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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購買比例不足, 此為防盜章  崔氏點了下頭:「你放心, 到了長安以後,我會探訪名醫, 為他治病。」


  柳氏感激地說道:「王妃心慈, 有您這樣的母親是四郎君的福氣。只不過妾身今日來,實在是有個不情之請。」


  阿常正在旁邊疊衣裳, 聞言說道:「既然柳娘子知道是不情之請,那還是不要說了, 省得讓王妃為難。」她對柳氏曾經所為耿耿於懷, 自然不如崔氏那麼大度。


  柳氏低頭,手緊張地絞在一起:「是賤妾逾越了。」


  崔氏看了阿常一眼, 阿常繼續低頭疊衣裳,她才對柳氏道:「你先說說看。」


  柳氏低聲說道:「賤妾的祖宅被查封以後,質押在官府。賤妾離家之時,曾立誓等安定下來, 便將祖宅贖回, 放回祖宗排位。賤妾自知身份低微, 不配與大王和王妃同行, 能否讓三娘子代賤妾前往,圓賤妾一個心愿?」


  「這事,你可同大王說過了?」崔氏問道。


  柳氏連忙搖了搖頭:「這是內宅之事, 不敢驚動大王, 只敢先來告知王妃。若有不便之處, 就當賤妾沒有提過。」


  阿常嗤之以鼻, 居然拿這種理由讓那個妾生女也跟著去長安,娘子才不會答應。


  崔氏斟酌之後說道:「那便讓順娘同去吧,今晚我會跟大王說。」


  「王妃大恩,賤妾銘感五內。」柳氏千恩萬謝地走了。阿常來到崔氏身邊,急道:「娘子,您怎麼能輕易答應她呢?她這明顯是打別的算盤呢!」


  崔氏猜測,柳氏是打算將順娘嫁到長安去。去長安容易,選到一門好親事卻難,還得看順娘有沒有這個機緣。


  好在順娘有幾分姿色,年紀又剛好,辦成了對王府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京中的世家大族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常將家中兒女的婚事,作為政治的籌碼。


  順娘雖只是個庶女,頂破天找個不受寵的庶子做妻,但若她有那個造化,崔氏也願意推她一把。她的親母和親弟都留在王府,她不敢不幫著家裡。


  崔氏無法將這些打算一一告訴阿常,便笑道:「她先來找我說,已是敬著我幾分。何況沿途有順娘照顧四郎,我們也安心些。」


  「娘子您就是太心善了,對妾生的孩子這麼好。希望他們將來能念著您這位母親的恩德,別忘恩負義。」


  崔氏拍了拍她的手:「將來之事不可期,趕緊收拾東西吧。」


  府里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另外還需添置一些。嘉柔陪著木景清去南市買書。南市賣的都是些生活所用之物,綾羅綢緞,柴米油鹽,百姓也比北市多一些。


  南市最大的書肆人滿為患,他們便找到了角落裡的一家,安安靜靜,沒有幾個人。


  木景清看到書架上密密麻麻的書卷,十分頭大。他問嘉柔:「阿姐,你說聖人會考我什麼?」


  嘉柔想了想說:「無非是進士科要考的經史子集那些,畢竟優勝者要封官的。考別的也不太可能。」


  木景清垂著頭走到書架前面,無精打采地挑選起來。嘉柔看到這小小書肆竟然還有二樓,便拾裙而上。


  二樓更是無人,卻別有天地,除書架之外,還擺著幾張小方桌,上面放置筆墨紙硯,似乎供人抄錄所用。靠窗擺著一個巨大的綉屏,繡的是魚躍龍門的圖案。躍登龍門,是普天之下所有寒門學子畢生所求,放在這裡也算應景了。


  嘉柔隨意挑了張方桌坐下來,對玉壺說道:「我剛剛好像看到旁邊有家酒肆,你去偷偷買一壺好酒帶回去。家裡的酒都不好喝。」


  「郡主,您就別再喝了。上回婢子去拿酒,差點被常嬤嬤發現,小命都快嚇沒了。」玉壺拍著胸口說道。


  嘉柔托著腮說:「你家郡主我就這點嗜好,你不要再剝奪了。不然人生就徹底沒樂趣了。」


  她說的話半開玩笑半認真,眼神里卻透著幾分落寞。


  「郡主……婢子去還不行嗎?」玉壺無奈道。


  嘉柔將她轉了個身,輕輕往前一推,只催促她快去。


  過了會兒,樓下傳來一陣喧嘩,嘉柔向樓梯口看去,木景清押著一個人上來。嘉柔認識那個人,是虞北玄的心腹常山,上輩子被虞北玄派到她身邊保護,是一個老實可靠的人。


  他怎麼會在此處?


  常山雙手被縛,木景清將他推至嘉柔面前:「阿姐,府兵稟報有個人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監視我們。我追出去,他還想跑,幸好被一個從天而降的竹筐給罩住,我就抓回來了。」


  常山將頭一昂:「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木景清提起他的衣襟:「你是沒見識過本世子拳頭的厲害,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監視我們有什麼目的?」


  常山當然不會說實話,嘉柔阻止道:「阿弟,你這樣問不出什麼的。先下樓去,我來問吧。」


  「阿姐,可這廝狡猾得很……」木景清遲疑地說,不放心他們獨處。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何況他還被你綁著。聽話,下去吧。」嘉柔的口氣不容拒絕。


