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出殯
“多幸！譚多幸啊！！！”
也不知道是誰大叫了一聲，緊接著我的手臂就被人給拽住了，我也顧不上拉住我的人是誰，就一個勁的往玻璃那邊跑，眼前濕乎乎的一大片，導致我都看不清裏麵的情況。
“外婆！！他們燒我外婆啊！！”
隻知道喊，更多的話我都說不出來，腦子感覺都是一片漿糊了，額頭上的疤滾燙得不行，幾乎要把皮膚給燒爛了。
我邊哭邊嚎，有痛有悲，更多的還是不理解他們為什麽要燒我的外婆！
“多幸！多幸啊，你別過去了！”蘭姨喊著我，跟王家豪兩個人把我往外麵拖。
我胡亂揮舞著雙手，就是要往裏麵跑，但小舅爺突然過來拉著我喊了句：“陳一冰！譚祿生！你們過來把譚多幸給帶回去！一直在這裏胡鬧什麽！”
說著，我看到爸爸跟舅舅都跑了過來，心裏更加著急，隻感覺五髒六腑都在痛，緊接著喉嚨一甜，有什麽東西從我嘴裏噴了出來，整個人都沒有什麽意識了，癱軟著趴倒在地上，隻是努力的睜著眼睛，透過那一層厚厚的玻璃看著裏麵裝著烈火的爐子.……
“譚多幸啊！！！”
“多幸！！”
周圍全是那些人驚慌失措的喊叫聲，聽著這麽混雜的聲音，我覺得自己耳朵都在嗡嗡作響，張了張嘴，卻又忍不住嘔了一下，更多的液體從我嘴裏流了出來.……
我動了動手指，看到地上那黑乎乎的血，心裏卻莫名的舒坦。
那一大灘黑血還隱約冒著白煙，看起來應該還是濃稠的，非常惡心，還有一股惡臭。
爸爸他們全都圍著我喊，然後過來拉我。
他們燒我外婆.……燒我外婆啊.……
很多話到了喉嚨裏，卻無法說出來，我用力眨了眨眼睛，還是抵擋不過那濃烈的困意，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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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應該是一條羊腸小道，周圍的景物都看不清，隻有眼前這條被襯托得雪白的小路。
我一直在這條路上走啊走，走啊走.……仿佛永遠都走不到盡頭一般。
很渴，也很累。
但是這裏沒有水也沒有陽光，我看不到天空，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灰黑，隻有這一條道路能夠看清。
像是在執行任務，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拖拖拉拉地走著，就算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雙腳的存在。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終於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道人影，雖然很黑，但我可以確定，那就是一個人。
我原本沒有一絲生氣的心突然就有了動力，我要過去問問那個人，這裏到底是哪裏，我要走多久的路才能回到家。
他跟我之間相隔的距離不大，但我卻感覺自己走了好幾天，終於，我氣喘籲籲地站在了他的身後，想要問他很多的問題，現在這一刻我卻累的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那個人影突然轉過身了，我看見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頭上也戴著帽子，我看不清他的臉，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這裏、是……是哪裏啊？”
我平複著自己的呼吸，斷斷續續地問他。
可是那個人並沒有說話，而是轉頭往右邊看去。
我也隨著他的視線扭過頭，發現那裏竟然有了一絲光亮，還是金色的！
明明之前就是黑漆漆的一片，現在很快就亮開了。
那道金光暖洋洋的，空中漂浮著很多半透明的花瓣，隻可惜還沒有落在地上就已經消失不見。
漸漸地，眼前的金光越來越大，最後不得不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半眯著看。
被這光照耀過的每一個角落，都開始長出嫩草還有花苗，仿佛在迎接著新生。
“看，終於有光了……”
突然，那人抬起頭，對我慈祥的笑著，說了一句話。
外婆就站在金光裏，站在這大片的花草裏，笑盈盈地對我說話。
我連忙跑過去抱住外婆，哭的無比傷心。
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外婆了.……
“幸幸啊，不能哭的。”外婆給我擦掉眼淚，可她自己的眼裏卻噙著淚水，“你要答應外婆，以後都不能隨便掉眼淚，知不知道？”
我點著頭不停“嗯嗯”地應著，卻逐漸發覺自己身上那疲憊的感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輕盈，仿佛眼睛都亮了不少，不管是看什麽好像都非常明了了。
外婆把我從她懷裏拉開，說：“外婆以前是不是跟你說過，沒有人會陪著你一輩子的，所以你要堅強，遇到什麽困難也不要自己去逞強。外婆不希望看到你受苦，你一定要懂得如何處理人情世故，如何不讓自己受傷。”
我應著，感覺眼前的外婆變得越來越虛幻了。
“幸幸啊，外婆終於看到你長大了.……”她落下一滴淚，身子很快就開始消失。
