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心魔考驗
第二十三章心魔考驗
龔倩還是那個龔倩,安澤南卻非以前的安澤南。
自從未知的原因而導致妖魔九鳳以不完全解放的姿態與之進行融合之後,三天以來,安澤南一直維持著妖魔化的狀態。
如此一來,墨白也不敢輕易把他轉移到城市中。只能在郊外荒山找一僻靜處,用北斗劍陣制住安澤南的行動,又讓長白八子不斷逼出安澤南體內魔氣,希望讓他回復過來。
白亦雪的視線從安澤南身上離開,這天姿國色的女劍士來到墨白身旁坐下問道:「前輩,他的情況如何?」
「不太妙啊。」墨白搖頭說道:「從來還沒有聽說過安家人可以和役使的妖魔通過融合而進行妖魔化,所以我們根本缺乏解決眼前這種情況的經驗和手段。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安家小哥更似是入魔,他的心靈應該陷在自己的心魔之中而無法醒來。可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的話,不用司離出手,單是妖魔化不斷透支其生命力便足夠把他逼上絕路。」
「他還能支持多久?」
墨白略一估算,苦笑道:「不超過24小時。」
白亦雪看著劍陣中苦苦掙扎的安澤南,那如同妖魔般射出懾人紅光的雙眼中,不知為何,卻讓她感到淡淡的哀傷。
自十歲盡閱凈思居林的「治世策」,其後又投到三清道宗門下習得「太虛決」,十八歲另出機樞,觀天地自然大道創出「煙雨劍」,白亦雪的心靈已修至圓通自在的大乘境界。在她的心靈中,嗔怒哀痴這些負面的情緒早被剔除,世間一切無常在她眼中不過是種種不同的人生經驗罷了。
但這一次,安澤南心中的悲切卻引起她心靈的共鳴,就如同一顆小石投入平靜不波的湖面,惹來圈圈漣漪。
白亦雪皺了皺眉頭,向墨白告退後,她掠出數里,尋一清幽之處靜坐用功。可平時澄明的心境,如今卻總浮起安澤南的臉孔,揮之不去。
就如同墨白所言,安澤南正深陷自己的心魔中。
所謂魔由心生,當看著黃伯為自己而死。安澤南心中那種無力感,對自己的譴責和對司離的仇恨同時影響之下,讓安澤南進入失控狀態。
因著最早和安澤南在靈魂層面全面聯繫的緣故,妖魔九鳳對他的憤怒感同身受,而安澤南進入失控狀態下對妖魔失去了控制力,以至九鳳按照自己的直覺行動。
對於妖魔來說,此時功力全失的安澤南實在過於弱小。要擊殺司離,只是借出靈力是不夠的,基於這樣的判斷,九鳳選擇了和安澤南融合而得以進行妖魔化。
然而九鳳並沒有計算到,失控中的安澤南根本無法以自己的理性來控制妖魔的力量。相反,妖魔化后的安澤南受九鳳的影響,心中的悲憤信號以倍數放大,以至迷失在自己的心靈中無法自拔。
妖魔能夠修補安澤南肉體的傷害,但心靈層次的破綻,即使是妖魔也無能為力。
這一刻,沒有人能夠幫助安澤南。只有安澤南自己戰勝心魔,才能真正醒來。
心靈世界中。
安澤南運掌封架,眼看對方一拳擊實,中拳處卻軟綿無力,心知要糟。果然,一記迅快無比的頸踢正中他小腹,若不是他見機得早,先一步跌起卸力,若給踢實,恐怕得把他的五臟六腑都踢出來。
但縱使如此,安澤南還是被踢得倒飛數米,才重重摔在地上。
腹部衣物全碎,體表處出現一個清晰無比的腳印。安澤南咳出鮮血,眼睛卻片刻也沒從對手身上移開。
魔門第一人司離悠悠看著他,眼神中滿是不屑。
安澤南已經忘記自己被擊飛了多少次,他只記得親眼看著黃伯戰死後,他挾怒而來,于山道截擊魔主司離。
可即使在心靈世界中,司離比安澤南高明不止數籌。
任安澤南使盡法寶,卻讓司離受傷的資格也沒有。兩者間的差距,就如同天和地般,仿似一道無法逾越的溝壑橫亘在兩者之間。
安澤南不甘心,怒火在心中翻滾,他已顧不得一切,包括他和司離間的距離。
腳下發力,他又一次沖向這心中魔鬼。
瞬間,兩人又戰在一起。只見人影交錯飛騰,勁氣如狂風翻卷,又似怒濤浪襲,聲聲悶響不斷響起,在心靈的世界中遠遠傳開。
激戰中,安澤南看準機會,一拳往司離胸口擊去。
瞬間,拳頭擊實,但司離的臉上卻露出冷酷的笑容。
安澤南還來不及高興,只覺拳頭一滑,便見司離身體微晃,當下拳頭自對方衣衫上掠過。
司離先是一晃,肩頭一沉一擺。他瞬間欺近安澤南,肩頭撞在安澤南的胸口,勁力如同山洪暴發,安澤南噴出血霧,人再次飛出。
摔在地面,安澤南大字型攤開,雙眼看到的是心靈世界上空那如同鉛錠般的雲團。
羸不了嗎?
