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是你,真的是你……
本來張夢陽聽錢多多把道君皇帝稱作姐夫,心中很是有些酸酸的醋意,再一看到李師師言語間對道君皇帝極是維護,他甚至都要產生出心痛的感覺來了,這時候一聽錢多多提到“另一位姐夫”,立即便意識到她說的乃是自己,因此也顧不得痛楚心酸了, 連忙支棱其耳朵來仔細地傾聽,傾聽她們姐妹二人會如何把這場對話繼續下去。
李師師不悅地道:“你這丫頭說話總是道三不著兩的,我這些年來真心侍奉的就隻是陛下一人,對其他人都不過是逢場作戲,又哪裏來的這姐夫那姐夫的了?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錢多多笑道:“這麽多年了,姐姐你還是這麽容易害羞, 雖說你的芳心已經歸屬了陛下, 難道其他的文人學子或者奶油小生什麽的,就從來沒一個讓你動心的麽?就算是你說的逢場作戲的那種, 也總該是有一些的吧,姐姐不妨試著猜上一猜。”
李師師略思索了片刻,應道:“難道你說的,是號稱清真居士的周邦彥?”
錢多多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對,姐姐再猜?”
又片刻之後,李師師道:“你說的,可是崇德公主的駙馬,左衛將軍曹湜?”
錢多多依然搖頭道:“我說的這個姐夫呀,雖說也是位駙馬,可卻不是姓曹的這位駙馬。姐姐再猜。”
李師師又道:“難道,是被陛下發配到南方去了的賈奕?”
錢多多哈哈笑道:“賈奕既狗膽包天,背著陛下不知與你私會,豈能得了什麽好下場了?隻怕他這會兒啊,在南方那煙瘴之地早已經生死不知了,難為姐姐你還記得起他來,他的魂兒若是在九泉之下有知啊, 隻怕也是要高興得活轉過來了。”
李師師冷哼了一聲道:“你不要亂說, 他的獲罪是因為幹犯了朝廷律令,跟會不會我的有什麽相幹了?再說他跟我隻是談論了幾次詩文,聽我撫了幾首琴曲而已,根本就沒你想象的那些。”
錢多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揶揄道:“姐姐這麽說可就是欲蓋彌彰了,我讓你猜的是在這島子上的另一位姐夫是哪位,這賈奕賈翰林若真是如你所說的,和你隻是談詩論文,撫琴聽曲那麽簡單,你怎會在想起周邦彥和曹湜來之後,緊接著又想起了他?這可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麽?”
李師師輕打了她一下,羞惱地斥道:“我心裏隻是在胡亂猜想你說的那人是誰,哪裏承認過他們是你姐夫了,你故意地拿話氣我,跟我胡纏,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接著,張夢陽便聽到了她們姐妹的打鬧之聲, 心中五味雜陳, 說不清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兒。
錢多多跟她提起所謂的“另一個姐夫”之時, 她居然沒有立馬聯想起自己來,而是接連地說出了其他的幾個男人的名字,真的是讓他既感失落又感傷心,自己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日日纏綿恩愛,把那你情我愛的話兒說了不知有幾千百遭,臨到此刻,她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
她自幼生長在煙花巷中,經曆過的男人非止一個,這其實也在情理之中,隻是令張夢陽感到傷心的是,在跟她分別以後,自己不管是醒著還是睡著,還經常不斷地想到她,夢到她,是真心地把她當成是自己的娘子來看待的,可是沒想到,沒想到自己在她芳心裏的排名,居然會如此的靠後,這豈能不讓他滿懷醋意與懊惱?
又聽錢多多笑道:“如果你猜得中了,我就把他悄悄地給你帶來,讓你們再續前緣,如果猜不出來的話,那可就怪不得妹妹我心狠,要把他獨個兒留在身邊,自家享用了。”
李師師道:“愛說不說,不說拉倒,我才沒那功夫跟你猜來猜去的呢。既然你有那個心,就留著他自個兒用吧,我才懶得管你那破事兒呢。”
說著,李師師抽身便欲走開。
錢多多扯住她道:“姐姐真個猜不出他是誰麽?曾經為了他,你還打過我一個嘴巴呢,難道你這就忘個一幹二淨了麽?”
