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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購買比例不足, 此為防盜章  這輩子只是一年不見, 可在她前世的記憶里,他已經在與吐蕃的戰役里死了三年。


  她很想上前去用力抱抱他,但估計會把他嚇壞,還是作罷。


  嘉柔平復下情緒,走到田德成的面前, 說道:「田少主, 不知我阿弟何處得罪了你,需要這麼興師動眾的?」


  田德成咧嘴笑道:「都是誤會!嘉柔, 我們好久不見了。」


  他看木景清不順眼, 卻很喜歡嘉柔。


  小時候嘉柔在王府里盪鞦韆, 粉雕玉砌的小人兒,笑聲像銀鈴一般悅耳,所有人都搶著跟她玩。可嘉柔一直就不喜歡他, 大概嫌他長得不好看。


  但他並不在意, 還是喜歡她,並立誓要娶她。


  嘉柔背著手:「我阿弟年紀小不懂事, 若他有錯, 我代他賠個不是。但如果你蓄意挑釁, 我雲南王府也不是好欺負的!」


  她話音剛落, 帶來的幾十個府兵沖便過來,護在他們身前。


  田德成倒不怕這些府兵, 只是不想惹心上人生氣, 說道:「嘉柔, 我沒惡意,只是看到世子,跟他打聲招呼而已。」


  木景清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在阿姐來之前還一副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模樣。變得倒是快。


  「既然如此,還請你把人帶走。」嘉柔說道。


  田德成二話不說地讓自己的爪牙滾蛋,原本還想跟嘉柔再說幾句,嘉柔卻沒耐心理他,拉著木景清走了。


  眼看著一場干戈化為玉帛,再無熱鬧可看。恰好閉市的鼓聲響,百姓們也各自回家了。


  木景清被嘉柔一把揪住耳朵。


  「痛痛痛!你輕點啊!」木景清慘叫,「大庭廣眾,我堂堂世子很丟臉的啊!」


  「知道丟臉還惹是生非?」嘉柔沒好氣地說道。


  「是田德成先找上我的!阿姐,你這麼凶,以後那位李家姐夫嫌棄你怎麼辦!」


  「要你管?我連他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不知道,沒嫌棄他就不錯了!」


  姐弟倆爭執著走到馬旁,嘉柔翻身上去,感覺有道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舉目四望。


  「阿姐,怎麼了?」木景清一邊揉耳朵一邊問。


  「沒什麼,阿娘在家等著你,快走吧。」嘉柔調轉馬頭,並未多在意。


  北市旁的酒樓不高,旗招飛揚。二樓的窗戶洞開,似乎是間雅室。年輕的男子端坐於塌上,收回目光,低頭飲茶。


  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人,心中再次感慨:廣陵王身邊的第一謀士,竟然這麼年輕,說出去誰會相信?


  中年男人是廣陵王府的長史王毅,老實本分,在人才濟濟的廣陵王府不值一提。倒是眼前這位玉衡先生卻大有來頭,乃是白石山人的嫡傳弟子。


  白石山人是帝國的傳奇。少時便名揚天下,歷經三朝君王,多次挽救國家於危難之中,更為平定那場大亂立下汗馬功勞。他侍奉過明孝皇帝,是先帝的老師,擁立當今天子登基,幾乎能左右每一朝儲君的廢立,權逾宰相。


  後來他厭倦政斗,加上年事已高,索性歸隱山林。


  這麼多年,不斷有人探訪他的行蹤,都查無所獲。甚至有人說他已經駕鶴西去。直到他的弟子玉衡出現輔佐廣陵王,人們才相信白石山人尚在人世。


  朝堂上下都認為,只要這位國之柱石健在,天下就亂不到哪裡去。


  王毅之前從未見過玉衡,只聽說廣陵王對他極為寵幸,還命王府上下聽玉衡之令如他。這幾年太子的很多施政方針,其實都來源於此人。就連廣陵王能夠接管一直被宦官統帥的神策軍,他也功不可沒。