他問自己,卻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只有嗚咽的風聲在耳邊掠過。
身體像是要散開一般,內臟好似讓人給揪起再胡亂放了個位置,氣血逆流帶來的痛苦讓安澤南直想就這麼暈迷過去。
可是他不能。
一想到黃伯死去時的模樣,心中的怒火便無論如何也無法熄滅。黃伯的死讓他的心中打下了死結,與其說他無法原諒殺死黃伯的司離,倒不如說安澤南更加痛恨自己的無能。
若非如此,何用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還得為自己獻出生命。
「啊啊啊!!!」
滿布血污的嘴中發出撕心裂肺的大吼,安澤南紅著眼睛再一次爬起來。哪怕身體就像一架要散掉的機器,不斷從全身發出悲鳴,但他還是站了起來。
「九鳳…….雷賧,把力量借給我吧!「安澤南舉起右臂,仰天呼喝。
然而,心靈世界中全然沒有妖魔的回應。
「你真可憐。「
半晌得不到妖魔的回應,安澤南卻換來司離的恥笑。
「怎麼,沒了妖魔相助,你就沒辦法戰勝對手了嗎?」司離的眼神中是赤.裸裸的蔑視:「只懂得假以它求的小子,無論如何也贏不了我。」
說話間,司離閑庭信步朝安澤南走來。
安澤南吐出一口舞沫,咬牙衝上。
兩道人影一觸既分,司離一記勾拳抽在安澤南下巴處,頓時把他擊飛。
倒下,爬起,衝上,再被擊飛。
心靈世界中不斷重複著這組畫面,一次又一次被擊倒,但安澤南心中的怒火與執念卻有增無減。到後來,他幾乎已經麻木,只是身體在不斷重複著動作。
「夠了!」
他還要再爬起來,卻被司離一腳死死踩在地上。
司離的眼神如同看著一條喪家之犬,語氣冰冷說道:「我不想再看你這付狼狽的模樣,堂堂安氏後裔,這樣子實在太難看了。就讓我送你一程,去和親人團聚罷了。」
撮掌成刀,司離對準安澤南的胸口。
這一刻,安澤南突然有種解脫的感覺。
然而司離掌刀切下之際,忽有暴喝響起,魔主打橫錯跌,身影竟漸漸消失。
安澤南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撞開司離的身影。
「黃伯?」他驚叫道。
不錯,站在安澤南身前的,正是身材高大的黃伯。這出現在心靈世界中的老者,冷麵如霜,一把將安澤南提起,然後重重一耳光刮在安澤南臉上。
安澤南被颳得天旋地轉,他勉強站定,捂著火辣的臉頰看著黃伯。
「少爺,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黃伯雙手提過安澤南的衣領,老者聲如洪鐘吼道:「黃安救了你,可不是讓你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你以為我會感激你這麼做嗎?不會,黃安救你一為報老爺知遇之恩,二為安家保存血脈,可少爺你看看你自己,你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就等於白白浪費黃安的犧牲!」
安澤南辯解道:「不是這樣的,黃伯,我…….」
「閉嘴!」黃伯暴喝,打斷了安澤南的話:「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你想報仇嘛,你自責自己的無能嘛。少爺你這樣想無可厚非,但如果你想報仇,就先把功力回復,再拚命變強,強到和司離齊驅並駕,甚至超越他!」
「可是你現在這算怎麼一回事?你根本不是報仇,而是想借司離之手殺死自己。少爺你這不是勇敢,而是懦弱。你不敢面對現實,不敢面對司離,這樣的你,根本不配為安家子孫,更不配黃某做出的犧牲!」
安澤南目瞪口呆,黃伯的話深深扎進他的心窩裡,扎進他一直想迴避的事實。
「黃安言盡於此,如果少爺仍迷途不返,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你的。」黃伯重重一嘆,轉身便走。
安澤南想拉住他,可手指碰到卻是空氣。黃伯的身影如同泡沫般不斷消散,最後消失在心靈的世界中。
眼前一花,司離再次出現在安澤南的身前。
安澤南卻似當他不存在,依舊木木看著黃伯身影消失的方向。
良久,他回過神,緩緩看向魔主司離。
「黃伯罵得對,我的懦弱差點就讓他的犧牲白費。你放心好了,終有一天,我會向你討回一切。可現在……」安澤南的眼神回復了平靜,他對著司離淡淡說:「你消失吧,我好像睡太久了。」
司離的身影應聲漸散,不知是否錯覺,安澤南竟然在他的臉上看到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等你……」司離的影子輕輕說道。
視線中的景物突然變得光怪陸離起來,等畫面再清晰時,安澤南看到了墨白。
雲丘市,永樂墓園。
「好了,我們走吧,大人。」
一塊墓碑前,有高大的老者對一身黑衣的男人如此說道。
黑衣男子搖頭說道:「其實我並不同意你用這樣的方法幫他,如此一來,他並非完全看破自己的心魔,終是留下後患。」
老者笑道:「下一次,少爺肯定能憑自己的力量渡過心魔。而現在,他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而已。不管你信不信,我家少爺將來肯定成就非凡。」
「或許吧,至少自唐朝以來,他還是第一個成功激活妖魔化狀態的安家後人。不過那不關我們的事,生人的世界,亡者絕不過問。」黑衣男子再道:「走吧,你我已經逗留太久了。」
老者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兩人身影緩緩消失在空氣中。
風吹過,輕輕掃起墓碑上的塵沙。墓碑上沒有貼著遺照,只余底下碑文紅漆正新。
其文為:先考黃公之墓,字安,於辛卯年八月初五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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