李師師聽了這話,沒有回頭,隻站在那裏略微猶豫了一瞬,說道:“不錯,除了陛下,如今任何人我都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你就莫讓別人來攪擾我了多多,就算是姐姐我求求你了。話不多說了,我得趕緊過去了,陛下的中覺應該快要睡醒啦。”
說完了這話之後,李師師便輕移蓮步,搖搖擺擺地走遠了去了。
錢多多見李師師真的去了,站在當地愣了會兒神,自言自語地說了聲:“明明是冰雪聰明,偏偏給我在這兒裝傻充愣,給我扯東扯西的,我就不信你真的記不起他來。”
說罷,錢多多將嬌軀一擰,快步朝著另一麵的山坡走下去了。
看著兩個女人都已經離開了,張夢陽方敢從粗壯的樹幹後麵轉過身來,邁步走了過去,站在她們兩人剛剛所站的位置上,隻聞遺香猶在,而佳人卻已離開,頓時心潮起伏,往事一段段地從心海的深處升浮起來,攪擾得他的心緒再也無法平靜。
他記得在被錢多多困在汴京皇城裏之時,渾身燒熱得厲害,任何發散的藥物服下之後都不見效果,最後竟至性命垂危,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
那時候,就是師師趁著夜深,自禦香樓後麵的秘道之中潛入了琴語軒裏,向錢多多質問把自己藏在了哪裏,錢多多慌亂之間答非所問,甚至還試圖遮掩,結果被師師給狠狠地扇了個嘴巴。
剛才錢多多提醒她“曾經為了他,你還打過我一個嘴巴呢”,應該指的就是這件事吧?按說多多這麽講,實在是已經提醒的夠到位的了,可為什麽師師還仍然要假作不知?她是故意這麽說的,還是真的把自己給忘了個幹幹淨淨了?
他站在這裏傻傻地呆想了半晌,不知時之既過,心裏頭滿是難言的酸楚和迷茫,隻覺得如今的李師師雖然與他共處在一個島上,可以說是近在咫尺,然而在此刻的他看來,他和她,卻是已經變得前所未有地遙遠了起來。
他想沿著李師師的去向,去找她當麵問個明白,問她為什麽把自己看的如此一文不值,自己和她口中所說的周邦彥等人相比,在她的心中到底算是個什麽。
想到這裏,他便邁步朝剛才李師師所去的方向尋了下去。
就這麽一直朝下走了約摸半裏多地,兩邊除了光禿無葉的樹幹之外,便隻是一些深綠的鬆柏之屬,再不就是些裸露在荒草之外的青石,除卻這些,竟是看不到一個人影兒來,也不知剛剛才下來不久的師師,此刻究竟是到了哪裏。
又朝前走了十多分鍾的樣子,就看到了淺綠色的湖水,隨著縷縷的東南風,輕輕地拍打著近處的沙岸。
他朝四周看了看,看到沙岸和近處的草地之上,根本辯不出可供人走的路徑,猜不出師師走到這裏,究竟是朝左還是朝右去了。
他用左手和右手剪刀、錘子、布地較量了一回,結果右手三局兩勝,打敗了左手,便轉身朝右側裏摸索過去。
由於心中隻盼著見到李師師,隻顧著抬頭向遠處觀瞧,根本沒有顧及到腳下的路徑,在左側的林中走上了沒有十米,就不小心被隱在草叢裏的一根手腕粗細的樹幹給絆了一跤,一個立腳不住,往前猛地一跌,隨即摔了個狗啃屎。
所幸腳下的枯草身後,摔在地上也不覺得如何疼痛,隨即一骨碌便爬了起來。可還沒等他身子站直,就覺得一陣香風襲來,眼前陡地一花,一個身穿雪白狐裘的絕美女子,手持著一把匕首指在了他的胸膛處。
張夢陽先是吃了一嚇,一看這女子的容貌,立即便又是心中一喜:“啊,師師……是你,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