  「那你可要擔心些。我就在樓下,有事叫我。」木景清說完,又不放心地檢查了一下綁著常山的繩索,這才下樓。


  嘉柔看向常山,想起前世他對自己的種種照顧,嘆了一聲:「是虞北玄讓你留在城中的?他想做什麼?」


  常山很意外:「郡主認識小的?」


  「我見過他跟你說話。上次他來崇聖寺,你也在的吧?我說得很清楚了,我跟他之間再無瓜葛。陽苴咩城不是你該呆的地方,回去告訴虞北玄,別再打南詔的主意,否則日後相見,他便是我的敵人。」嘉柔起身,走到常山面前,給他鬆綁。


  常山沒想到嘉柔要放他,愣在原地:「郡主為什麼放了我?」


  嘉柔沒有答他,而是說道:「此番是你運氣好,遇到我。下次再被抓住,就不會這樣了。」她猛地推開窗子,淡淡道,「快走吧。」


  常山雖然困惑,但想著郡主也許是看使君的面子,抱拳行禮,一個縱身從窗口跳了出去。


  嘉柔關上窗子,深吸了口氣。轉身的時候,卻看到角落裡有個人影!因為恰好被屏風擋住,所以她一直沒發現。


  她幾步走過去,發現是在崇聖寺遇見的那個男人。他穿著一身圓領窄袖青袍,頭戴黑紗襆頭,正在認真地抄錄書卷,側臉俊美無儔。


  他到底在這裡多久了?!


  「怎麼又是你!你幾時在這裡的,剛才偷聽到多少?」嘉柔厲聲問道。


  李曄抬起頭,溫和地說:「我一直在這裡抄書,並非有意聽到。郡主放心,我會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嘉柔只覺得血氣上涌,有種陰私被人探聽的羞憤,偏偏此人還理直氣壯。


  她氣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李曄認真地想了想,起身走到嘉柔面前。他身上有種蓮花混合檀香的味道,十分熟悉。


  這人要幹什麼?嘉柔往後退了一步。


  「不如在下跟郡主交換一個秘密,這樣郡主便能安心了。」他低聲道。


  嘉柔很是嗤之以鼻,誰在乎他的秘密,她現在只想殺人滅口。


  「我叫李曄,來自長安。」他開口說道。


  李曄?怎麼跟那人……嘉柔睜大眼睛,不可能的……


  他那雙墨色的眼眸中躍動著光芒,繼續說道:「原住在康樂坊,家父官拜中書侍郎,十年前曾與雲南王定下一樁婚事……」


  嘉柔雙手捂住耳朵,只覺得腦中彷彿炸開了,喊道:「你不要再說了!」


  怎麼可能是他?!她聽錯了,一定是出現了幻覺!

  她不等李曄說完,提著裙子頭也不回地跑了。樓梯上只傳來「咚咚」的幾聲。


  李曄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片刻前還兇悍得像只小老虎,要把他撕碎一樣,然後就落荒而逃。


  雖然虞北玄的事他早已猜到,剛才聽到心中還有些不悅。但看她像個做錯事被發現的孩子,驚慌地跑掉,忽然就沒那麼在意了。


  人年少時,無知無畏,總是想挑戰周遭的一切,所以容易犯錯。她已迷途知返,他不該再計較。


  嘉柔一口氣衝出了書肆,鑽進馬車,心還在狂跳不止。木景清追到馬車旁詢問,嘉柔催促道:「你什麼都別問,趕緊回府。」


  「哦。」木景清雖然好奇剛才抓住的那人到底是誰,做了什麼,讓阿姐如此失常,但還是吩咐眾人回去了。


  嘉柔做夢都沒有想到,會與李曄在這樣的情景下見面,還被他聽到了自己跟虞北玄的事。


  他怎麼會在南詔?他知道了虞北玄的事,會如何處置?如果他退婚,她要如何向阿耶阿娘交代?

  一路上,嘉柔腦袋裡都亂糟糟的。等馬車到了王府,她才想起把買酒的玉壺丟在了南市。


  她閉了閉眼睛,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虞北玄走進馥園,便聞到一陣花香。由下人引領,往池上的曲橋走去。李謨正站在橋上,頭戴黑紗襆頭,身著杏黃綾袍,腰束紅鞓帶。他身軀凜凜,相貌不凡,看不出是個年屆不惑的男人。


  舒王手握天下兵馬大權,聖寵正隆,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虞北玄聽聞這位在府里和園子里養了不少動物,貓,狗,游魚和飛鳥,看著是個博愛慈悲的人。大概站到權勢頂峰,都不可能手不沾血,造些善業,聊以自.慰罷了。


  「使君稍候,小的去稟報大王一聲。」下人抬手讓虞北玄留在原地,虞北玄依言照做。


  這時,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從另一頭上橋,在李謨耳邊說了幾句。李謨神色一變,將裝魚食的瓷盤隨手放在橋墩上,負手走下橋。


  盡頭的涼亭里似有個人在等著,虞北玄依稀聽到李謨的訓斥:「豈有此理,誰讓你自作主張!憑你殺得了他嗎!蠢貨!」


  那人似在拚命求饒,還有杯盤落地的聲音,而後歸於安靜。


  虞北玄看著池塘里的荷花,忽然想起那丫頭說過荷花太素凈了,她就喜歡牡丹,要開就要開得肆無忌憚,艷壓群芳,而且不入俗流。他笑了下,真是個很任性的姑娘,性子里還有幾分霸道。


  不久,李謨重新走上橋,朗笑道:「靖安,我有些私事,叫你久等了!過來說話吧。」


  虞北玄這才走過去:「是臣來得不是時候。」


  李謨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平亂你立了大功,我特意幫你謀了一樁好婚事。長平嫁給你,你便是皇室中人,以後還有誰敢看不起你這個淮西節度使?你大可放開拳腳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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