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果然是毫無善意
“可笑不可笑的,中原的不少英雄好漢,在奸佞把持的朝堂之上進身無由,不得不去追隨劉豫這個河北提刑,經過了這許多年的經營,也已經隱隱然地形成了不小的氣候。趁著這天下大亂的時候,未必就不能夠做出一番大事出來。”
張夢陽道:“劉豫想做皇帝不假,他想做皇帝,就必得把趙家官兒給拉下馬,而想把趙家官兒拉下馬,就必得借助大金的兵馬才有做成的可能。恩公你想要怎麽做,隻管跟我言語一聲也就是了,你這麽費盡心機地把我捆到這兒來,難道說,是想讓我答允你複國的請求麽?”
哈巴溫道:“老夫我雖說並不精明,卻還不至於出此下策,你說得不錯,為了把你弄到那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去,這段時間來,老夫我確實是煞費苦心。你們金人從平州剛一出兵,我便受那劉彥遊所托,要去你們軍中捉一大將前來,以當做將來與你們金人索取條件的籌碼。
老夫思來想去,覺得斡離不那小子是動不得的,他作為三軍的主帥,沒了他,你們六萬大軍豈不就成了一盤散沙,趙宋在中原的根基便無由撼動,劉彥遊火中取栗的計策,也就要成了水中月,鏡中花了。
而自闍母、忽魯,雛鶻失以下諸將,在你們金主吳乞買的眼中,對他們又都談不上十分地喜歡重視,即便將他們控製在手上,也難以起到人質的效果。所以麽,我與劉彥遊經過權衡比較,便都把目光落在了你杯魯殿下的身上。
你這小子,既是南征的東路軍副帥,又是你們金人的前狼主阿骨打的乘龍快婿,更是你們今上吳乞買的外宅之子,也許隻有你,才是劉彥遊所需人質的上佳人選,才能讓吳乞買那廝行有所忌。”
張夢陽哭笑不得地道:“恩公,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金人為了打仗勝利,什麽時候在意過人質的生死?莫說是我,即便是金國皇帝本人不幸做了你們人質,按著他們軍中的慣例,打起仗來也是絲毫不會有所顧忌的,你和劉豫都是挺聰明的人,竟然會想到用這種辦法兒來要挾那幫六親不認的家夥,說出去可真是夠讓人笑掉大牙的了。”
哈巴溫微微笑道:“這些我都不管,劉豫要你去做人質,我就努力地給他辦成,至於你這人質管不管用,可不在老夫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張夢陽無奈地歎了口氣,心想如今自己不幸落到了這步田地,眼下要做的是如何盡快脫身,若是任由他把自己送到劉豫的手上,說不定就凶多吉少了。那劉豫為人極是陰險狡詐,為達到目的向來不擇手段,當初為了嫁禍給宋廷,不惜派人暗害了金軍元帥斡魯,安知他將來擔心陰謀敗露,為了撇清自己而甩鍋給道君皇帝,不會把自己變成第二個斡魯呢?
