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3
次日,徐雲笈四人吃過早飯就表示要再去尤李村。
馬嬌臉有點苦：
“幾位專家，昨天最後鬧成那樣……是不是給村民們一些調整情緒的餘地？”
徐雲笈揮揮手，看起來胸有成竹：“不必，我相信村民們都是很懂道理的。而且我們這次調研任務時間也比較緊張，拖不起。——對了,昨天我聯係了收購土豆的批發商，他們今天也差不多快到了。我們現在去,剛好能趕上。”
收購土豆的事情,徐雲笈也沒找別人，而是直接找了孫有為。
當然孫家不是做農產品生意的，可是這不是孫家陸陸續續幫著徐雲笈捐建了二十多所中小學嘛,有兩所就在S省。
徐雲笈問了一下,這兩所小學就能夠消化尤李村大半土豆，這部分就當是徐雲笈捐的了。剩下的再聯係附近農貿市場化整為零，解決起來難度倒也不是很大。
不過這隻能解決一時之困，之後要想長期解決問題，還是要農產品多元化,另外打開銷路。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徐雲笈管不到這個,隻能是跟國安部說一聲讓他們重視，然後再由國安部跟鄉政府交涉。
馬嬌聽說收購土豆的已經快到了,有些驚訝，緊跟著就露出喜色：
“沒想到專家們找的人效率這麽高，這真是太好了。想來村民們知道了應該很歡迎。”
至少不會再鬧起來了吧。這幾位神秘莫測的領導,萬一真出點什麽事，她可擔不起責任。
馬嬌想到昨日最後尤李村村民的態度，心裏還是緊張的。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到了地方，等待他們一行人的卻是村民們殷勤到誇張的迎接。
“……哎呀領導們可算是來了！”
“歡迎歡迎，歡迎領導們再次到訪！”
“昨天那位徐領導說要帶成才去京城是不是？哎喲，這麽好的事情怎麽能讓才伢子錯過呢？回去我們大家聊了聊想了想，都覺得還是讓他去學習好啊。”
“是啊是啊，才伢子可聰明了，領導您栽培他肯定沒錯！”
“……”
馬嬌茫然看著眼前一群村民極為熱切的表情，甚至在他們大多掛著黑眼圈的臉上看到了急迫。
這是……怎麽了？
尤李村的村民有這麽善解人意？
他們昨天可還拚命留著李成才、似乎誰要帶他走就是和全村人作對呢。
怎麽突然之間一個個的，就熱切成這樣了？似乎京城來的專家說個“不”字，他們都能哭出來似的。
徐雲笈瞄一眼村民們因為沒睡好而造成的眼下青黑，心裏暗笑，故意道：
“這不好吧？我本來也隻是提個建議，那孩子和你們村的人感情深厚，昨天看你們很舍不得他。我帶他走你們可別到時候又反悔啊。”
“不會不會。”
一群村民七嘴八舌，都拚命搖頭擺手，臉上十足十的真誠。
“才伢子過上好日子我們高興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後悔呢？”
“是啊是啊，領導您帶他走吧，讓他出去見見世麵。”
徐雲笈挑了挑眉毛：“真讓我帶他走？”
一幹村民異口同聲道：“對！”
“但是他父母那邊……”
這次不等徐雲笈說完，就有人性急道：“他爸媽那兒我們去說！沒問題，保準沒問題。這村裏都是才伢的親舅舅親伯伯的，我們給擔保，他爸媽啥也不會說的。”
徐雲笈：“……”
好端端想帶孩子去更好的環境，讓他踏上修真道路，怎麽被這幫人一說好像是瞞著他父母拐賣似的？
但有這些尤李村村民給解釋，確實方便很多，不然還得去找李成才的父母。
徐雲笈又轉向人群中表情茫然的李成才：“李成才同學，你的想法呢？”
小少年半張著嘴，臉上寫著困惑。他沒有做那個夢，畢竟那是編的，他沒什麽特殊身份，如果讓他產生誤會心理發生變化反而不好。
所以它完全不能理解村民們到底怎麽回事，怎麽一夜之間就不再不顧一切地留著他，而是突然要他離開。
他不明白，但卻知道自己想要走。想離開這兒，不想永遠被困在這個窮困的地方，更不想被這些堂伯族叔以“為他好”的名義強行留在這兒。
而爸媽……
爸媽有了妹妹，一年多沒過來看自己了。上次自己跑去看他們，一會兒妹妹哭了，一會兒又鬧了，爸媽時不時跑過去繞著她轉。自己看著，像是個局外人一樣。
他也不想過去。
所以雖然他一頭霧水，但看著那個衣著整潔、氣質和他見過的所有村裏人都不一樣的京城來的領導，眼神到底慢慢堅定了。
他點了點頭：“我想跟您走。”
一位來曆有據可查的京城領導，鄉政府的人和村支書都客客氣氣的，不會是騙子。可能隻是想在他身上顯示一下同情心或者憐憫。
這都無所謂。
關鍵是李成才沒有在對方身上感受到利用，更沒有感受到惡意——而他在尤李村，總是能夠在那些一口一個“小神童”、自稱親人的叔伯爺奶的身上感受到利用。
李成才相信自己的直覺。
所以他點了頭。
徐雲笈他們沒在尤李村多留。
那對蠻蠻到手了，尤李村的氣候問題也通過陣法改變了，獬豸更是用神力確保以後不管是誰來當村官都不敢亂來——否則少不了夜夜噩夢纏身、精神恍惚，他們也就沒什麽別的事情要做。
徐雲笈和來買土豆的批發商聯係了一下，對方很快就到，不過他們這種買賣又用不著徐雲笈在村裏等著，他知會了一聲這邊村裏的情況，也就沒再管。
馬嬌聽說這幾位身份不明的“專家”要走，首先心裏就送了口氣。可算是要走了。
