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紅色高跟鞋
電梯左側，如同踩在心底的清脆腳步聲，正慢慢走來。
右側，1804房的房門哐當一聲關閉，那位穿白裙的女子就那樣飄了出來。
女子依舊在冷笑，空空的眼洞好像在看過道另一端。
“噠！噠！噠！.……”
王林縮下身子驚恐地看去，也終於看清。
向他走來的，是一雙紅色的高跟鞋。
高跟鞋每走一步，地磚上都留下一個淺淺的紅色腳印。
濃濃的血腥味彌漫開，幾乎不需要猜測便能判斷出，那些紅色的腳印，都是血腳印。
“嘿嘿嘿嘿嘿……”
陰森笑聲，直接在他耳邊響起。
王林忍不住瑟瑟發抖，陰寒、怨毒的氣息，將他僅有的勇氣全部吸走。
他感到全身酸軟，雙手抱頭癱坐在電梯門邊，害怕地閉上眼睛，嘴裏不停地念叨著“阿彌陀佛.……”
白裙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側，一束漆黑的發絲刮擦過他的臉頰，再次向他脖子纏來。
再次張大嘴吐出舌頭，充滿血絲的眼睛瞪得很大，以至於眼中看到的一切都蒙上一層緋紅。
王林開始休克，整個臉上的血管全都浮現，雙眼更是用力向上翻去，露出大片眼白。
不行了，眼肌傳來刺痛，讓他昏沉的大腦略微清醒了一點。
再這樣下去一定會死在這裏！
他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眼珠向下轉動，耳中異常清晰地聽到“噗嗤！”兩聲，兩個眼珠直接從眼眶裏蹦出來。
陡然失去了光明，讓他淒厲地慘叫起來，由於脖子被緊緊纏住，他隻能聽到毛骨悚然的“嗚，嗚”聲。
他不敢相信，如此恐怖的聲音居然是從他喉嚨裏發出的。
雖然看不到，但他還能模糊地聽到，那雙紅色高跟鞋就停在他麵前。
濃濃的血腥味在身前擴散開，空氣中全是粘稠的感覺，就像泡在血池裏一樣。
陰寒、怨毒的氣息，和血腥、憎恨的氣息開始不停地碰撞，更有撕心裂肺地慘叫聲，不斷在腦海中響起。
她們是在打架麽？或者說是互相吞噬對方？
不過這些都不再重要了。
王林已經感到自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麻木的身體如同離他遠去，咚咚的心跳聲也逐漸變慢、變小。
他就要死了。
“啊！”
一聲大叫，王林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
汗水濕透的全身，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般。
“要命，又在做噩夢！”
“夢中夢，就是所謂的夢魘麽？”
身下濕漉漉一片，居然嚇尿了。
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淩晨兩點半。
時間怎麽沒變化？
正要起身衝涼，王林突然又怔在那裏。
他的床邊，不知何時放著一雙36碼的紅色高跟鞋。
鞋子對著床，就像有人站在床邊看著他一樣。
“吱呀！”
電腦顯示器開始亮起，不停左右晃動，手機屏幕也突然亮起。
“準備好了嗎？那，開始吧！”
不，這一切可能還是夢！
王林舉起胳膊狠狠地張嘴咬去，滿嘴的血腥味和劇烈的疼痛感讓他忍不住掉眼淚。
拉開門大步向電梯跑去，食指連點向下鍵，停在一樓的電梯開始向上運行。
“嘿嘿嘿嘿嘿……”
1804房裏開始響起了陰森笑聲，接著“哐當”一聲，單薄的防盜門被關上，一個白裙女子出現在了過道中，開始向他飄蕩來。
“叮咚！”
“嘩！”
電梯門打開，王林趕緊鑽進電梯按住關門鍵和一樓按鈕。
“電梯下行！”
電梯門迅速關閉。
透過電梯門極細小的縫隙，王林清楚地看到那個白衣女子正站在電梯外。
“滋……滋.……”
刮破鼓膜的聲音響起，應該是鋒利的指甲在撕抓電梯門，聽得心裏發毛。
好在電梯已經迅速下行，那些聲音很快遠去，消失。
“救命！救命！”
王林還未等電梯到達一樓，就按住電梯應急按鈕，大喊起來。
“什麽事？”
電梯的喇叭裏響起值班保安的聲音，短短三個字就讓王林心髒狂跳起來，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生圈。
“有鬼啊！”
……
到達一樓時，兩名保安已經拿著帶電擊的手電筒，站在電梯門外。
他們看到王林臉色蒼白，嘴角帶血，右手背還不斷有血珠滴落，頓時嚇了一跳。
王林被帶到保安室簡單包紮一下，這才詳細述說起他的恐怖遭遇，嚇得兩位保安雞皮疙瘩爬滿身。
一名個頭矮一點的保安調開18樓的監控畫麵，這多年前的監控畫麵非常模糊，但也能勉強看到王林穿條短褲突然跑到電梯口，乘坐電梯的錄像。
並沒有任何奇怪的現象發生。