張夢陽坐在那裏苦思了半晌,也想不出個萬無一失的脫身之計,心中的愁苦,便不由地更添了一層。耳聽著篷外咿咿呀呀的搖槳之聲,一時間,他的思緒又飛回到了遙遠的桑幹河上,飛回到了他和蕭太後兩人乘舟下行,與錢果老和廖湘子二人鬥智鬥勇的那一幕往事之中。
“我如今身陷囫圇,不得自由,姨娘此刻也不知怎樣,應該在廖湘子那醜鬼的控製之下,也和我一樣的憤恨難過吧!但願那廖姓醜鬼癡迷於姨娘的美色,不會太過為難她才好。”
眼下,最讓張夢陽吃不準的是,這個哈巴溫的武功究竟是有多高。是和莎寧哥在一個層次上,還是和醜八仙裏的銅拐李差不太多。但從他通今知古的學問之博大上來看,既然於武功一道有所涉獵,自然也非是泛泛的淺嚐則止,甚至能和莎姐姐相提並論也不可知。
正因為此,他才對哈巴溫心有所忌,不敢以自己剛學未久的生疏功夫,對他冒然相攻。那樣一來,不僅自己要吃一番極大的苦頭不說,而且眼下尚然未受綁縛的雙手,也會如兩腳那般被捆紮一個結實,再想要圖謀脫身的話,那可就難比登天了。
張夢陽琢磨了半天,覺得如要逃脫這哈巴溫的掌控,第一是要尋找時機突然出手,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一招製其要害,甚至是出重手殺死了他,永絕後患。第二便是要穩住他,讓他誤以為自己毫無逃走之念,使他放鬆對自己的警惕,那樣才能瞞天過海,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將他製住。
念及此處,張夢陽抬手揉了揉脖子,臉上帶出疼痛非常的表情來說道:“恩公看上去至少也有個七八十歲的人了,沒想到出手力道如此之猛,都快要把我的頸骨給劈斷了,這一陣陣的疼起來,可真是能要了人的命了。”
哈巴溫眼皮低垂,對他的話恍若不聞,一些兒反應也無。
“對了恩公,在我被宋兵圍攻,差一點兒就丟了性命的當口兒,你怎會那麽神靈一般地從天而降,伸手把我從鬼門關下給撈了回來?你是一直都跟在我的身邊,尋找機會下手捉我麽?”
哈巴溫道:“老夫從燕京一直尾隨著你們大軍到了邢州,由於你小子一直混在大軍裏麵,老夫我不方便於出手,沒想到你會單獨帶一支兵跑去了清河,這實在是我當初未曾料想到的。更沒有想到,那些宋兵們居然對你假意投降,想要暗中取你性命。
老夫本待要在五更初潛入衙門裏去直接拿人的,湊巧趕上了全城大亂,才知宋人知州對你耍了手段。若不是我去的恰如其時,從燕京開始的這一程千裏追蹤,也許就要功虧一簣了。若再想從你們金人當中找出個你這麽合適的人來,哪還會有這般容易?”
張夢陽聽哈巴溫如此一說,才知他出手搭救自己,果然是毫無善意,全是為了一己之私,心頭上對他殘存著的最後一絲好感,遂也被掃得蕩然無存了。但他仍然還是笑著說道:“這就是晚輩和恩公之間的緣分了,你的存在,天生就是我命裏的福星,我剛才說過,無論如何,你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長爺娘,雖說大恩不言謝,但對恩公你的兩次相救之恩,我還是要磕上幾個頭,表達一下我的感恩之誠的。”
說著,張夢陽掙紮著在船艙裏跪好,端端正正地對著哈巴溫磕了個頭。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當他磕下第四個頭的時候,腳尖和膝蓋猛然用力,將額頭一挺,毫無預兆地朝哈巴溫的麵門陡然撞去。
麵對張夢陽的這一下突然襲擊,哈巴溫雖說毫無防備,卻是反應極快,在張夢陽的額頭即將抵到自己的下巴之時,身體急忙後仰,躲過了張夢陽的這下奇襲。幾乎與此同時,哈巴溫探出幹枯如柴的雙手,扣住了張夢陽的雙肩,兩手陡一發力,將張夢陽如一個鐵錨般地丟出了艙外的船頭上去。
張夢陽剛一跌落船頭,哈巴溫已然轉身撲了出來。
張夢陽手上沒有兵刃,隻能雙拳同時揮出,擊向哈巴溫的麵門。哈巴溫將一隻手臂朝下一掃,把張夢陽的兩拳同時壓下,另一隻手掌對著張夢陽的囟頂直劈下去。
張夢陽急忙把頭朝右一偏,哈巴溫這狠厲的一掌,正打在了他的左肩之上。
張夢陽一時吃痛,口中“啊”地一聲叫喚,心中想也不想,就要抬起左腳踢向哈巴溫的小腹。
可是他情急之下,忘記了自己的兩腳腕是被麻繩給捆縛著的。由於力道不均,右腳雖也被連帶著想上抬起了一些,去勢卻是既緩且柔,連哈巴溫的毛發都不曾傷著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