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不管怎麽說,邱強總算是徹底信了徐雲笈,於是找人買來他要的東西。
徐雲笈在書房的桌子上揮毫潑墨——隻是潑的是朱砂罷了。
不過幾息功夫,他便擱筆,黃紙上朱紅色印記張牙舞爪,幾欲飛出紙張去。
年輕的修者信手將這黃表紙一折,接著手腕微抖,靈力灌注,那黃紙便無風自燃,隻是那燃著的火焰卻並非尋常火苗模樣,反而呈現出一種妖異的殷紅來。
這火苗跳躍著,邱強看著竟恍惚覺得它有生命似的,宛若一張噬人的口吞吃那黃紙,瞬間便將之燒了個幹幹淨淨。
眼看妖異的火苗要竄上拈著這黃符的兩根玉白手指,邱強驚得“啊”了一聲,卻見火苗來勢洶洶,在撲上哪指尖的刹那偃旗息鼓,一下子消散了去。
“退到我身後。”
俊逸的青年給了他一個漫不經心的輕瞥,邱強連連點頭躲到他後頭,接著他視野中方才看過的黑霧忽然像是觸及什麽開關似的猛地暴漲起來。
明明這會兒徐雲笈的靈力已經不起作用、邱強應該已經看不到它們了,但偏偏,那些絲絲縷縷的黑氣就仿佛是從另一方世界突破了什麽防護罩一樣,滲透到了這個空間當中。
黑色的氣息宛如藤蔓,又像是觸-手,緩緩蔓延和攀爬在房間的博古架、書架、桌子上,一點點向著徐雲笈二人的方向湧動。
邱強一個中年大漢,此刻發出顫抖的聲音:“大、大師!該怎麽辦?”
徐雲笈沒有回答,隻是扯了扯嘴角。
邱強膽戰心驚地將因為恐懼閉上的眼睛睜開一絲,就看到斜前方容貌清雋的青年微垂著頭,白玉般的麵容顯得格外沉靜,他的右手握著一柄刻刀,在另一隻手握著的桃木上刻寫著什麽。
而就在他身前,黑色暴漲成龐大的浪潮,宛如天幕倒轉海水奔騰,色澤從淺淡的黑一點點加深至濃重。
——像是能夠吞噬一切的幽冥。
恐懼兜頭而來,中年男人簡直連呼吸都要失去了。
在邱強驚恐的視線當中,那黑霧張牙舞爪侵占著空間,一路蔓延到青年腳下。
一直仿佛無視了這東西的青年忽然用刀在桃木上刻下最後一筆,緊接著將那段桃木向著重重黑霧當中擲了出去!
“砰”的一下。
就宛如滾油裏倒入涼水,那濃稠得仿佛填滿了整間書房的黑霧猛地一僵,緊跟著就像活物被刀刺中、收縮肌肉發出痛叫一般,蔓延開來的黑色陡然向著被擲出桃木的地方收縮回去!
那絲絲縷縷的黑色觸絲仿若吃痛,以比方才擴張更快上十倍的速度回縮收斂,接著狠狠紮入那枚不過手指長的桃木當中。
而那桃木不過丁點大,卻仿佛有著無盡的存儲空間似的,漫天黑霧投入其中卻,皆被吸收個幹幹淨淨。
不過幾秒功夫,原本充滿了黑色陰氣的書房便恢複了窗明幾淨。
邱強長大了嘴站在原地,幾乎懷疑自己是做夢。
方才那山崩海嘯一般的黑氣令人簡直嚇出心髒病來,身前的年輕大師擲出桃木之時他本以為將看到一場龍虎鬥,心裏還害怕自己是不是會被波及,誰知這黑氣竟然就這麽簡簡單單吸了個幹淨?
黑氣看起來張牙舞爪,結果卻活像是油煙一樣被抽油煙機吸個徹底。
一點駭人的事情都沒有,就這麽蕩然無存了。
邱強一時覺得像是屏氣凝神到了身體最緊繃的狀態,結果忽然被人在咯吱窩裏撓了一下似的,一腔緊張泄了個一幹二淨。
——這可真是,雷聲大雨點小啊。
不對,應該說是完全沒有雨才對。
他難以置信地出言詢問:“這……這就完了?”
“嗯。”
年輕人簡簡單單從鼻腔哼出了一個聲音,嘴角似乎噙著一點淡笑,上挑的眼尾勾出一點漫不經心的氣息來。
他輕瞥一眼張著嘴神思不屬的邱強,淡淡道:“說了中和一下陰氣就好,邱老板不必腦補太多。”
他心說就這麽點初中生能解決的小問題,要是他導師知道他又是畫符又是刻印才給解決估計要笑抽過去。
但是誰叫他內傷未愈呢?雖說比起剛來時好了太多,但越是往後,暗傷越難徹底根治,丹藥什麽的此間世界估計也難找,那可真是一絲一毫靈氣都不敢浪費。不得不搞這些花裏胡哨的手段借用天地靈氣。
若是他沒有傷?
那可真是手指勾一勾調動自身陽氣就足夠將這墓鬼嚇得逃竄出十幾裏地去,哪還用將之騙進桃木裏?
