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天子足下
鐵劍豎在一個人麵前的時候，這個人可能會不能意識到這是一把鐵劍，因為一把鐵劍的劍鋒豎直，看上去很像是一根豎起來的葉子。
這要求人與人是對立而站，也要求用劍的這個人劍法高超，這樣才能讓對方產生這樣子的錯覺。
曹操就在一瞬間產生了這樣的錯覺，然而他縱橫沙場很久了，被劍指著的次數不下千次，可他還是生出了這樣的感受，原因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想到袁譚會這樣做。
什麽叫做少年意氣？如果剛剛劉協站在上麵慷慨致辭能算的話，現在他在袁譚麵前也要謙虛地騰出位置來。
袁譚指著曹操，問道:“如果現在我要殺了曹將軍呢？”
站在袁譚身邊的沮授不小心滾落了一串珠子，珠子從他的腳邊往階梯下滾，一直滾到下麵的大臣腦袋上，衣服裏麵。
珠子的聲音很大，鏗鏘有力，滾落的速度並不快，可是沒有人避讓，也沒有人被珠子的聲音吸引過去。
寂靜，周圍是死人崗一樣的寂靜。
上個敢在天子的麵前拿刀動劍的人是誰？好像是董卓？他已經一把火燒了洛陽，現在跑到長安去了。
袁譚，是第二個人。
沮授走上前去，他抓著袁譚的手，小聲說道:“公子，使不得啊，使不得，這可是在天子足下啊，怎麽能夠這樣呢？”
沮授看著袁譚拿著劍柄的手，他的手雖然是放在袁譚的胳膊上，可是靠著手腕很近，看上去他就是要抓著袁譚的手，把劍奪過來一樣。
“天子足下。”袁譚看了一眼沮授，突然大笑起來，“我要的就是在天子足下，這曹操就是一個小人，趁人之亂，聯絡亂臣，逼死我父親，難道我不就是在天子足下的時候才能懲治這樣的賊子嗎？”
沮授閉上眼睛，心想郭圖讓自己來跟著袁譚公子，他知道袁譚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可是哪裏能夠想到袁譚會在這種地方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啊。
在外麵還好，這裏可是在天子的麵前，稍有不慎，可是會被殺頭的。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當事人曹操。
曹操確是一臉淡然，曾經在戰場上，有人一劍把他的帽子都砍下來了，這樣的劍，隔著這麽遠，就算袁譚跑過來都還要繞過他身前的那些諸侯大臣，如何能夠讓這麽一把劍使他害怕呢？
曹操微微眯眼，問道:“不知道公子說的小人伎倆，是哪些小人伎倆？不知道公子說的那些亂臣賊子，是哪些亂臣賊子？”
袁譚看著曹操，微笑起來，他也並不回應，也不把手上的劍收回去，就這樣對著曹操，好像這是一把審視的劍，稍有不樂就會揮出去斬了曹操一樣。
曹操看著袁譚，準備再問一些什麽，他胸有成竹，知道袁譚不會真的動手，袁譚想要的隻是一個自己的態度一個自己願意給袁家的台階，或者是一個原因自己低頭的台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不會在意這些，更何況，還有獻帝在這裏。
他正準備開口，突然站在袁譚身後的獻帝笑了一聲。
天子一笑，群臣聚焦，所有人轉向過去，沮授的珠子沒有摔倒這些人心裏麵去，天子的一聲笑聲卻讓所有人側目。
“袁譚公子真是豪情萬丈啊，在朕的麵前舞刀弄劍。”劉協眯著眼睛，他看著袁譚，眼神裏麵有很複雜的情緒。
袁譚回頭來看了一眼劉協，把手上的劍微微放低了一些。
這是一種態度，所有人都稍稍鬆了一口氣，說明袁譚還是願意聽取劉協的話的。
但這已經給了周圍的人很深的震驚。
他們之中很多人不是北方的諸侯，他們在其他地方隻是稍微聽說過於有關袁紹的故事。
知道袁紹內部文臣不合，兄弟內鬥，子嗣之間爭鬥遠遠超過王庭，可這隻是在外麵聽說的事情，現在看了一遍，卻發現原來這個袁譚是這樣一個人物，看上去他甚至是可以和天子叫板的人物。
袁氏家族丟了冀州，可看起來好像他們在幽州得了一位新的，能力和膽魄在袁紹之上的人物。
他收起劍，是為了聽一聽劉協會和他說什麽。
劉協看著他，微微一笑，說道:“不知道袁譚公子想要曹將軍說的到底是什麽？難道是一句曹將軍的低頭嗎？世間眾人，隻要有腦袋，又脖子的人，想來都是會低頭的，他們都會低頭，曹將軍當然也不例外，袁譚公子讓曹將軍做這麽一件事是不是太簡單了？”
袁譚愣了愣，他看著劉協，心想這個人確實是不一樣了，還是不肯放下自己收上的劍，問道:“不知道陛下所見，臣要怎麽做才能讓陛下覺得不失體麵，不失禮數呢？”
劉協笑了笑，說道:“說真話。”
袁譚微微詫異，問道:“說真話？”
“說真話。”劉協點點頭，“袁譚為什麽不讓曹將軍把真話說出來呢？這裏可是滿朝文武百官，是天下所有諸侯，他們在這裏，把公子想聽的話全都問出來，到時候朕親自給你看一看，曹將軍哪句話說的不對，朕就治曹將軍的罪，你看如何？”
低著頭的大臣們，諸侯們，他們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
這是一句很不得了的話，或者說劉協剛剛說的話書讓他們很震驚的一段話。
這是很高級的話術，不太像是劉協能夠說出來的，不光是他說不出來，這裏很多大臣和攻於權術的諸侯藩王們都說不出來。
劉協很巧妙的把這件事分離開來淡淡來看，好像曹操被袁譚所攻擊，他們沒辦法幫助到曹操，就是沒辦法改變這裏的局麵，那麽袁譚就必須要在天子麵前耀武揚威。
可是劉協讓曹操說真話，這等同於是讓曹操的名義來維持了自己帝王的權威。
想來，沒人趕在帝王的麵前說假話，沒人敢猜忌這句話，沒有人能夠反對他的這句話，因為他是皇帝，你不讓曹操按照劉協說的來說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