第三百零七章姐弟重逢(第二更)
長城
一架馬車行駛在泥濘的路麵,緩緩駛向城關。
“這就是長城啊。”
車上,少年跳下車架,意氣風發地拍了拍滿麵滄桑的車夫肩膀,道:“看見沒有,這就是守衛咱們唐人邊地的長城。”
車夫麵無表情道:“此地狼煙已起,郎君辦完自己的事情還是速速離開為妙,不然恐有性命之憂。”
少年臉色微沉,哼道:“我二姐一介女流之輩,尚思保家衛國,我堂堂七尺男兒來了長城,豈能無功而返!吾輩男兒當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這才是真英雄,真豪傑。”
車夫嗬嗬一笑,不作他言。
他本就是花弧花錢雇來的,與這少年關係並不親近,自然不會對他多說些什麽“金玉良言”。
在他看來,這少年雖然修為不俗,但若真上了戰場,必定會後悔來此,什麽真英雄,真豪傑,都是些小年輕向往的東西。
年少時,人們往往熱血未冷,壯誌淩雲,在他看來,實則是眼界太低,被這凡塵俗世的道理,王朝皇室的宣傳所束縛。
守城的兵丁攔住蒼老的車夫,詢問道:“來者止步,長城大戰將至,花將軍有令,封閉城關,任何人不予通行。”
車夫回過頭,指道:“這位郎君正是為了尋你家將軍而來。”
經過一番盤問,少年成功入得城關,乘著馬車徑直趕往了城主府。
剛到一半,就看到那穿著緋紅戰甲,披大紅披風的女將軍帶著十餘名衣甲鮮明的親衛自城牆走下,他連忙揮舞著手,激動得漲紅了臉。
“二姐,我來看你了!”
花木蘭看了過來,臉色頓時大變:“花雄!”
她大步匆匆走到了少年的麵前。
“你怎麽來了?”花木蘭柳眉倒豎,訓斥道,“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花雄委屈道:“姐,你別瞧不起人,如今咱也是宗師境的大高手了,比你當初差不了多少好嗎?”
花木蘭眉頭緊鎖:“宗師境?”
她仔細探查了一番,發現花雄一身拳意精湛,雖然隻是初入宗師境,但底子打得明顯不錯。
她突然一劍斬出,花雄猝不及防,直接被大劍抵在了喉嚨。
花雄瞪大了眼睛,那撲麵而來的殺氣,讓他如墜冰窟,額頭頓時滲出汗水:“姐,你幹什麽?”
花木蘭收劍,冷冷道:“嗬,好厲害的武道宗師。”
她橫了一眼四周的眼觀鼻,鼻觀口的親衛,吩咐道:“你們幾個先回去吧,我稍後就回府,不用你們跟著了。”
“諾!”
花木蘭見親衛走得遠了,這大雪天上路上也沒有多少行人,幹脆伸出手揪住花雄的耳朵:“你給我過來。”
兩人拐入小巷,站定。
花雄望著顯得清減許多的花木蘭,心疼道:“一年沒見,姐你瘦了好多。”
花木蘭神情稍稍緩和,沉聲道:“姐沒事。三郎,先告訴我,你這次出來,父親他知道嗎?家中近況如何?大姐是否有了心儀對象?咱家在你.……李哥做出那些事後,有沒有受人刁難?”
花雄嘿嘿笑道:“姐,你問的太多了,咱一個一個來。”
“首先,這次我可不是偷跑出來的。而是父親著我前來助你,本來大姐也吵著要來的,結果被父親狠狠叱責了一頓,禁了足。”
“他說:某家讓我一個寶貝女兒代替全家去了邊地,已是疼得心肝兒顫,豈能再讓某家大女同去?”
花木蘭眼簾微垂,怔然。
“父親很想你。”花雄歎道,隨即又有些期待道,“姐,我姐夫呢?”
她驚訝道:“啊?”