這次尤李村暴露出來的問題，隻怕要引得鄉政府都跟著吃瓜落，她回去還得開會。要是他們再待下去，誰知道又要出什麽事呢。
但麵上還是一臉不舍的模樣：
“幾位專家這就要離開了？不多呆幾日？我們鄉附近有幾個景點還是很美的。”
徐雲笈擺擺手：
“不必了，這次是緊急調研，我們也確實沒時間多留。多謝您好意。”
馬嬌又和他客套幾句，才說：“那我叫司機送幾位專家去市裏高鐵站？”
“這就不必了。”徐雲笈看她張口還要說什麽，揮手製止道，“我們還有其他需要調研的項目，之後會自己走。”
到時候一個閃身就回京城了，何必折騰到高鐵站去？不夠麻煩的。
雖然帶了個李成才，但這孩子既然早晚要入玄門，也不用對他藏著掖著。
馬嬌一臉恍然。她想想這些專家的“秘密身份”，一時間腦洞有點收不住，估摸著他們之後還有什麽秘密任務，半句也不敢多問。
生怕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和馬嬌並司機告別，徐雲笈看向沈燮：“回家？”
“他們先走。”沈燮卻擺了下手，眼神望著西南邊的方向，“我想去那邊看看。”
“啊？有什麽問題？”徐雲笈下意識問了一聲，忽然想起沈燮掛在家裏牆上的地圖，頓了下又道，“那我跟你去。”
“當然。”
沈燮一臉“這不是廢話你當然跟著我”的表情看他一眼，徐雲笈被他這模樣弄得有點好笑。
“謝先生和禺先生帶成才先回？”
徐雲笈轉頭看向獬豸。對方懷裏正抱著個籠子，裏麵那堆青色的蠻蠻正頭挨頭地擠在一起酣睡。
謝正點頭：“沒問題。”
徐雲笈又看向李成才，他顯然有些不安了。說到底徐雲笈他們對他而言還比較陌生，他隻是憑著一向依賴的直覺做了選擇。
這四個人裏麵，邀請他的是徐雲笈，他也對這位看起來麵善的領導更有親切感。其他三個人，一位自有一股威嚴，一個似乎過於板正，還有一個有股讓他覺得別扭的氣息——這會兒他還不知道，那是妖仙的妖氣。
現在徐雲笈話裏話外要和他分開走，李成才有點慌。
徐雲笈想了想，等下謝正會一下子把這孩子帶去京城，還是要事先跟他交代清楚。
青年對表情惶恐的少年微笑了一下：
“成才，你應該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對嗎？”
小少年肉眼可見地整個人緊繃起來：“什麽意思？”
徐雲笈幾乎能夠透過他故作鎮定的表情看穿他的害怕。這孩子大概是在想，難道他們也是要利用我的“特殊”，他們想對我做什麽？
在這孩子越想越遠之前，徐雲笈伸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啪”。
一縷火苗在他手指間搖曳。
火光倒映在李成才的眼瞳中，亮得驚人。
“你——”
“我們是一樣的。”徐雲笈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容，“而且有很多人和你一樣。這是另一個世界。我不知道你看過一些玄幻小說沒有？修真，聽說過嗎？”
李成才的臉上慢慢露出了驚喜：“和我一樣的很多？等等，修真？你是說、你是說……上天入地的那種？莫非我？”
“上天入地不一定，要看你學得如何。但確實，你的特殊，你能‘看到’的氣，是因為你有很出色的修真天賦，所以無師自通地摸索出來一些。”
徐雲笈笑了笑：“我願意教授你這方麵的知識，帶你踏上修煉的道路。但你也要聽從我的教導，學會合理利用自己的能力，遵紀守法，做一個合格的、優秀的修者。你願意成為我的學生嗎？”
李成才拚命點頭。他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一方麵是因為突然得知修真真的存在，而自己可以修煉。絕大多數人都會有的希望自己不凡的想法忽然某種意義上成為了現實，這讓他驚喜萬分。
另一方麵。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特殊是為什麽。作為今天被堂叔要看看他家羊有沒有救、明天要被婆姨問她丟了的錢丟在哪裏的“先知”，年紀不大的李成才不是不迷茫的。他不知道自己這種直覺是什麽，但卻知道是這種力量讓他變得和別人不一樣，甚至讓他因此被村民們近乎病態地依賴著，甚至讓他不得不跟父母分離。
他有時候興奮於自己的與眾不同，但更多時候會厭惡自己的力量，厭惡身邊特殊的目光。
那不是厭惡，而是利用。那些親戚對他似乎格外地好，可是他們對他的態度，和對別的村裏的孩子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李成才很多時候覺得，所有人都和自己不同。
那種孤獨讓他無法形容，但卻覺得窒息。
而現在，有人告訴他。你不是一個人，很多人和你一樣。
“——老師！”
少年近乎用盡全力地喊出來。他狠狠地彎下腰去，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我願意成為您的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嘿，收徒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