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莎寧哥
另一個人的聲音答道:“這倒也怪不得那掌櫃的多事,他也是按著咱們在的全城發布的通令行事而已,且他常年在這小小的長青縣裏,能見著多大的世麵?
見到有人半夜裏動刀動槍的,自然地便往那最壞處去想了。雖說攪擾了咱兩人的睡夢,但隻從這分警覺勁兒來說,非但不足以受罰,倒適足以獎賞呢。”
“哈哈哈,大迪烏先生這話怕是說遲了呢,那二十軍棍應該早已經打在了那家夥的屁股上,怎麽還能收得回來?不如這樣吧,明早讓全城最好的郎中帶著軍中上好的傷藥,去到他店裏給他看傷,另外再賞他二十兩的官銀,好讓全城的番漢百姓都知道我撻懶都統賞罰分明。”
那被稱作大迪烏的先生嗬嗬地笑道:“粘罕元帥在前往西京大同之時,曾叮囑咱們說,對這新得的州縣,定要時刻保持足夠的警惕,遼兵不甘心接連敗北失地,一旦收羅敗卒軍勢複振,必要反撲的話,肯定會避實擊虛,繞開大同府那樣的重鎮,選擇從長青、懷安這樣的小地方著手。
元帥所說不無道理,隻要時時刻刻小心從事,不給遼兵以可乘之機,再有幾場硬仗下來,這西京道所屬的各府州縣,全部底定隻是個時間問題而已。”
那被大迪烏稱作撻懶的人嗯了一聲說道:“粘罕叔叔的吩咐,咱們怎敢或忘?也正因為此,咱們才時時處處嚴加戒備,要不然的話,一個尋常客店裏的一番打鬥,他個小掌櫃的豈敢大老遠地跑過來擾了咱們的清夢?
隻是咱們給軍民們施加的壓力或許太重了些,假如給人以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味道,那反倒與嚴加戒備的初衷相違背了。”
那大迪烏道:“嗯,都統所言甚是,我明天就派人到城內外就把我軍在東西戰場上獲勝的捷報大肆渲染一番,隻要人心一定,哪裏還會生出人心浮動草木皆兵的事兒來?
隻要番漢人心皆朝向我們,知道早晚是咱大金國得此天下,就算是對他們威逼壓迫得重了些,他們必也都能忍得,想來也不至生出任何的大小亂子來。”
撻懶答道:“嗯,很好,就這麽辦。對了先生,咱們大金軍已經攻破了居庸關,你說蕭莫娜那娘們兒會坐守孤城呢,還是會棄城逃走繼續頑抗?”
張夢陽聽了大吃一驚:“怎麽,居庸關失守了?看來太後所料果然不差,金軍的戰力果然比宋軍與郭藥師叛軍強得不是一點半點。居庸關既然有失,看來燕京城已是岌岌可危了。”
這樣想著,便不由地為燕京城與身處燕京城內的蕭太後與暖兒憂心起來。
大迪烏道:“燕京本是漢人中原本部之屬,向來城高池深,被石敬瑭割讓給了遼人以來,中原的漢人朝廷對其始終念念不忘。契丹人為了防備宋人前來攻奪,百餘年來於城防又不斷增修,其堅固之程度,絕非常人所可想象。
因此照我看來,蕭莫娜坐守孤城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這蕭莫娜雖是一介女流,然而秉性剛烈,向來極有主見,不肯輕易服輸,比他那優柔寡斷的死鬼老公不知要強出多少倍去。我猜,她絕不會隻因為居庸關有失,便放棄祖宗經營百餘年的形勝之地。”
撻懶嗯了一聲說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你想蕭莫娜和她的那些個酒囊飯袋的文武臣工,就算從燕京逃了出來,哪裏還能有他們的立錐之地?長城以北已盡屬我大金所有,燕京以南沒有多遠便是大宋的疆土。
東邊的營平欒三州又緊傍著大海,更不會比城池高大的燕京城更為易守,逃往那裏去的話,隻會比待在燕京城裏死得更快一些罷了,有何益處?”
