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7

  屠龍鼎。


  女媧補天留下來的天青石與不周山傾圮時的落石所煉,太上老君所製。


  即使在神器之中也是一尊罕見的寶物。


  又有混沌幾乎將道之力符文當成狗皮膏藥一般在鼎口布滿,縱然沈燮也無法快速打開,將徐雲笈解救出來。


  他正心急如焚地破解鼎口的道之力,卻有混沌不依不饒地纏上來,不肯讓他靠近屠龍鼎。


  ——畢竟,這鼎中所煉,是祂打碎天道重塑的希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坐視沈燮拆解。


  應龍喉中發出低沉的暴怒吼聲,周身龍炎真火繚繞,向混沌薄如輕煙的魂體燒去。混沌滑不留手,麵對這樣的攻擊立刻閃躲,等沈燮對付巨鼎時又重新冒出來阻撓,打發之拖遝惡心叫沈燮忍無可忍。


  應龍一雙巨目中閃過一抹極冷的寒芒。


  他忽然翻過龍爪,鋒銳的爪尖劃向自己心口一片通常被重重神力護持的軟鱗。逼出一滴淡金色血液來。


  那一點金芒落在他爪心,巨龍龍息一吐,極盛的紅光妖豔如花王牡丹中的洛陽紅,重瓣穠豔,迤邐灼然,初時隻一縷,然而很快便鋪展開來,隨沈燮的神力攀上混沌黑黲黲的霧氣似的身體。


  混沌大驚:


  “赤血龍焱?你瘋了?你——你用你的龍丹——”


  混沌不及說完,猩紅火焰彷如一張巨口,貪婪地吞噬著他的魂體,他慘嘶了一聲,想用道之力抹去龍焱,然而非但未果,甚至那紅彤彤的火苗就勢攀上他另一縷魂體。


  卻原來這赤血龍焱由真龍龍丹催生,等同於是在燃燒神龍的心頭血,神力本源灌注其中,能燃盡一切汙穢,比龍炎真火更勝一籌,乃是應龍五種火焰中能量最強、最珍稀,卻也對應龍本身消耗最大的一種。


  龍丹可以說是應龍一身神力的本源,平日護著還來不及,不到山窮水盡、兩敗俱傷,無論如何也舍不得損耗一星半點。


  一個半世紀前那場曠日決戰,混沌與應龍酣戰三個晝夜,應龍都沒有使出這一招。畢竟赤血龍焱多燃燒一刻,就是多消耗一絲最為寶貴的龍丹血液。


  混沌完全無法理解,為何沈燮竟然現在用出了這一招。至於嗎,以他倆的實力,這才開打了多久啊就直接拚刺刀開始刀刀見肉了?

  就算是為了阻止對龍脈的煉化,足足九條龍脈也不是這麽快能煉化完的。


  他滿心的不解,卻顧不得思考,畢竟血紅的火苗正以他的魂體為燃料,越發繁盛起來,像是璀璨欲滴的一簇簇野玫瑰,全然不顧對主人的消耗,貪婪而瘋狂地綻放著,燒灼著,將混沌燒得嗷嗷直叫,最後不得不忍痛斬斷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魂體,才算是死裏逃生。


  縱然混沌隻要一息尚存就可以慢慢再生,魂體斬斷了也能養回來。可這也是需要時間和能量的啊。


  上回被沈燮打得魂魄分散,他不得不轉了九世,從什麽蟲豸到蜥蜴,從蜥蜴到鼠雀,從鼠雀到貓狗,從貓狗到牛馬……這麽一點一點拚湊自己神念,最後還是靠著戰亂年代可以大肆吸收血氣、豐滿自身意識,才將養回來。


