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彎腰
稻草人猩紅的瞳仁中,血光閃耀,李白的神情越發凝重,他想起了在原劇情中,那一段壯闊的史詩,也就是現代眾口相傳的——封神之戰。
“商紂?”
稻草人裂開了漆黑如同看不見底的深淵的巨口,隱約有陰冷的笑聲傳出,像是在笑,但聽到耳朵裏就化作了森然如同鬼魅般的咆哮:“沒錯,我是你們口中的商紂!”
沒有稱孤道寡,一個“我”字,其中隱藏著的含義絕非平易近人,而是……森然如獄的深深憎怨!
大商已亡,如何稱孤道寡?
倒真是眾叛親離,成了孤寡一人!
而李白這裏,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對方那確定的話語,以及話語中透露出的深深怨毒,他仍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雖然劇情中並未提及過紂王究竟有多強,但是,就連妲己都是紂王所創造出來的,就連薑子牙這等恐怖如同神靈般的人物都要在背後算計他。
那麽這紂王全盛之時,恐怕至少也是武則天那一等級的恐怖存在,甚至於——更加強大!
“紂王,或者我覺得我應該稱你為……帝辛。”
恐懼漸漸消退,李白冷靜下來,沉聲道,是狐不是禍,今天好像才剛見過狐,但願不是禍。
稻草人咧開嘴,笑容漸漸放大:“不,我就是紂王……不是帝辛!”
李白的腦海中轟得一下,仿佛有無數道神雷劈下,紂王.……不是帝辛?
這怎麽可能?
隻聽稻草人怨毒道:“世人皆稱我為紂,那我便是紂!”
……
遠方的摘星樓上,金色的光影匯聚,重新化作了戴著麵具的帝王,他默默地端起放在桌上的青銅酒爵,取來了上次夫子帶來的酒壺放在身前。
“不要為難我們的客人了。”帝辛歎了一口氣,分別給酒爵添上酒水,語氣有幾分落寞,像是在喃喃自語,但是遠隔幾十裏地的另一邊,麵容怨毒的稻草人卻瞬間變了臉色。
“帝辛!”
一聲恐怖的怒吼幾乎宛如風暴一般席卷開來,在那黑色的山石穹頂,一張巨大的猙獰鬼臉轟然顯現,森然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摘星樓上。
“你個自甘墮落的蠢貨……”
然而瘋狂的咆哮隻是傳出了一瞬,緊跟著便戛然而止,那稻草人也仿佛定格在了原地,而在李白的腳下,隱隱有空間的波動亮起。
“你好,年輕人。”帝辛望向對麵憑空出現的青年,笑容溫和,與紂王截然相反。
李白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頭複雜的情緒壓製下去,禮貌道:“你好,前輩。”
不過心底還是有點發慌,那稻草人展露出的恐怖幾乎不輸於人仙,然而眼前這位輕輕鬆鬆就將對方定住了,這份實力……難道是神靈?
“讓你見笑了。”帝辛看著李白的眼睛,那透過麵具展現出的眸子宛如星辰漩渦,奪目而又絢爛。
李白搖了搖頭,忍不住道:“我的那些.……朋友們呢?”
或許還算不得朋友,但問一句安危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放心,他們很好。”帝辛點頭道。
“前輩怎麽稱呼?”李白又道。
“你可以叫我帝辛,當然,如果你執意叫我紂王,也沒有錯。”見李白神情中升起一絲疑惑之色,他笑了笑,指著空蕩蕩的黑色穹頂上,那定格了的恐怖鬼臉。
“他是我,我也是他,當初我被薑子牙算計,宏遠崩塌,王朝覆滅.……雖然身隕,但到底也曾達到了那一步,沒有神魂俱滅。”
“如今留下的這一縷殘魂,在漫長歲月的沉睡中分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我,另一部分則是他.……我心中的恨。”
見帝辛的笑容灑脫,神情坦然,李白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敬意。
“不用敬我.……我沒那麽大肚,隻是心底的恨都成了他。”帝辛搖頭道,“有耐心聽我講個故事嗎?”
他推動酒爵,為李白斟酒,無論是風度還是言辭,都頗有種溫文爾雅的貴族氣質.……這樣的人,與那所謂的“紂”,實在不太匹配。
李白鄭重地點了點頭。
帝辛盤坐的身軀漸漸舒緩,以一種滄桑的語調開始講述:“曾經魔種們在孫悟空,牛魔王等幾個大聖的帶領下,掀起反抗人類統治的叛亂,兵戈大起,他們想要自由,這是任何生命的天性,畢竟魔種……並非冰冷的機關。最終.……是女媧出手,以一發元氣炮,將那幾位大聖重創,粉碎了那場叛亂。”
“然而,在這之前的天下,已經被那場大戰的驚天動地,打得稀碎,而且後來,雖然沒有了大聖的統帥,但仿佛是與人類的仇恨已經烙印入血脈中,大大小小的叛亂接連而起……機關術也正是在那樣的條件下,得到了更進一步的發展,取代魔種,成為人類最有力的臂助。”
“但這一切仍舊沒有終結,戰火時刻燃燒在我大商的土地上。”
“所以自我從父皇手中接過帝位後,我便想,如何才能使這場戰爭平息下來……歸根到底,人類與魔種並沒有不死不休的仇恨,甚至於人類還是魔種的創造者,而魔種.……也並非盡是無情。”帝辛沉聲道。
“後來,我的皇後生了一場重病,藥石無醫,所以我選擇了以魔道秘術封印了她的靈魂,將其安放在我的心髒中,希望創造出一個能夠承載她的靈魂的魔種,最終,在薑子牙的幫助下,我成功了.……隻是那或許是一切的導火索。”
帝辛笑容有些慘淡:“那一切都是薑子牙的陰謀,他欺騙了妲己,妲己取走了我的心髒.……後來,粉碎了,無心者不能活,這是天命……所以在那場戰爭中,我輸給了薑子牙,大商數百年的國祚就此斷絕。”
李白聽著這耳熟能詳的劇情,心底卻仿佛被帶到了千百年前,那些曾經冰涼的文字如今已經成為了波瀾壯闊的史詩,誰又能毫無動容?
“到底是年輕人啊……”帝辛突然不知為何感歎了這麽一句,笑著搖了搖頭。
見李白不明所以,他笑道:“你的劍道.……很有意思,恣心,隨心所欲,這樣的劍道希望你能一直走下去。”
“人這一生,想要不低頭,想要過得舒心,真的很難;百姓不可能不為五鬥米而折腰,勳貴大臣不可能不跪拜於皇帝,而皇帝也不可能不妥協於滿朝文武.……要想過得恣心,最終的下場,或許會跟我一樣,落個眾叛親離。”
說到這裏,帝辛舉起酒爵,輕抿了一口,酒水灑落,落在地上,他的神情漸漸落寞了下來。
李白舉杯,飲酒,臉上卻漸漸露出了一絲笑意:“恣心.……的確很難,人這一生,也的確不可能不彎腰,但最起碼,要站著活下去;我順的是我的心,倘若有一天,真有人能讓我甘心彎腰,那也未嚐不可。”
帝辛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化作威嚴與肅然:“那麽我,值得你彎腰嗎?”
李白搖了搖頭,平靜對視著對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