  王毅偷偷看牙床上一碟水晶米糕,砸吧砸吧嘴。他在外頭跑了一日,早就飢腸轆轆了。這米糕看著十分誘人,他很想嘗嘗。


  男子將糕點推至他面前:「王長史不必客氣,請用。」


  王毅連忙道謝,拿起米糕就著茶湯吃下,不料一口吐出來:「這茶好苦!先生如何能入口?」


  男子看著茶碗,命鳳簫去另煮一壺茶。


  「有,有酒嗎?」王毅小聲問道。他嗜酒如命,覺得茶一點都不香。


  鳳簫皺眉:「郎君滴酒不沾的。」


  王毅心想男人哪有不喝酒的,不過也不敢多嘴。這位只是看著溫和,實際上手段可厲害著呢。


  他就著新煮的茶吃米糕:「山南東道節度使病故,其子想承襲節度使之位,朝廷不允,這才引起叛亂。聽說舒王已經派淮西節度使前去平叛,先生問這個做什麼?」


  王毅原以為這次南下,是考察新稅法在全國的推行情況。可這位先生要跟他分開走,一個往東,一個往西,還定在南詔碰面。他緊趕慢趕地到了,還等他幾日,都有點懷疑他沿途遊山玩水去了。


  這會兒又莫名地問他山南東道兵變的事情。


  「王長史以為,虞北玄平亂之後,山南東道的五州會如何?」男子笑著問。


  王毅仔細想了想。朝廷如今被河朔三鎮咬住,其它各地的叛亂只能調用就近的節度使鎮壓。淮水一帶勢力最大的就是虞北玄,他平亂之後,那五州自然就成他的地盤了。淮西節這兩年勢頭太猛,又有舒王在背後扶持,很快就無人可以壓制。


  當今太子雖然居於儲君之位二十多年,但聖心明顯更偏愛另一位——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舒王。舒王是昭靖太子的遺腹子,聖人的親侄子,一直養在無所出的韋貴妃身邊。


  建中初年,河中發生兵變,叛軍攻入長安。天子出逃,被困於奉天。雖然太子等人捨身相護,仍是寡不敵眾,危在旦夕。幸得正在平亂的舒王及時率兵馳援,打退了叛軍,並一路收復長安。此後舒王進出都是與太子等同的規制。


  「虞北玄銳不可當,看來山南東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王毅嘆了口氣。


  「那可未必。」男子從袖中拿出一卷帛書,又讓鳳簫拿出神策軍的令牌,一併交給王毅:「請長史即刻入蜀,去見劍南節度使韋倫,說有一樁功讓他領。但別太著急,等山南東道分出勝負再去。記著,別提起我。」


