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章 方未（一）
健身房在商業大廈主樓的13層，視野開闊，站在玻璃窗前，可以看到大半個水波浩瀚的南江。
南江的水治理的不錯，盡管有往來汽船運貨，卻不致水麵渾濁。從高處開，整條南江盛滿湛湛青水，當夕陽的光線一打過來，便多出一朵朵鑲著金邊的碎花。
此刻黃昏線還沒有退去，有不少行人正在沿江線鋪設的人行道上駐足翹望，一些擺弄夜市的小販已經趕了過來，正在廣場邊沿處擺設攤點。萬野知道，等到夜幕降臨，這裏會很熱鬧，不僅有琳琅滿目的夜市食物、動聽的廣場舞音樂，還有不少官方舉辦的活動。
“這邊是要搞什麽活動嗎？”不知什麽時候，孫盛湊到萬野邊上來，他看著地麵，不禁好奇問道。
“嗯，市裏要搞‘南江晚風’的市集活動，據說為期一個月，沿著南江觀光帶，橫跨人民廣場和華倫商業廣場。應該很熱鬧，你可以帶你老婆來看看！”
提到顏玉，孫盛靦腆笑笑，但很快收起剛剛的笑容，轉眼變出成熟的臉來。
“我們還是說一下王開億的事吧，這事你拖了我兩天了，該給我個答複了吧？”
萬野也正準備說這個，她沉思了下，組織了一下語言。
“王開億想要回來，其實找我找領導都沒用，說白了，我隻是個有點產能的基層員工，在行政機構上，我沒有話語權。”
孫盛急了：“你拖我兩天，就為了說這話?”
萬野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繼續說：“你聽我把話說完呀，找我確實不行，因為我不是領導最在乎的那個人，但你可以想一下，領導最關心什麽！”
孫盛想了半天搖搖頭。
萬野也不賣關子，她解釋道：“苗道平和所有的銷售部基層員工一樣，他最關心的也是業績，不僅如此，他頂著南江區分部領導的頭銜，還要定時定點的將銷售業績完成，壓力可想而知。”
“所以，能讓王開億回來的，隻有業績。換句話說，能讓他回來的，隻有客戶。”
“如果，現在王開億帶著一張十萬以上的大單子回來，直接讓苗道平看到‘價值大於風險’，你覺得，苗道平會不會鋌而走險，把王開億留下來？”
“再換句話說，王開億做了這麽些年了，業績你我有目共睹，他手上找不出一個能做成十萬大單的客戶？咱們都救不了他，除了他自己！”
萬野這麽一解釋，孫盛豁然開朗，他不得不承認，萬野說的確實有道理。
而在萬野眼中，她看到了孫盛不再質疑的目光，她曉得，這樁難題應該是被她拋出去了，既不得罪領導，又不得罪王開億，至於王開億回來與否，皆與萬野她無關。
而且，回來了，王開億勢必要承她一個人情，往後說話也得矮個三分；不回來，她自己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帶團隊、養新人，樂此不疲。
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下來，孫盛給王開億打了電話，把自己的一番想法說了出來.……
萬野又叮囑了一番‘此事要保密’的話，她曉得，這事要傳出去，嚼舌根的人必然不在少數，反而會引起無端的麻煩來。
當晚，萬野在拳擊室訓練了兩個小時，當她回到車上時，半條胳膊都麻痹了。她趴在方向盤上，以為肌肉又開始萎縮了，沒想到，緩了15分鍾，她的右胳膊又恢複了知覺。
星期天，早上9點，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萬野還沒有睡醒，聲音有點迷糊，嗓音似是喉嚨黏在了一起，有著說不出的沙啞。她半張臉從柔軟的枕頭上抬起，眯著眼接聽了電話。
“喂……”
“你好！我是方未！”男音很高亢，清脆響亮，“對！就是之前我們約好的那個方未！還記得嗎？病友群裏的！”
這樣嘹亮飽滿的嗓音，一下子叫萬野的瞌睡蟲跑了個精光。
萬野坐起來，腰背倚著亮褐色實木床頭板，並抓了一下頭發。
“哦！是你，我剛醒，你到哪兒了？”
“我已經到福祿壽花苑北門了，不曉得要怎麽見你？”
萬野看了看自己的屋子，她一個單身女人，讓從未謀麵的男士進來，多少不太安全。
“這樣吧，你朝南走，走大概100米，有一家包子餛飩鋪子，你到那家坐下等我。我馬上就過來！”
萬野緊接著又問：“對了，你早飯吃過了嗎？”
對方‘嗯’了一聲：“吃過了！”
他原本想問一下對方‘要不要幫她點一些早點’，可又覺得身份不匹配，便不再吭聲。
倒是萬野待人熱情，她笑著說：“吃過的話，不妨再吃點吧，我要四個包子，兩個菜兩個肉，外加一碗餛飩，餛飩不要紅湯和香菜，叫店裏多放點蔥花。我十分鍾內趕過來！”
對方並沒有推諉，隻清脆的叫了聲：“曉得了！”
這個電話，讓萬野對這個叫‘方未’的男生起了些好感，如果對方真的挺靠譜，那往後，她要依靠他的地方會很多。提前搞好關係，讓他摸清楚自己的個人習慣，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刷牙、洗臉、換衣裳，萬野平時沒有化妝的習慣，隻有在去見重要客戶時才會化點淡妝以示尊敬。
當她趕到包子鋪時，剛過去八分鍾。
包子鋪老板認識萬野，這個係著白圍裙、腆著肥肚腩的老板一看到萬野，立刻喜笑顏開，他特意指了指坐在門麵房最裏側的一位年輕人，問了下：“那個年輕人等你的吧？”
萬野不拘束的點點頭：“是等我的，我結個賬。”
“不用了，人家年輕人給過了。快去吧，嗬嗬，這小夥子挺不錯！”
萬野曉得，老板肯定是誤會什麽了，不過她也沒有解釋，有些事會越描越黑。
早上臨近九點半，來吃早飯的人少了些，七八張桌子隻有方未坐著，他頭頂上的風扇正在搖啊搖。
店鋪不大，收拾的比較幹淨，光線非常好，大量的陽光衝進門麵房內，盡管有些炎熱，可絢爛的光芒也能叫人精神振奮。
萬野走到屋子裏側，拉開椅子，坐下。
對方本來是在看手機，一察覺有人坐了過來，立刻將手機放下，一雙眼睛直直的瞅向了萬野。
“你好！我是方未！”方未在第一時間半起身，身後的椅子因為他起身的動作‘嘩啦’響了下。
他擺出禮貌性的微笑，並伸出手，想要禮貌性的握個手。
看著伸過來的修長光潔的手掌，萬野沒有拒絕。
“沒必要客套，有事說事。”
萬野把餛飩端到自己麵前，拿著湯勺攪了攪，涼了五分鍾，現在口感正好。
“這家包子鋪的包子味道不錯，請你嚐嚐。”萬野將一隻肉包子遞給對方。
方未看了眼肉包，猶豫了下，還是接了過來。
見到對方收下了包子，萬野這才嫣然一笑，說道：“好了，我們來說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