  不料這一世才堪堪算是恢複,苦心孤詣醞釀的煉化龍脈還未成功,和沈燮一個碰麵,就又失了三分之一魂體,又是心疼又是仇恨,簡直要發瘋。


  沈燮冰冷雙目中沁出一絲血色,再一揮爪,那紅焱愈盛,又衝著混沌而去。後者驚慌失措地躲開,而那龍焱卻幻化作鎖鏈形狀,將他一下纏住。


  混沌慘叫一聲,被鎖鏈牽住一路拖回來,黑色的霧氣在燃燒中越來越淺。


  應龍沒有去聽混沌掙紮中無意義的狠話和咆哮,他抬爪召回已開得繁茂的龍焱,像是感覺不到自己釋放過龍焱後身體中的虛弱一般,化作人形落在鼎前,抬手便要一層層拆解那封印陣法。


  男人一雙手才按上青銅鼎,忽然一道璀璨金芒自那鼎中直衝天際!

  劍氣凜然,劍勢無匹,攜劈天開山之勢,如蛟龍之淩月,如長虹之貫日,似驚鴻照影,似明敕星馳。


  劍起星奔萬裏誅,風雷時逐雨聲粗。


  劍影星芒,饒是沈燮都因這鋒銳無匹的一線明光而眯了下眼,向後退了一步。


  卻是徐雲笈體內經脈反反複複在龍氣破壞和沈燮神力的修補下終於達成了平衡,也終於能夠承受住龍氣源源不斷的衝擊,在極短的時間裏被一次次撕碎又重塑,於痛到極致的反複中經絡早拓寬數倍,強韌遠勝從前。


  無盡龍氣在他體內鼓噪,又有從沈燮處借來的神力相衝。


  青年隻覺得丹田像是一隻將將要被吹炸了的口袋,飽脹至極點。


  他勉強按捺,推開於祥英、瞿婷還有鼎中另一名不認識的修者來攙扶的手,右手緊握住清泓劍,搖搖晃晃站穩了身體,緩緩調動靈力在體內運轉。


  艱澀。


  神力、龍氣,都是強悍至極的能量,偏偏盤亙在他丹田處形成兩個氣團,左右對峙。徐雲笈自己的靈力就像是勸神仙打架的一個小孩子,勉勉強強調和了這兩種力量,運於劍身。


  徐雲笈眸中因為龍氣的灌注而一片耀金。他此刻每一寸骨骼都是痛的,然而胸臆間那股不甘卻似乎因力量的強化而愈發燒灼起來。


  神器又如何?

  ——它是神器,我如今暫借一分神力與龍氣,又何嚐沒有一戰之力?!


  便打破這蒸籠!

  青年緊握手中長劍,雙目緊緊盯著頭頂不斷閃爍的禁製,忽而勾起了嘴角。


  他身體中澎湃的龍氣被靈力引導至手臂,他仗劍而起,從胸腔發出銳利的怒吼:


  “給我破——”


  清泓劍周身籠著一層濃鬱的熔金,懾人的氣勢使之顯得鋒銳無匹.

  在徐雲笈的清喝中,那劍光輝宏,以一種令人牙酸的聲音一寸寸切割過上空重疊的禁製陣法,劍氣淩霄!

  轟然一聲。


  這上古神器,太上老君煉製雕琢的神器,鼎口細刻了十八重繁複禁製。


  然而此刻,在這光耀一劍之下,如初雪見了豔陽天,不甘而毫無辦法地被一擊而碎!、


  劍光猶未停歇,徑直向上,向上。


  混沌此間已被沈燮燒去了大半魂體,奄奄一息,連補闕空間的精力也沒有半分。這混雜了神力並龍氣的糊塗一劍,燦金若熔,竟便就這邊就勢“哢嚓”兩聲劈開了半爿此方獨立空間的天空!

  這方空間的頂棚登時像被摔在地上的手機屏一般,自那一劍洞穿的地方起,一絲絲蔓延開蛛網般的紋路。


  “哈哈!”


  徐雲笈暢快地大笑了兩聲,握著手心長劍對於祥英等人笑了笑:

  “可以了,我們現在可以出……”


  “徐專家!!!”