花雄笑嘻嘻道:“就是.……我李哥啊,這事父親大人已經同意了。能不遠千裏,從扶桑趕回陪你同生共死,我這姐夫對你真的沒話說。而且他可是我現在的偶像,力敵千軍,接連刺殺兩位北夷大汗,現在長安女子不知有多少人都羨慕你呢。”
花木蘭俏臉微紅,與有榮焉:“那是當然,你姐……李哥的事,先回府再說。”
到底是沒臉皮直言“你姐夫”。
花雄又指著巷子外停靠的馬車道:“別忘了馬車,那上麵的東西全是給你帶的。”
“我原是想騎馬來的,結果娘親與大姐給你帶了好多東西,包袱裏都塞不下,隻得雇了輛馬車,那車夫也是個悶葫蘆,一路上連個屁都蹦不出來,都快無聊死了。”
兩人交談著,漸漸遠去。
車夫駕著車,跟在後麵,突然他扭過頭來,渾濁的瞳仁掃過身後,良久才回轉過神。
原地,一處二層小樓中,明世隱輕輕笑了笑:“花木蘭這是引狼入室啊。”
奕星淡淡道:“要我們出手嗎?”
明世隱搖頭道:“先作壁上觀便是。據我推算,這個人應當是為李白而來,但李白早已去了北地,不在長城,他不過是白走一趟罷了。”
沒有人想到,伴隨著花木蘭弟弟花雄而來的,那個看似平凡的車夫,實際上是一個致命的殺手。
李白當初的所作所為衝擊了整個勳貴體係,就像是一夥人坐在那裏打麻將,勝負皆有規則,成王敗寇,結果他李白卻直接掀了桌子。
哪怕那些死者都是些該死之人,但這些高門大戶,誰手中又沒有些見不得人的把柄?
水至清則無魚。
這世界從來都不是黑白分明的,絕大多數時候更像是一潭渾濁的泥漿,天子聖明,國泰民安,則泥水稍顯清澈,卻絕不能算是海清河偃。
對於這些士族門閥而言,無論是政敵攻訐還是陰謀下絆子,終歸是在體係內的鬥爭,遵循了士族門閥約定俗成的遊戲規則。
卻不曾想,蹦出來李白這麽個絲毫不講道理的貨色。
索性,他死了。
可某天,他們聽說了他沒死。
不僅沒死,反而成了人們口中交相讚歎的大唐第二劍聖。
所以他必須死。
“隻是,你既然自尋死路,去了凜冬之海,那麽也省得老夫出手了。”卸去了貨物,趕著馬車離開將軍府的車夫,那蒼老的麵容下露出了一絲冷笑。
尋常人不知道凜冬之海的可怕,但他曾遊曆北地,對那裏的恐怖再清楚不過了。
在那裏,就是人仙高人都稱不上是來去縱橫,區區小輩,雖是以訛傳訛,博得一番劍聖名頭,但要說他能有人仙修為簡直笑掉大牙。
也唯有那些愚夫才會相信這種鬼話。
……
將軍府內
王超隻是一個普通巡守者,他的所作所為太過想當然,當他站在存放四季劍的二層小樓旁時,他開始犯愁,雖然生出了盜取四季劍的念頭,但如何成功,卻是個重要難題。
在小樓門前窗外,來來回回巡曳的巡守者簡直不要太多,長城巡守者雖然初建,但正是朝氣蓬勃的軍隊,守衛極為森嚴。
他在近處多晃悠了兩圈,立刻引起了幾名巡守者的注意,隻好找了個理由,離開了將軍府。
然而他剛一出府門沒多久,就被一個蒼老的男人拉進了小巷。
片刻後,驚魂甫定的王超重新向城主府走去。
身後,一名蒼老男子遠遠尾隨著。
他便是那車夫,他的名字叫做何有坤,是聖道境界巔峰的強大存在。
沒能請動人仙境強者,並非門閥貴族們給不出賞金報酬,而是沒有人仙願意接這種事。
武道人仙,不假於物外,一個個心高氣傲至極,又怎會甘心為世俗財物所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