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這番話說出來,秦彤安吃了一驚。她比孫有為等人更清楚玄淩子在華國的地位和在華國玄學界的水平。能讓他稱一聲“高人”的,兩隻手就數得過來,而無論哪一位都不是孫有為能請動的。


  布陣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孫有為也是麵露驚愕。他對於玄淩子的真實身份並不清楚,但通過中間人輾轉請來這位大師,也知道他背景神秘,在玄門中很了不得。然而他說……高人?

  孫有為腦海中不期然閃過某個年輕人俊逸精致的麵孔,覺得有些恍惚:

  那個青年……也才二十多歲吧?


  哪怕他之前從徐雲笈姿態中看出他有些本事,卻也以為是略有些門道的愣頭青,跟有著官方背景的玄淩子當然是天差地別。而且徐雲笈之前聲名不顯,根本沒聽說過有這麽一號人,孫有為讓他來看廠子都是抱著“寧可多一道事也不能得罪一個風水師”的念頭。


  可是現在,玄淩子說什麽?

  高人?


  近期來這裏布陣的也就是那個年輕人了,以前來過得幾個風水師中隻有一個布過陣法,但當時又是吟誦又是召集一群人按什麽方位站好,結果折騰半天,沒過一周廠子裏就又死了人。那肯定不可能是真本事的。


  除此以外,布陣的,就是今兒那位小徐大師。


  高人。是說他?一個二十多歲、看起來像個小明星的年輕人?


  孫有為覺得世界觀都搖搖欲墜,勉強張合著嘴唇道:“是我妻子請來的一位年輕大師,他今天下午才來這裏看過,布了陣……”


  年輕大師?


  玄淩子有些意外:“不知道這位同道是誰?我能否與他交流一下?”


  孫有為想起白天那個小徐大師想見玄淩子大師,兒子還嘲笑他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癡心妄想。


  結果現在呢?

  德高望重的玄淩子大師稱他“高人”,還主動要見!

  那位徐大師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孫有為整個人恍恍惚惚,覺得今天發生的這一切都不在他的理解範圍內,隻能勉強保持一絲理智回答:“那位大師應該在我家裏。我兒子在招待他……”


  說到這兒,他心裏又“咯噔”了一下。


  ……澤思對徐大師似乎不夠尊敬,哪怕小張(助理)在他應該能收斂點,但萬一哪句話說不好把人再狠狠得罪了可怎麽辦?原先以為徐大師縱然有點本事也隻是個沒什麽名氣的風水師,但是連玄淩子都說他手段高妙……


  一時間孫有為不由懊悔起來,早知道如此,哪怕自己沒辦法親自陪同,也該多找些有分量的人陪著大師才是,怎麽能就派一個助理還有不懂事的澤思呢?


  他心裏千頭萬緒,那邊玄淩子卻是眼睛一亮:“哦?那位同道在孫總家?不知道方不方便見一見?”


  此時大約是晚上七點半,這個時間C市不堵車,從工廠回到市裏孫家大概四十分鍾。時間上不算太晚。


  孫有為看玄淩子很迫切的模樣,也不好拒絕,於是打了個電話給張助理,問他徐雲笈在做什麽,又請張助理幫忙問問他介不介意和玄淩子見一麵。


  徐雲笈這會兒早已吃完飯,正在看電視。


  孫澤思坐在一邊時不時偷偷瞥他一眼,想搭話又不敢——就從帶上那枚詭異的符之後,他已經摔了一跤、喝水的時候嗆著一次、開櫃子的時候撞了一回大腳指頭、吃晚飯的時候卡了一次魚刺。


  雖然都不是大事,但真的很讓人煩心。擱平時這位少爺早發火了,但看著徐雲笈平淡的臉色,他總是下意識想起當時這人身形飄逸、手指如電般布陣的模樣,還有半空中的雲龍。


  於是什麽抱怨都隻能吞下去,還得暗暗祈禱這一天撐過去,這位小大師徹底解氣。


  孫澤思心裏懊悔卻又好奇,畢竟玄學嘛,聽起來很神秘又高大上的樣子,他蠢蠢欲動想多了解一點。可徐大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他也不敢打擾。


  隻是電視上播的不過是地方新聞而已,真不明白這個看起來比自己還小的大師怎麽能看得津津有味。


  其實徐雲笈隻是還在用各種方式增強對這個世界的了解罷了。


  張助理就是這會兒走過來詢問徐雲笈是否方便和玄淩子見麵的。


  徐雲笈對這個世界真正的玄門中人早有好奇,對方聽起來又是和官方有關係、德高望重的人,於是果斷點頭答應。


  孫澤思在一邊聽得嘴巴都張大了,張助理拿著手機回去跟孫有為說話了,他才傻乎乎地反應過來:“玄淩子大師居然主動要見你!”


  徐雲笈點了點頭,眼睛都沒從電視上挪開,隨口道:


  “這是自然。”


  他之前雖說跟孫家說,如果自己解決問題,就要讓孫澤思道歉,並且為他引薦玄淩子。然而憑徐雲笈現在藉藉無名的情況,很有可能孫家根本不會真的兌現承諾。


  徐雲笈卻也不怕。


  他要的也不過是去那個工廠。


  倘若玄淩子真的是個玄門正道,而且又有官方身份,看了他的陣法少不得要查查他之類的。徐雲笈總能和此世的玄門搭上線。


  他心裏有成算。


  孫澤思可不知道這些,他看著徐雲笈平淡的表情,隻覺得自己還有的練。這才是真正的寵辱不驚啊,不愧是大師!

  哪怕玄淩子那樣的人物主動要見他,他都不帶抬個眼皮的!


