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請辭
中午午飯前，呂敏候終究把禮儀製定出來，在他看來非常粗陋。而且許多地方也不知該如何弄，比如陣亡將士的牌位，皇帝究竟該不該拜？
拜，那是亂天倫；不拜，那是不敬死者。最終呂敏候定下皇帝上三炷香的禮製，原本做這個緊急任務就讓人焦躁，一想到徐處仁他就更暴躁，心情更不好。
呂敏候急匆匆走進徐處仁辦公室，啪一聲把奏疏摔到徐處仁麵前，氣呼呼地轉身就走。徐處仁不以為意，拿起來奏疏翻著看了看，站起來整理一番衣服，去了福寧宮。
趙桓換了便裝，讓嶽飛跟他一起去了書房。嶽飛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進了皇帝的禦書房，這地方一般不是心腹臣子才能進入的嗎？
趙桓很隨意坐下，說：“嶽卿，今日召見你，是有事要跟你商議一番。”
“聆聽官家教誨。”
“教誨談不上，頂多算是討論。”趙桓命人搬來兩個錦墩兒，圍著炭火放下，溫了一壺酒，炒了兩個小菜，說：“咱們邊喝邊說。”
“臣不敢。”
“你是武人，難道也學那些酸溜溜的文人，還要三請三辭不成？”
嶽飛急忙道不敢，放了半個屁股在錦墩兒上。趙桓給他倒了一杯酒，說道：“昨日跟金軍交鋒，你有什麽想法？”
“臣……覺得金人並不可怕，隻是我大宋無可用之兵。若是有一支精兵，臣願意率之，直搗黃龍。”
趙桓說：“你有這樣的想法就很好。這些事情都比較久遠，先不討論。眼下先說說汴梁被圍的事兒。我一點都不擔心汴梁被攻破，完顏宗望沒那個能力，野外浪戰，我大宋兵馬不行，攻城，金人不行。我所擔心的，是汴梁解圍之後的事兒。真定府那邊若是有一支強軍，金人必然大亂。”
“官家所言甚是，可惜可惜。”
“既然真定府沒有，我希望汴梁有。牟駝岡地位重要，所以我派你去守，更重要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在這短短數日之內，給我弄出來一支能痛打落水狗的強兵出來。”
這個要求讓嶽飛很是吃驚，他不是神仙，不可能召出六丁六甲神兵，連忙拱手，“官家，臣……”
“這實在有點太過為難，朕也知道，但朕現在沒辦法。你練出來也好，騙過來也好，無論你用什麽辦法，都要把這支隊伍建立起來。不需要太多，有三五千就夠。”
嶽飛深思可行性，最後還是搖搖頭，“官家，非是某不願盡力，隻是此事……”
“朕許你在城中禁軍中挑揀人手。沒有上限，你願意找多少人都行。還有，你有兄弟之類也可推入軍中，朕不計出身。”
嶽飛轟然拜倒，口中道：“多謝官家抬愛，官家對飛如此深厚期望，飛無以為報，定要幫官家整治出一支精兵。臣推湯懷、王貴、張顯、張憲四人。”
“哦？這四人是何來曆？”
“張顯、湯懷、王貴乃是臣的同門師兄弟，張憲乃是臣在宗澤手下時的親兵，頗有才能。”
“準，調入牟駝岡軍中，任爾調用。授官都頭，自小處做起。”
“多謝官家！”
“來吃菜，不必多禮。需要什麽盡管提要求，廣備攻城作中優先提供給你們。”
“多謝官家。”
“汴梁解圍之後，金兵無論如何都要撤走，黃河必然是他們的難過一關，你這一路人馬，朕要在黃河岸邊使用，爭取殺散完顏宗望的狼子野心。完顏晟那狗賊，真以為我大宋是好欺負的，朕要讓他們不敢南窺！”
趙桓狠狠咬了一口肉，靖康恥當真是讓他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每當讀到這一段曆史，他都咬牙切齒，隻恨自自己晚生了一千年。
嶽飛聽得熱血沸騰，道：“臣定然不負官家所望，拚死也要將金軍咬下一塊肉。”
“不，如果這次執行不力，朕也不會怪你，如今大宋這艘船，風雨飄搖，隻要敢於出戰，就是我大宋的精兵良將。朕不能少了你們一個，如果事不可為，萬萬不可強求，保存實力，方能致勝反擊。”
趙桓想了想，又說道：“戰略上，咱們要藐視敵人；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謝官家教誨！”
“多吃一些，下午咱們要祭拜武聖廟。”
嶽飛哽咽起來，自大宋朝立國，武人一直處於被打壓的地位，文官瞧不起武官，就連普通人也有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之說。多年來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此時見趙桓如此重視，難免激動。
“行了，哭哭啼啼作什麽女兒之態。快收起你的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
嶽飛稱是，連菜吃著都更香。趙桓又向嶽飛了解一番軍隊中的弊端，準備兵退之後立刻開始改革。徐處仁就是在這個時候來了福寧宮，趙桓傳他進來，嶽飛急忙站起來。
“坐下，你們同殿為臣，隻有高低之分，沒有文武之別。”
徐處仁進來，意外見到嶽飛也在，不卑不亢地給趙桓行禮。
“卿家平身，肖承恩再添一個凳子，徐卿坐下說話。”
徐處仁也沒推辭，大大方方坐下，從懷裏摸出一本奏疏，遞給趙桓：“官家，呂大人已將奏疏寫好。”
趙桓道了一聲好，接過奏疏，道：“呂大人還是挺有才幹。”
徐處仁忽然起身，跪下道：“官家，臣已經完成您的任務，請求辭官。”
趙桓愣了一下，道：“徐卿這是何意？當今風雨飄搖，正是需要徐大人這樣的肱股之臣，如何此時辭官？”
“官家，朝綱將亂，臣不願看百姓塗炭，也不願見兵驕將悍，反製朝廷。臣請歸故裏，做個教書匠，此固臣之樂事也。”
“什麽意思？”趙桓的臉色登時陰鬱，“你的意思說，朕祭祀陣亡將卒，天下就要大亂？”
“臣不敢，請歸故裏！”
“徐處仁！”趙桓啪地把奏疏摔到桌子上，“你莫不是以為敵軍兵臨城下，朕不敢擅殺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