我瞪大了眼睛，連忙伸手去拉她，卻拉了個空！
外婆的身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我邊追著她喊，邊大聲哭著，到最後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從我麵前消失不見！！
“外婆！外婆啊！！”
“外婆”
我睜開眼睛，卻感到很強的光線，一時間不適應，眼前黑了黑，眯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
爸爸媽媽跟舅舅他們幾個人都在屋子裏，見我醒了過來，舅媽最先拉著我的手問我怎麽樣了。
這一覺睡的很舒服，醒來的時候身心舒暢，感覺一片清明。
“舅媽.……”
舅舅也連忙道：“胸口還痛不痛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媽媽點點頭，讚同著舅舅的話，說：“是啊多幸，有哪裏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大人說啊！”
而爸爸沒有走過來，他隻是見我醒了，微微的鬆了一口氣，然後看向站在一旁焦急不已的蘭姨。
蘭姨是考慮到媽媽的關係，而爸爸是考慮到蘭姨的關係，所以他們都沒有直接過來問候我。但從他們的眼睛裏，我早就看出來他們對我的關心。
“沒事.……”我輕輕說著，伸手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
這些人裏沒有最疼愛我的外婆，頓時就想起在火葬場的那一幕，心口猛然傳來一陣窒息感。我顫抖著聲音問：“外婆呢？”
一時之間，他們都沒有開口說話。
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眼淚一顆接著一顆，說話時嘴唇都在不受控製的打哆嗦：“外婆被火燒啦？”
看到他們幾人的模樣，我心裏更加有了答案，激動地抓住被子，歇斯底裏地大吼：“外婆被火燒沒啦！！”
爸爸連忙開口：“多幸，你冷靜一點！”
他們拉我的拉我，勸我的勸我，安慰我的安慰我，好像在之前就已經劃分好了自己的工作一般。可是不管他們再怎麽人多，說的再有道理，我都聽不進去，一把推開他們就從床上縮了下來，打著光腳跑出房間，就看見了掛在堂屋牆上的遺像，還有點著蠟燭的小桌子，小桌子前麵的凳子上，放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是乳白色的，看起來挺漂亮，上麵係著一塊紅布。而外麵還站著幾個老年人在念經。
我以前跟著外婆去參加過別人的喪事，一般是燒了過後還得在家裏放上幾天，念經、哭喪.……一堆繁瑣事務要做。
而看現在，應該是已經快要進入最後麵的一個階段了。
明天，外婆就要出殯了。
我幾步就走到骨灰盒的旁邊，伸手摸了摸，沒有忍住眼淚。我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又摸了一下。
這冰冷的觸感……
棺材就放在外麵，媽媽他們留了很多件外婆生前穿的衣服在裏麵，說是這樣外婆才有衣服穿。
一整天我都渾渾噩噩，那些人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跪就跪，磕頭就磕頭，讓披麻戴孝就給我在頭上綁著白色的麻布，一般綁成帽子的形狀，把頭發蓋住，比較簡單，沒有那麽複雜。
晚上需要有人守夜，看著外麵桌子上的蠟燭，燃完了就換一根新的。
因為王家豪說，我自從在火葬場昏倒後，就被送到了鎮上的醫院裏住了一天，出院的時候也在睡。所以我現在並沒有什麽瞌睡，很精神。
爸爸他們幾人都忙了很多天，所以沒多久就睡著了，換做是我跟媽媽守夜，她特意囑咐我，讓我守前半夜，她守後半夜，有什麽事情就叫她起來。畢竟不放心我。
但是，這一晚上我都沒有叫醒她，她也累，所以，還是睡一覺吧。
這是我跟外婆單獨待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我不想有人打擾。
時間過得很快，第二日大早就準備出殯了。
外婆被放進了棺材裏，有幾個男人抬著棺材走在最前麵，我抱著外婆的遺像跟在他們的後麵。
這是我很熟悉的地方，那一塊花生地，葬下外公的地方。現如今，外婆也要在這裏住下了。
他們早就挖好了坑，把外婆放下後，就開始填土。
我愣愣地看著他們往棺材上刨土，雙腳如同釘在了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眼淚在這一刻也流不出來了，估計是前麵哭的太多，把淚都給哭幹了。
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外婆了。
沒有了外公，沒有了外婆，我什麽都沒有了.……
“譚多幸是咋啦？這麽長時間也不說話，眼睛都是沒神的。”
“不會是四孃去世對她打擊太大，所以腦子變得更遲鈍了吧？”
“你這話說的……不過她也確實可憐，這才一年多一點的時間吧，外公外婆全都走了，不管怎麽樣，譚多幸也是被這老倆口給帶大的，就算再傻啊，也是有感情的.……”
“我估計這一次，陳一冰跟譚水雲又要因為誰帶譚多幸的事情吵架了。畢竟腦子有缺陷，誰帶著都是拖累……”
站在一旁看著 外婆下葬的幾個鄉親小聲說著話，以為沒有人能聽見，但我從小感官就挺發達，這些話都一字不落地鑽進了我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