張夢陽蜷曲在床底下的麻袋中,聽到了他們兩人的對話,心想:“你們這兩個笨蛋,全都猜錯了。我太後早就料到居庸關必然不守,燕京城不可坐困,早已謀劃著帶領精銳士卒撤退到西麵諸州,重謀大遼的中興之路,可以算得上是未雨綢繆。”
這麽想著,心下不由地暗暗佩服起蕭太後的智略來,人人都認為她會固守堅城,可她偏偏就不依常理,劍走偏鋒,在紛紜複雜的亂局中走出一條旁人難以逆料的生機來。
撻懶嘻嘻地笑道:“一旦攻下了燕京,逮住了蕭莫娜那娘們兒,你說咱皇上會把她賜給誰?”
大迪烏也笑嗬嗬地答道:“那女人可是整個契丹人的國寶,如果她僥幸不死於亂軍之中的話,那她肯定屬於功勞最大之人了,再不就由皇上在皇族之中任選一人,作為戰利品下賜。
像蕭莫娜這樣的皇家女子,也隻有皇家中人方才配得上她呢。將軍您也是完顏宗族所屬,假如再立上一件大大的功勞的話,說不定蕭莫娜今後還會是你的枕邊人呢,哈哈哈……”
撻懶也被他說得哈哈地大笑起來,笑罷說道:“行了大迪烏,你可不要再逗我了,你這家夥一閑下來總是那我開涮,在咱大金國裏,功勞比我大的有的是。就說現今在大同府裏的粘罕叔叔,和跟隨在皇上身邊的斡離不兄弟,不光是功勞多且大,而且論親疏也都比我這個皇室的旁支要強。
就算我走了狗屎運,立上那麽幾件使人刮目相看的功勞,蕭莫娜那樣的女人也輪不到我來享用,你當我真的沒點兒自知之明麽?”
撻懶說到這裏,忽然歎了口氣道:“可惜杯魯兄弟至今還下落不明,杯魯兄弟不僅智計出眾,而且勇力也實堪讚譽,尤其深得皇上的寵信,假如他還在的話,說不定皇上會把蕭莫娜那娘們兒賞賜給他的。”
“嗯,你若不說,我倒差點兒把這茬兒給忘記了呢。”大迪烏的口氣似乎也隨著撻懶的那一歎,顯得沉聲鬱悶起來:“杯魯兄弟向來對異族中的佳人興致頗濃,這雖也不妨礙他建功立業,可有時候兒卻難免使人覺得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可是皇上對此卻不以為意,一直對其寵愛有加,破了燕京如果能把他找到的話,咱皇上一高興,說不定蕭莫娜還真就成為他的女人了呢。”
張夢陽趴在床底下聽著他們的這些話,隻覺得既是好氣又是好笑,聽這倆家夥的一問一答,竟好像太後已然落到了他們金兵手上似的。
也不知他們話中所說的那個杯魯兄弟是何許人也,自他們的話中聽來,此人像是已經下落不明好長時間了,至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且又說他一向喜歡異族佳人,那自是個好色之徒而無疑了,可偏偏他又能得到金國皇帝的寵信,可證那金國皇帝也並不是個什麽聖明天子。
大迪烏道:“好幾路軍帥都接到了皇上的密旨,要大家傾力作戰的同時,隨時留心探訪杯魯兄弟的下落,找了這麽長時間,好容易得了點兒線索,知道他被遼人劫持到了燕京城裏,連皇上聞訊之下都趕到了居庸關外的懷來,誰知這會兒又突然沒了消息。”
“我看問題全都出在那個莎寧哥身上。”撻懶的聲音道:“那個臭婊子在懷來左近的範水寨發現了杯魯的蹤跡,竟沒有直接將他帶回,反倒跟著他一起奔進了居庸關去。
假如她當時用強把他扭住,直接帶到皇上禦前,豈不是大功一件麽?哪裏還用得著皇上與眾弟兄們再為此事如此分心?”
大迪烏道:“從後來莎寧哥派人送出來的消息看,杯魯好像是中了什麽魔怔,對以前的事兒幾乎全然記不得了,她之所以那麽著,大概是想要探明杯魯兄弟因何如此,是為人所害,還是另有其他隱情吧。”
張夢陽聽他如此說,心中想道:“他們所說的這個杯魯,雖說很有些好色,不過就以前之事全然記不得這點,倒是與我張夢陽有點兒相似。
那個什麽莎寧哥,剛剛被撻懶稱作是臭婊子,可見她是個女人了,可偏偏名字叫的又這麽男性化,非得叫做什麽什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