“我建議你去看一下心理醫生！”另一名保安看完監控錄像後，緩緩說道。
“據說人在特定的環境下，會產生幻覺。”
兩名保安都勸說王林回去休息，在王林的強烈要求下，那名矮個子保安隻好拿著他那把手電筒，親自送王林回去。
臨走前，王林聽到另外那個保安的嘀咕聲，“大半夜的看鬼片，作死！”
電梯到達18樓後，王林並沒有動。
矮個子保安嗤笑一聲率先走出電梯，王林這才緊緊跟在他身後。
1804房門半掩著，房間裏透出明亮的燈光。
推開房門，除了濕漉漉的床單外，並沒有任何異常現象。
“早點休息吧。”保安帶著一絲譏諷的眼神掃過王林後，轉身離去。
仔細查看房間並無異樣，王林默默蜷縮在床上定定出神。
“難道這一切全是幻覺？”
呆坐了半個小時，這才更換床單睡去。
“準備好了嗎？”
女子的聲音又響起。
又產生幻覺了？
王林緊閉雙眼，隻希望盡快睡著，等天亮了這一切自會結束。
“嘶！”
好像是書本撕下一頁。
很快，在他平躺的臉上，傳來冰涼、輕柔地感覺。
他不得不睜開裝睡的眼，視線裏出現一片白。
臉上不知何時被放了一張白紙。
當他抽掉這張白紙後，發現那名白裙女子就站在他床邊，對他冷笑。
幻覺！一定是幻覺！
白裙女子隨手丟掉那雙紅色高跟鞋，趴在地上後，四肢開始詭異扭曲反折起來，從她的掌心和腳心長出一尺長的鋒利黑刺，就像一隻蜘蛛。
“嘿嘿嘿嘿嘿……”
這隻扭曲的人形蜘蛛爬上床來，一張嘴慢慢張開，越張越大，露出鋸齒般的白森森獠牙，向王林的臉上撕咬而來。
“尼瑪，有完沒完？”
王林罕見地發怒了，雙手握拳用盡全力向人形蜘蛛砸去。
“噗！噗！”沉悶的擊打聲響起，將人形蜘蛛打得“嘶嘶”亂叫。
狠狠一腳將它踹翻在地，王林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直接合身撲上，雙拳更是毫不停歇地連續揮出。
“想嚇唬小爺？今天讓你知道小爺的厲害！”
王林兀自揮拳擊打不停，卻不知白花花的房頂上，不知何時垂下千絲萬縷的長發，一張沒有五官的人臉漸漸浮現。
人臉很白，就像厚厚的幾層白紙糊成的。
“嘿嘿嘿嘿嘿……”
詭異的笑聲從頭頂響起，大把大把的頭發向他脖子纏來，將他整個身子吊在空中。
真的有鬼啊！
這張沒有五官的白紙臉出現在王林麵前時，他再也忍不住兩眼一翻，全身停止了掙紮，完全靜止。
騷臭味在房間裏擴散，這是人體死亡前夕出現的失禁現象。
“不！”
眼前一切幻象都消失，那名白裙女子正坐在床邊驚叫著。
她用力按壓起王林心肺、掐人中，甚至俯下身做人工呼吸.……
就在王林意識徹底定格住的最後一刻，他放大的瞳孔中，似乎看到這名白裙女子轟然爆裂開，化成灰燼，完全消失。
王林死了。
他看到自己飄蕩起來，又看到自己的身體躺在床上，一臉驚恐毫無動靜。
呼吸、心跳.……全都停止。
他想觸摸他的屍體，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擋。
他想拿起手機、錢包等，卻什麽都拿不到。
眼前的一切都如同投影般，隻能看到，無法觸摸。
地上的那雙紅色高跟鞋，隱隱有微弱的紅光發出。
嚐試著提起這雙高跟鞋，出乎意料，這雙鞋竟然真被他拿在手中。
從未有過的寧靜出現，全身變得無比輕鬆。
讓他在意的二手房買賣任務指標，此時看來竟像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笑話。
他開始緩緩飄蕩起來，提著那雙紅色高跟鞋向上飄蕩。
穿過樓板，穿透房頂，一直向天空飄去，越飄越高。
虛空中某處出現一個光點，仿佛在對他發出召喚。
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令他難以置信，不過也證實了一件事，人死以後，還是有意識的。
王林變得很平靜，不再對任何事情感到恐懼、驚訝等等。
這些人類所擁有的情緒都離他而去。
不知飛了多久，頭頂上的天空也變得黑暗、粘稠，他就這麽出現在一個被無邊的黑暗包裹的一團灰霧中。
房間大的一團灰霧在緩慢轉動，如絲如縷妖嬈不斷，很詭異。
王林木然低頭查看。
對比這詭異的灰霧，他更關心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半透明的身體帶著朦朧的夢幻感，與“美”毫不沾邊，更像失去色彩的黑白投影。
他能看到的皮膚隻有一個顏色，慘白。
那雙紅色高跟鞋，還提在手中。
嚐試著將手穿過身體後，王林還發現他可以隨意扭曲，四肢可以伸展得極長。
“為什麽我不會感到驚訝？這種種不合理的現象，也未能讓我產生一絲波動情緒？”
王林開始沉思起來，心底一片寧靜。
那雙高跟鞋隨手放在一邊，沉浮在這片灰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