  青年眼前突兀的一片眩暈。


  那一刹的神勇無匹之後,鼓噪的龍氣宣泄而出,方才憑著一腔熾烈與堅決意誌所強撐的清明在許久的搖搖欲墜後,隨著心念陡鬆而終於無可避免地垮塌下來。


  徐雲笈雙膝一軟,整個人向下倒去,意識最末,便是一連串喧鬧的驚呼——


  還有一雙撈在他腰間的手。


  ‘好熟悉。’


  模糊的意識裏轉過最後一線念頭,他便放心地昏了過去。


  “醒了?”


  極熟悉的聲音,然而卻因慍怒而多了三分陌生。


  徐雲笈昏昏沉沉,想掀一掀眼皮,一動卻便頭痛欲裂,又把眼皮落了下來。


  意識遲鈍地回籠,他立時便抽了一口氣,隻覺得心肝脾肺胃全都是錯了位一般的疼,讓人想不顧形象地慘嚎一陣,又偏生沒有這個力氣。


  一點濕潤落在他口角處。


  青年便本能地用幹澀的唇去吮,貪婪如尋求母乳的嬰兒。


  熟悉的聲音發出半聲嗤笑,之所以是半聲,是因為才笑出個頭兒,便化作了一聲歎息。


  “蠢死了。……慢點喝。頭抬起來。”


  有寬大的手墊在他後腦,將他的頭略略抬起。唇邊杯沿的觸感清晰起來。徐雲笈閉著眼,有點急迫地啟唇叼住那杯壁,咕咚咕咚大口吞咽起來。


  一徑喝下去半杯水,才覺得仿佛活過來。


  青年艱澀地張開眼,看見床邊沈燮不辨喜怒的臉。


  “沈燮。”


  他伸手——仍舊無力——搭在對方拿著杯子的手臂上:“發生什麽了?”


  男人黑沉的眸子看了他半晌,言簡意賅:

  “你吸收了龍脈一部分的龍氣本源,一劍劈開了屠龍鼎禁製,也把空間打碎一角,但是因為身體承受不住過強的力量暈過去了。混沌被我關起來了——他死不了,隻要有一絲魂體就能慢慢長回來,隻能用神力關著。帶去的人修都活著,傷的最重的就是你。”


  徐雲笈鬆了口氣,露出點笑容來:


  “還好還好。也算是大獲全勝。”


  然後他額頭就被狠狠彈了一下。


  青年吃痛地捂住腦門,便見男人眼底似有電閃雷鳴:

  “把自己作成這個樣子,叫還好?”


  徐雲笈本能地察覺到對方語氣裏的危險,幹笑著往後縮了縮:“這不是,情急之下沒別的辦法……”


  沈燮冷哼了一聲:“躲什麽躲?你經脈骨頭都被拆了一遍,好好躺著別動。”


  語氣挺凶,手卻是溫柔的,將青年的頭慢慢放回枕頭上,給他掖了掖被角。


  徐雲笈察覺到有溫熱的緩流湧向自己,眼珠子一轉,看見床邊印刻,是匯集靈氣幫助調息的。


  他心裏一暖,目光又轉向沈燮。


  方才對方背著光看不真切,這會兒動了動,光芒打在對方臉上,才讓他注意到一絲不對:

  “你臉色怎麽這麽白?”


  男人涼颼颼地答:“還不是被某個蠢死的人修氣的?”


  徐雲笈卻不信。沈燮不擅長說謊,這會兒眼睫一垂,便叫他覺得不對了。


  “到底怎麽了?”


  他從柔軟的被褥裏掙起來,抓著沈燮的手臂不放。


  沈燮目光掃過他焦急的麵容,知道瞞不住他,隻得隨口道:“收拾混沌動用了些許龍丹本源,不礙事。”


  “什麽?本源?你瘋了不成,就算你是神獸也不能這麽隨便——”


  青年擔憂的責備還來不及說完,嘴唇便被堵了個結結實實。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拚死三更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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