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看見的,看不見的
處理室內發出嗶啵的燃燒聲,過道盡頭閃爍的火光裏,不時飄滾出黑色有毒的煙霧。
在這裏點尋香可能會有幹擾,查斯理摸出小羅盤查看了一陣。
小羅盤的中心處,密封著鮮紅液體內,正漂浮著一根漆黑指針。
漆黑指針一會兒指向處理室,一會兒再指向衛生間,最後在這兩個方向來回擺動。
不是羅盤壞了,而是有兩個東西。
收回羅盤,查斯理皺起疙瘩眉,“川”字皺紋被過道盡頭的火光映襯得格外明顯。
“咚咚”的腳步聲漸漸從身後台階上響起,見探長麵對鐵門方向沉思,王雅詩捂著鼻子問:“剛才那個鬼東西已經處理了麽?怎麽不進去看看?”
查斯理似是從沉思中驚醒,他的上身輕微一晃:“這裏還有兩個鬼東西,我懷疑是陷阱。你進去放火時,有沒有什麽異常感覺?”
轉頭看著王雅詩,她姣好麵容在夜視眼鏡裏,也是綠幽幽的。
“感覺.……”王雅詩也學著探長皺起眉毛,細細的眉毛怎麽皺都好看。
“感覺很冷,哪怕是將那些塑料盒點燃以後。”
說出這句話,兩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僥幸!
“你在門外守著,我進去看看。”查斯理摸出那把M9,褪掉打孔的彈夾,重新裝上另外一個彈夾後,遞了過來。
王雅詩沒有伸手去接,她拒絕。
其實,她想和探長一起進去查看。
“好吧,那你跟緊我!”查斯理當然明白她所表達的意思,苦笑著重新戴好口罩,當先向消毒室走去。
手電的強光將消毒櫃的門拉手照得雪亮,王林留下的指紋看上去很清晰。
“這是王林留下的?”王雅詩打著手電,她雖然也穿高跟鞋,卻巧妙地站在一邊,差別明顯的鞋印剛好避開了王林留下的鞋印。
“不錯,有長進。”查斯理翻看著那些空瓶子,頭也不回地誇獎,“記住嫌犯的每一個特征,是我們的最基本的要求。”
抿嘴一笑,探長很少誇獎人。
她趁機問道:“您為什麽要在樓梯扶手上留下抓痕?那個人是你故意放走的吧?又如何判斷這裏是陷阱的?跟我講講。”
盡管查斯理不大喜歡回答別人的問題,但是對於這個弟子兼搭檔,他還是將自己的推測詳細說了出來:
首先,是那輛汽車。
四個擁有彪悍身材的人,勉強能擠進去,這就讓人忽略了第五個人的存在。如果一開始就不把第五個人當“人”看,就會發現這種做法算不上高明。
二樓蹲守的兩人,也暴露了兩點:他們知道會有人來,而且來的一定是人。
所以他們會采用對付人的方法,比如研究人的心理等等。大多數人正門走不進去,就會考慮後門,或者翻窗戶,而不是第一時間想到破牆而入。
查斯理的動作很快,又很仔細,他一邊講解一邊腦補王林的動作。
“我發現那4人隻是把守據點,便推測到第5人的存在。負一樓的台階沒有第5人的腳印,扶手上也沒有任何痕跡,於是猜測到第5人並非‘人’,而是擁有智慧的靈。”
“而且,應該是名男子。你若早來一步,就會看到他。”
王雅詩的興趣愈發濃厚,這些簡單的推理她也懂,就是很難串聯在一起。
“如何斷定是名男子?”王雅詩腦海裏有個特大的問號。
不等她發問,查斯理直接說道:“我斷定他是名男子,和這裏的負能量有關。萬物有陰陽,哪怕都是負能量,也離不開這個範疇。你知道的,同性相斥,異性相吸。”
“就好比吸鐵石,電磁場的正負兩極,這些宇宙本身的定律。我猜測‘靈’是可以吞噬異性的,這隻是猜測。”
查斯理說完,轉身向下一個房間走去,王雅詩快步跟上,不管探長看向哪裏,她的手電光總能照射到哪裏。
“做出這種判斷得有個前提,就是你能提前得知,這裏有什麽。幾年前那麽轟動的自殺案件,手機裏都查的出來,是不是?但是這些都是看得見、聽得到的。”
“這裏應該有什麽吸引‘靈’的東西存在,就像釣魚一樣。不放魚餌,哪有魚會上鉤?如此看來,某個背後的存在將這裏布置成陷阱,或許這個陷阱並不是針對我們。”
聽探長如此講,王雅詩也推測起來:一般來說,誰是最後受益者,誰就是布局者。
“王林?”她的聲音帶著不確定。
查斯理意外地看了王雅詩一眼:“你懷疑是他?嗯……留下的這些鞋印,四處翻找的痕跡,來故弄玄虛……就算他如此聰明,那,第5名男子為什麽也會來?”
“我倒認為,他誤打誤撞跑來的可能性更大。任何事情,都有一些不確定因素存在。而且我一直嚐試站在他的立場來考慮,他對他的狀態充滿好奇,應該還在摸索階段。”
“我更加懷疑,背後的存在可能也是個‘靈’,而且應該是個女性!”