徐雲笈待那陰氣收縮幹淨,上前拈起了那枚桃木刻,看到這手指長的東西因為陰氣浸染,已經轉變為深紫色。
他隨手揣進口袋,準備等自己靈氣不這麽捉襟見肘的時候,抽空超度一下——畢竟這墓鬼也著實無辜,也不是故意害人,倒不必讓它魂飛魄散。
他收好東西,平靜地看向身後還傻站著的中年男人:“已經好了,之後您家裏就不會有事了,當然最好還是讓家裏人多出去曬曬太陽,對於改善陰氣重的情況有些作用。”
邱強恍恍惚惚:“這就……好了?”
徐雲笈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墓鬼本身也不是什麽厲害的妖怪邪魔,隻是驅散而已,挺容易,”
邱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若非剛才他親眼見證了那超出常人三觀的景象,他肯定不會相信這麽一位年輕人,但是親眼所見,由不得他不相信。
於是這位高大壯碩、堪稱滿臉橫肉的男人肉眼可見的親切起來。
“有勞大師!有勞大師!您真是高人!就這麽輕輕鬆鬆就把我家裏問題解決了!這可真是,救了我全家啊——隻是您也知道,我對您這樣的大師真的不太熟悉,不然也不會被之前趙根那騙子騙。也不知,您這樣的高人出手……酬謝多少合適?”
徐雲笈哪裏知道這個世界的行情?
他想了想,隻能道:“玄門中人,行事不過順命隨時。我出手也是因為今日卜卦算到一二。至於報酬……權看你心中計較。”
這是把皮球踢回給邱強。意思是你覺得我幫你這麽大忙,該給多少給多少。
邱強嘴角抽了抽。
他原本想著可能也就是趙根的價格翻個倍,但是這位年輕大師,語氣倒是不帶半點煙火氣,可這意思……他給的少了就是心不誠了。不過又想到,這樣行當的人,如果有真材實料,結個善緣簡直是無價的,多給一些倒也不肉痛。
當下笑道:“您出手是救了我全家。這份恩情不是金錢能衡量的,隻是耽誤您這麽多時間精力,必然是要酬謝的。不知您看……二十五萬如何?”
徐雲笈心說這可真不少啊。
他本來聽趙根說五萬,還以為自己能夠得到的也就是這個數了。卻不知道邱強給了五倍的價格其實心裏還有點忐忑。
他給趙根開五萬算是看在對方名聲的份上。但是畢竟昨天沒看到效果,二來趙根雖然故作仙風道骨,然而和這個徐大師一比,隻要是明眼人都能感覺到那種骨子裏自信與否的差別。
這個徐大師年輕是年輕,衣著也簡單如任何一個大學生,但周身氣質卻有著高深莫測的感覺。
看他輕描淡寫出手,全然不似趙根那等騙子念念叨叨語氣充滿忽悠人的暗示,反而將他做的事情說得簡簡單單,似乎誰都能理解原理似的。但越是這樣,越體現出他對玄學一道掌握得有多熟練,越體現出他強大的自信與實力。
邱強麵對這位年齡可能隻有自己一半多的大師,在親眼看到那些黑霧之後,再生不起半點怠慢之心,隻想著和這位打下一點交情,以後萬一再遇到事情,哪怕得一二指點可能都意義重大。
他於是滿臉堆笑表示想和徐雲笈加個好友,也方便對方發給自己銀行信息,然後轉賬。
徐雲笈沒有手機,身份上也有問題——隻有一張派出所給的臨時身份證明,聞言沉默了一下,低咳了一聲:“我沒有手機。”
邱強麵露詫異:這年頭八十歲老太太都玩手機,這麽個年輕人……說他沒有?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個“從小在門派修行,如今修煉有成才被師門允許入世,很多常人熟悉的東西他都沒有”的故事。
邱強恍然大悟,一臉敬佩:“難怪大師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強大的實力!現代人都浮躁,隻有避世修煉才能做到像您一樣吧?”
接著又殷勤非常地張羅著叫幾個弟兄陪他去買手機、辦手機卡。聽聞徐雲笈如今身上沒有身份證,他又主動說可以用他的人的身份證來辦手機卡。
徐雲笈不著痕跡了解了一下這個世界線上轉賬的方式,發現和他的世界差不太多。如果社交軟件不綁定銀行卡,那錢轉給他也隻能存在這個社交媒體賬號上。他現在沒有身份證,沒法辦銀行卡,但好在現在手機支付很發達,直接用社交媒體線上支付生活似乎也不成問題。
徐雲笈解決墓鬼之後,時間已經不早,隻能次日再去辦這些事情。
徐雲笈昨晚住在青年旅社,但這種地方住一兩日還行,不適合常住,於是便提出希望邱強能夠幫忙找找可以租的房子——畢竟對方幹建築這一行,想來對於本地的租房市場有些內幕消息。
邱強聽聞徐雲笈“入世曆練”沒有住處,立刻熱情地打電話張羅手下幫忙找一個可心的住處,然而一時半會畢竟是不能找到的,他又給徐雲笈訂了酒店房間,找人送他去入住。
這些雜事也耗費了徐雲笈兩三日功夫,待有了手機、住處找好,他這才謝過邱強的好意,重新去老街轉一轉。
這一回,他身上有錢了,來這裏不再是擺攤做生意,而是來買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