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守衛軍
落日西垂,暮色靄靄。
遠方的天空中,有兀鷲低空盤旋,銳利的眼眸閃爍著貪婪,這些習慣性以屍體為食,胃酸強大到連骨頭都能腐蝕殆盡的醜陋鳥兒,正期待著大快朵頤。
兵戈斜插在大地,流血染紅了黃沙,橫七豎八躺倒的屍體,有著甲的唐軍和北夷兵,有穿著棉袍的北夷牧民,也有衣衫襤略的花拉子模奴隸。
無論生前地位何如,死後同寢大地。
這是一片剛剛結束了戰爭的戰場。
已經沒有哀嚎聲可聞了。
隻有空氣中濃鬱到幾乎要化為實質的血腥氣,以及那些肢體扭曲,倒了一地的人屍馬屍,在風沙中漸漸被掩埋。
“那麵旗幟,好像是巡守者.……”李白的目光漸漸凝固,他加快了腳步。
一聲怒吼驀然自平地裏響起,驚起一片落下來準備進食的兀鷲。
“夷狗,死來!”
三具屍體驟然暴起,揮舞著武器直接撕裂了三名走近,想著給傷者補刀,另外撿取戰利品的北夷人。
這三名唐軍無疑很勇武,然而在北夷人引以為傲的箭技麵前,不多時就被如雨水般落下的箭雨釘成了刺蝟。
其中一人哪怕被釘成了刺蝟,仍舊狂呼不已:“大丈夫臨死前尤能斬首一人,不枉為人,無愧國乎,無愧於大將軍乎!”
看他那眼神,著實是痛快得緊,似乎死亡並非無法接受的結局。
這三名唐軍很聰明,他們明知道沒有戰馬,要想在這無遮無攔的戈壁灘上,自北夷鐵騎手中逃出生天,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也知道北夷人戰後給死傷者補刀,收集戰利品,會靠近他們。
而這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不是生機。
是拉墊背的機會。
眼看著這名唐軍漸漸氣絕,李白的眉宇間,寒意更重。他的腳步沒有任何停頓,雖步伐緩慢,但細細看去,居然絲毫不遜於奔馬。
頡利可汗端坐於馬背上,神情淡然:“一刻鍾後,全軍出發,但有延誤軍機者,皆可斬。”
他是北夷三路大軍中,實力最弱小的一股,代表了北夷南部諸部,是金帳汗王分封的南賢王。
當初他曾親率大軍攻打長城,卻被一女子將軍給打退了回來,堪稱一生之恥,所幸,同樣在那麵城牆下折戟沉沙的還有現在的成吉思汗。
那麽,隻要他率先破了這座城牆,是不是就意味著他比成吉思汗更有資格做這個大汗?
他的目光有些炙熱,正欲閉目養神,突然聽到一連串壓抑的驚呼聲,他皺眉,睜目,向著士兵們的視線匯聚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陣衝天而起的塵柱,像有千騎狂奔而來。
他微微眯起眼睛,驚疑不定:“隻有一個人!”
沒錯,在那塵柱最前方,隻有一個人。
那個人徑直來到了陣前,無數強弓勁弩瞄準了他,然而他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連眉頭都沒皺上一下,繼續前進著。
“是漢狗,又是那些不自量力的唐人豪俠嗎?”頡利可汗的目光微冷,他抬起手,下壓。
下一刻。
矢若飛蝗,鋪天蓋地,劃破長空的利嘯聲驚得所有兀鷲撲騰著翅膀,匆匆飛起。
隻見來人腳步微頓,隨即箭矢盡數落下。
奪奪奪——
然而卻不知怎麽回事,以他為圓心,無數箭矢落了滿地,仿佛鋪了一層黑色的地毯,偏偏沒有一箭落在他的身上的。
所有人射歪了?
他會有那麽好的運氣?
那怎麽可能!
“這個人的武道境界.……不弱啊。”頡利可汗皺眉道。
那人的目光投向了北夷人陣中,恰好落在身著白裘的頡利可汗身上,他微微偏頭,沉思.……剛才,就是他在發號施令吧,雖然動作很小,但逃不過我的眼睛。
他低聲道:“重逢應該帶禮物,你的人頭不錯。”
對麵的北夷大軍沒有人聽清他在說什麽,一連串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如同瘟疫般蔓延,連後排的那些看不清發生什麽的士兵們都知曉了那一輪箭雨的結果,甚至有人開始祈禱長生天。
頡利可汗正欲派兵將其剿殺,突然渾身一寒,身體止不住地戰栗著,他被那個男人的目光鎖定了.……簡直宛如深夜中走在草原中,身後尾隨了十幾頭蒼狼。
那是死亡的威脅。
近在咫尺。
男人邁步,像是在衝鋒。
以一人,向一軍衝鋒。
終於,有人認出了他,驚呼道:“是他,那個煞星!”
“長城殺星!”
直播間裏突然響起慷慨激昂的bgm,有低沉嘶啞的男聲以抑揚頓挫的語調,聲嘶力竭道:“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好燃!】
【我的血都沸騰了,娘的,好想跟小白一起並肩作戰!】
【殺光這些北夷人!】
那人迅速穿越了戰場,順手挑起了那杆染滿血跡的長城巡守者的大旗,扛在肩膀上。
一聲怒吼,驚天動地。
“在下李太白,今日,取爾狗頭一用。”
頡利可汗憤怒地咆哮著:“殺了他,殺了他!”
不知是因恐懼還是憤怒,他的聲音有些走調。
無數北夷戰士縱馬而來,要將那螳臂當車的男人碾碎成肉醬。
真正親眼目睹了半年前那場大戰,對李白有著刻骨銘心的恐懼的北夷士兵很少,尤其是在這些南夷人中。
所以有許多人都懷著取了此人首級,換取賞賜的心思。
盡管來人很有可能是個很厲害的武道宗師,但那又怎樣?在草原兒郎的衝鋒下,就是聖道強者又能如何?
蒼狼的虛幻影像凝聚,張牙舞爪。
蒼狼狩人陣,成!……
莽莽大漠中,騎著駱駝的旅人戴著笠帽,黑紗間露出了比牛奶還要白皙的下巴,惹人沉醉,哪怕是西域最美的舞姬怕也不過如此了吧?
但他一舉一動間分明充滿了男子的陽剛幹練,渾身上下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凜冽寒芒,在這充斥著燥熱的大漠,恰似清泉。
跟在後麵的少年有氣無力道:“師傅,能停下來歇歇不?或者幹脆換我來騎駱駝,你走一會兒。再這麽下去,玄策要被烤焦了。”
雖然已過冬至,但西域的荒漠裏仍舊十分炎熱。
北夷人之所以並未太過深入西域,而選擇直取長城,將西域大片土地讓給大食人,並不是因為西域不夠富裕,而是因為這裏實在太過酷熱。
北夷人不事生產,他們隻會搶劫與放牧,而這片草場貧瘠,甚至幾乎可以說近乎於無的土地對他們明顯沒有什麽價值。
騎在駱駝上男子摘下笠帽,給少年戴上,露出一張攝人心魄的盛世美顏。
假如李白在直播間裏問大家一句:吾孰與蘭陵王高長恭美?
大家肯定會說:汝弗如遠甚。
就是有些不隨大流的人,估計也會直言不諱:你特麽心裏沒點逼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