王雅詩一直在靜靜聽著,或苦思、或點頭、或驚訝。
兩人很快來到資料室,桌上那本被翻看過的資料表第一時間被發覺。
“.……劉靜……1973年生,H市柳林路001號?”
“看來,我們有辦法提前準備一下了。”查斯理露出一絲微笑,將這遝資料表遞給王雅詩,“提前查一下詳細住址,看看能不能將他抓住。”
資料室內沒有別的有價值東西,兩人準備前往處理室時,樓上傳來什麽重物倒地的噗通聲。
聲音不算小,兩人聽得很清晰。
對視一眼後,查斯理握住手槍指了指樓上,率先向上悄悄摸去。
一樓大廳裏什麽都沒有,被反綁的兩名男子已經蘇醒,正滿臉驚恐地看向樓上。
聲音是從二樓傳來的。
查斯理剛來到二樓轉角台,就看到鮮紅的血液,順著台階向下流淌。
再輕輕跨上幾步台階,被反綁的那個低頭玩手機的男子,脖子已經被撕咬斷,他的頭顱正滾落一旁。
一雙驚恐至極的眼睛瞪得很大,緊咬的牙關裏,還露出半截臭襪子。
死不瞑目?
不好!
查斯理立即爬上台階,向過道另一端的反綁男子跑去,剛好聽到“咯”的一聲,那是骨頭被咬斷的聲音。
“骨碌碌”,一顆腦袋從房間裏滾落到過道上,脖子被咬斷的地方,潑灑出一地的血痕,鮮紅奪目。
一隻骨爪抓住門框,露出一個森森白骨的骷顱頭,被幾絲烏黑枯萎的血肉連接著。
身穿護士服的遺骸僵硬地從房間裏站起,再慢慢走出來。
“啊!探長!”
樓梯間裏傳來王雅詩的驚呼聲。
查斯理隨手開了一槍將,雖然是橡皮子彈,強大的動能也足以將這行動笨拙的遺骸擊倒在地。
轉身向樓梯間跑去,王雅詩正站在一樓到二樓的轉角台處,驚恐地看著樓下。
一把拉住嚇傻的鬼丫頭,查斯理隻來得及瞥上一眼,就拽著她向樓梯間的窗戶跑去。
“快,順著這個管道爬下去!”
樓下的兩名大漢都死了,是另外一具護士遺骸幹的。
也難怪王雅詩會嚇傻在那裏。
“乓!”
查斯理再開了一槍,將過道另一端緩緩走來的遺骸再次擊倒在地,轉過頭見王雅詩盯著地上的無頭男屍瑟瑟發抖,忍不住連聲催促起來。
“別去看那具屍體,快爬出去!鼓起勇氣來!”
“乓!.……乓!”
再開兩槍,一槍將剛爬起來的遺骸擊倒,另一槍將沿著樓梯爬上來的遺骸打得滾落回去。
轉過頭,鬼丫頭剛爬上窗台探出身子,查斯理幹脆從後麵推上一把。
哇哇叫聲中,王雅詩噗通一聲摔在地上,差點閉氣。
“讓開一點,我要跳下來了!”
不是查斯理心狠,而是手槍裏沒有子彈了。開始嚇走那名男子胡亂開槍,就剩下這三顆橡皮子彈。
再說,二樓摔下去最多骨折,死亡幾率不大,總比被遺骸咬掉腦袋強得多。
王雅詩剛換口氣,忍痛翻滾開,就聽見噗通一身,探長直挺挺地摔在她剛剛的位置,一動不動也不知死了沒有。
下了一夜的雨,泥地有些濕滑,也正因為有一層泥漿的緩衝,才讓兩人隻是全身痛得直抽抽,骨頭並未斷掉。
“嘶!”
查斯理勉強出口氣,再小心地吸口氣,胸腔裏脹得難受。
負一樓的火勢已經成型,很快蔓延開。
在兩人勉強爬起來時,滾滾濃煙就從一樓的窗戶裏翻滾出來,點點火星飄上二樓,不大一會二樓也滾出濃煙來。
兩具遺骸嚐試著爬窗戶,僵硬的身軀沒辦法完成這些動作,很快在烈火中焚燒起來。
“打電話,叫消防。”
被王雅詩扶著癱坐在汽車後排,查斯理滿眼不甘之色。
打完電話的鬼丫頭並沒有急著開車,而是接個電話後,一臉震驚地轉頭看著探長,說出一句讓他差點變成冰棍的話。
“您追蹤的那輛車,爆炸了。”
王林的自虐式鍛煉方法,並不是一個好方法。
承受足夠的痛苦後,連思想都開始變得麻木。
“劉靜,H市柳林路001號?”
再過幾個小時,就要開始降臨。
他已停止自虐,希望能保持一個良好的狀態。
右腳的紅色高跟鞋,突然開始震動。
鞋墊的屏幕裏,出現兩個字,離開。
字跡依舊如幹涸的血跡般滲人,卻像一根針深深刺入王林的靈魂中。
是辛馨麽?
她知道自己將會去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