  王毅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先生放心,廣陵王交代過的,您的行蹤絕對保密。」


  男子微微點頭,王毅行禮離去。


  金烏西墜,染出漫天紅霞。入夏之後,白日就變得很漫長。


  鳳簫走過來說:「郎君,淮西節度使留了一個眼線在城裡,鬼鬼祟祟地盯著我們。要不要除掉?」


  「無妨。」男子淡淡地說,「他若看見不該看的東西,便不會活在世上了。」


  「是。」鳳簫又勸道,「我已經吩咐廚房熬上湯藥。這一個多月舟車勞頓,請您早些歇息。您別再為瑣事勞神,傷了身子。否則我無法向夫人交代。」


  世人皆以為李家四郎李曄性子孤僻,深居簡出。李夫人恐怕至今還認為愛子在驪山的別莊療養。


  「你不說,母親又怎會知曉?」李曄正要下榻,又說,「你去打聽一下端午競舟的事情。」


  「怎麼,郎君想去看嗎?」鳳簫記得郎君以前不怎麼愛湊熱鬧的。不過入了城開始,就一直聽百姓說端午競舟乃是陽苴咩城的盛會。到時候城中的達官顯貴,應該都會出席。


  「南國的競舟想必與長安的不太一樣,去看看也好。」李曄笑道。


  嘉柔依著崔氏的吩咐,帶著玉壺走出院子。她對崇聖寺再熟悉不過,不像順娘來的時候,興奮地四處張望。


  去往後山的路上,經過地藏殿和白色佛塔,庭院正在整修,偏殿的屋檐上還拉著幕布,廊下胡亂地堆著磚頭和泥瓦。


  因是午休之時,工匠大概都去進食休憩了,寂靜無人。


  陽光被頭頂的參天大樹所遮擋,林間一陣陰風。玉壺膽子小,不自覺地往嘉柔身後縮了縮。


  嘉柔不禁一笑:「佛寺重地,有菩薩保佑,你怕什麼?」


  玉壺說不上來,就是莫名地覺得心慌。忽然背後一道勁風,她還未及轉身,脖頸一痛,人就倒在地上,失去意識。


  嘉柔猛地回頭,看到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人,驚得倒退了兩步。


  前生她熟悉到骨子裡的人,依舊眉眼凌厲,不怒自威。他伸手抓住她的雙臂,將她一把拉到懷裡,聲音低沉:「柔兒,你在躲我?」


  嘉柔想掰開他的手,但他的力氣太大,她掰不動。她又張嘴欲叫,他乾脆一掌捂住她的嘴,將她攔腰抱到旁邊的偏殿裡頭,直接按在了牆上。


  他的手掌乾燥粗糲,掌心所有厚繭的位置她都清楚。


  這個距離,近到兩個人的呼吸都混雜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嘉柔與他四目相對,心狂跳不止。


  他身上有粟特人的血統,眼窩略深,鼻樑很高,眼眸是深褐色的。


  這個凝聚了她前生所有愛與恨的男人,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嘉柔曾經想過,再見時定要一刀刺入他的胸膛,讓他體會那種錐心刺骨之痛。一刀不夠,就再刺一刀。


  可真見到了,她卻並不想那麼做了。前世的種種如東流之水,再難西還。他痛或者不痛,已經與她無關。


  「我去信數次,你是沒收到,還是故意視而不見?究竟發生何事?」虞北玄低聲說道,緩緩鬆開手。


  嘉柔平復下來,嗤笑一聲:「聘則為妻,奔則為妾。這個道理,使君不會不懂吧?我乃堂堂的驪珠郡主,為何要自貶身份跟你走?」


  虞北玄微微皺眉。她幾時在意這些?


  若不是相同的容貌,眼前這個女子與馬市上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女簡直判若兩人。他從她的眼睛里,看不到半點情愫,反而有種透骨的恨意。


  到底恨從何來?


  他覺得疑惑,手臂收緊她的腰身,低頭靠近她。


  「別碰我!」嘉柔掙扎著從腰間扯下短刀,毫不猶豫地刺向他。


  虞北玄下意識地抬手抵擋,那刀刃極其鋒利,在他臂上劃出不淺的傷口,瞬間將他的衣袍染紅。


  他本能地後退一步。


  使君竟然被刺!隱藏在暗處的護衛欲動,虞北玄抬手制止,凝視嘉柔:「為何?」


  嘉柔微微喘氣,繼續拿刀指著他:「虞北玄,你聽好了,我知道你潛入南詔接近我有別的目的。我跟你在一起,曾經開心過,因此你騙我的事,一筆勾銷。但我們之間,到此為止!現在,你馬上離開,我不驚動任何人。如若你繼續糾纏,我絕不客氣!」


  虞北玄盯著她,片刻后,不怒反笑。這世上威脅過他的人幾乎都死了。從他變成淮西節度使開始,還沒有人敢拿著刀跟他說話。


  但這隻溫順可愛的小白兔,忽然間長出了利爪,變成小野貓,也挺有趣的。


  「你把刀放下,跟我走。」他上前,根本不在意她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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