  一時間孫少爺敬畏心更盛,很是殷勤地給倒了杯茶。


  玄淩子一行在大約八點十五的時候踏進了孫家大門。雙方互相認識了一下,打了招呼。


  玄淩子聽孫有為介紹,說眼前這個仿佛才剛二十歲的小年輕就是布陣的那位風水師。饒是他見多識廣,都沒控製住露出錯愕的表情來。


  “玄淩子大師,您好,我是徐雲笈,未有號,您叫我一聲小徐便可。”


  徐雲笈主動道。


  玄淩子收斂了一下驚訝,看過玻璃廠的陣,這會兒絲毫沒有因為徐雲笈的年輕有什麽輕視,反而十分客氣:“老道道號玄淩子,本姓呂,名振光。”


  他這樣說,秦彤安都忍不住有些意外。


  玄淩子成名多年,華夏真正有本事的、能夠超過“不入流”境進入“入門境”以上的修者也就不足萬人,圈子很小。玄淩子在其中可以說是無人不知,他的真實姓名同道中人也都是知道的。但是對於這樣一位超管司專家、明真門長老,誰來了都尊稱一聲道號,沒人會直呼其名,玄淩子出去也一般隻介紹道號,像這種認真互通姓名的,是表示很尊重的意思了。


  秦彤安不由多看了眼前的青年幾眼。


  第一反應是長得真好,比自己妹妹牆上貼著的、天天對著要死要活的那個明星似乎也不差。


  第二反應是不管年紀還是穿著,都很不像是“同道中人”。簡單又幹淨的白T牛仔褲,沒有像一些玄門中人佩戴能夠用作法器的觀音、桃木手串、五帝錢之類的東西。


  她心裏轉了一圈,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麽個人。


  要知道華夏玄學界不算大,有點能耐和作為的她作為超管司行動處處長,怎麽也認識得七七八八。


  可是這位是哪裏冒出來的?

  秦彤安正在狐疑,那邊玄淩子和徐雲笈已經一邊往客廳走一邊聊上了。玄淩子說徐雲笈很麵生,徐雲笈淡定表示自己出自隱世宗門術元宗,是第二十九代傳人(其實是他是他們母校第29屆畢業生)。之前師門中人都不出世。如果不是宗門凋敝到自己這一輩隻剩自己一個、師父死前說不必墨守成規,他大約也會貓在小山村裏。


  這話,玄淩子估計是不怎麽信的,徐雲笈也不在乎他信不信。


  想來他回去會查他,但是怎麽查,他徐雲笈第一次出現在這片土地上都是在秋淩山森林公園,而且到警察局做筆錄也會提到他說了“煉丹”、“炸爐”。再往前,不論是普通人的生活痕跡,還是使用法術的痕跡,都一概沒有。由不得他們不信。


  就算不信,作為國家公職人員,玄淩子他們應該也不會做出因為一點懷疑對徐雲笈來陰的的行為。


  ——來這個世界不過幾天,但一來就被這裏的護林員、消防、警察和收容站幫助,徐雲笈對這邊的印象還是很好的。當然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好人,可到了玄淩子這個身份地位,反而處事會比較大氣。


  確實就像是徐雲笈猜測的那樣,玄淩子對這個年輕人的來曆滿腹狐疑,可是那個玻璃廠的陣法雖然改動頗多,畢竟是正統九宮八卦陣的變體,上麵的靈力很純粹,效果也是正麵的。


  所以它的布置者,理應是正道之人。


  當然不排除有一點可能性,這隻是一個為了接近玄淩子甚至背後的超管司布下的局,可是要真的有陰謀,反而更應該把這個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玄淩子和徐雲笈交流著那個陣法的布置。年輕的天師並不敝帚自珍,而是隨手用手指從身邊水杯裏蘸了水液,在桌子上劃出陣圖來:“……這一處合龍首,我將陣法略改設為生門,剛好對應。這一處……”


  他手指至處,靈力微閃,像是星芒。


  玄淩子聽著他講,越聽眼睛越亮,聽到精妙處,不由拍了一把桌子叫好,哪怕勞碌一天,此刻也來了談興,和徐雲笈一樣用手指勾畫陣法,問對方意見。


  兩人你來我往,語速越來越快,就連秦彤安都聽得有些吃力,覺得遠超自己的知識儲備,更不要說孫家人了。


  孫澤思聽天書一樣聽著,慢慢覺得坐立難安,幾次想要溜走,又被孫有為瞪回去——在這樣兩位高人之前,太不禮貌了。


  然而孫澤思實在是覺得無聊,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開口:“……玄淩子大師,徐大師,已經要十點了,二位不如早些休息?”


  他的話打斷了兩人的談論。


  玄淩子恍然抬起頭看了看對麵牆上的鍾:“都這會兒了?聊得太投入,都忘了時間。”


  徐雲笈也才意識到過了這麽久,有些歉意:“您今天車馬勞累的,我不該拉著您說這麽久。”


  玄淩子反而哈哈一笑。


  “是我先問你的。——好了好了,明天再聊。小徐道友,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你說的這個陣法變形的方式,我不敢說玄門所有人,至少我認識的裏頭,沒一個會這一手的!”


  秦彤安一邊聽著,又是吃了一驚。


  玄淩子自然不認識修真界所有人,可他不認識的主要是小輩們,大能裏他哪個不認識?


  他說認識的人裏都不會……不就等於整個修真界都不知道徐雲笈的方法?


  秦處長一時決定今晚是不要睡了,得聯係超管司好好查查這個徐雲笈。要是身家清白沒什麽可疑,這種人才必須要招攬。


  不入職超管司,那也得掛個顧問、專家之類的頭銜不是。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