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宣皇駕崩
可老者身後卻一片寂靜。
老者眼如不急,隻靜靜的站著,縮在袖裏的手中卻不知何時多了小小的飛刀。
老者站在那裏很安靜,安靜的仿佛是個木偶。
寂靜之中,終是幾個太監裝束的人走出來,向這人微微躬身,問道:
“閣下是誰?”
老者卻淡淡一笑,道:“你們隻需要知道我是暗鱗衛的人就夠了。”
“既然是暗鱗衛的人,為何殺宮中之人。”
老者隻拿出一枚銀牌晃了晃,說道:
“不該問的別問,好奇害死貓,明白麽?”
那人還想不依不饒,但暗鱗衛他們的確是惹不起,隻能退下。
入夜,宮裏幾個去要銀錢的太監聚在一處,卻發現少了兩個人。
欲要詢問,卻聽寧壽那裏的小太監跑來說道:
“再補人上來就夠了,賈妃的那一份不必再要。”
這些人便將此事放下了。
幾日後,也正是入夜之時。
幾箱子賬簿從林家運出,運到了宮中,而宮中同時還從別處來了許多放著賬簿的箱子。
宣皇挨個看了一遍每個箱子裏所放的查賬結果。
頓時氣的氣都有些喘不勻了。
果然!
果然!
這四王八公在國庫等地明麵上借的是一份,私底下挪用的又是一份,挪用的可比借的多的多了。
最大頭的竟是官鹽,每年都有大批量的官鹽被低價販給鹽商,甚至分文不取,直接白送。
更有數些糧食來路不明,去路不明,低價賣出。
宣皇直看的眼前陣陣發黑,四王八公,在天秦何等的風光無二,何等的顯赫。
可貪墨最多的,始終就是四王八公!宣皇想著,整個人都在顫抖。
上貪國本,下侵百姓。
若不誅之,國豈可存!
宣皇想著,身體晃了晃,雖有寧壽及時扶住他,穩住了宣皇的身形,可擋不住宣皇急促的咳嗽幾聲,硬生生嘔出一口血。
“陛下!”寧壽急了,見宣皇已經垂垂欲去,寧壽隻能大喊道:
“陛下挺住啊!四王八公積害已久,您若此時去了,隻怕太子殿下壓不住他們啊!”
宣皇聞言,竟是渾身一震,眼睛登時便瞪圓了,當即就硬拽住寧壽的手,說道:
“丹藥!!”
寧壽忍不住哭了,連忙哭著將丹藥喂給宣皇,看著宣皇梗著脖子奮力吞了這所謂的靈丹。
看著宣皇忽然間精神了起來。
隻是這丹,是臨死之人續命的丹,讓人的回光返照久一些。
宣皇現在完全等不及別的,趕忙就吩咐道:
“讓弦和來!傳令護城軍,捉人!!”
宣皇說著,眼睛瞪得越發的大。
寧壽也是老人了,此時卻哭的像個孩子,卻也是一麵哭,一麵趕忙去喊人。
不多時。
太師等人急匆匆的入宮。
當夜,四王八公數家同時遭到護城軍的包圍,使得滿京哀鳴如雷鳴,天牢人滿為患。
林翡在書房中靜靜的聽底下人來回複,心中暗道:此時算不上什麽好時機,宣皇為什麽突然動手。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四王八公的罪證既然已經集齊,時機縱使稍差了些,也足夠把他們全都一網打盡。
林翡想著,隻淡淡地說道:“知道了。”
那人便退下了。
若是有暗鱗衛的人過來看見這人,就會驚奇的發現,原來這個向林翡匯報的人,竟也是他們暗鱗衛的人。
但這算不上什麽稀罕事,暗鱗衛存在很久了,各家族也存在很久了。
林家數代相傳,以文臣的身份紮根立足,如今已經有兩百多年,多年的布局已經十分恐怖。
林翡想著,隻靜靜的描繪京都的地形圖,裏麵各家的方位,都在林翡的筆下。
朝臣或敵對或為友,或強或弱,都被林翡勾選而出,尤其是那些個與鹽商勾結的,林翡盡以朱筆圈畫。
不多時,宮裏下來旨意,暫點林翡為欽差,查京中鹽務,捉拿涉事官員。
林翡便笑著領命,領著隨旨意而來的百餘人,冷笑著走入深深的夜色。
鹽商鹽官啊!
這些人與各地鹽商勾結一氣,雖然至使他父親死去的是淮揚之地的鹽商,可這些鹽商敢囂張,其根本還是在於與這些鹽商勾結的官吏。
是這些官吏為了金銀,為鹽商們保駕護航,使治理鹽務混亂的官員們寸步難行,甚至為之喪命。
這是殺父之仇,他林翡在朝中和這些人同朝為官很久了,如今到了他來下狠手的時候了,他還能與這些人共天下而存嗎?
不可能!
林翡想著,第一個就殺進離他們林家最近的官吏家中。
林翡身後的護城軍還有些忐忑,連連問道:
“小林大人還未看名錄,為何直接就……”
林翡卻冷冷地說道:“整理京中鹽務賬目的人便是我,是貪了多少,罪是否致死,我豈不知!”
護城軍:“……”
難怪,難怪前兩隊也是即刻就走了,原來都是早有準備,既然早有準備,那他們也無需顧慮什麽,動手便足夠了。
眾人想著,便上前敲門,那官員家仆不知,聽見敲門聲,睡眼蓬鬆的起來開門,一開門就看見一個碩大的令牌晃在眼前,刀片子又一亮,頓時唬的這人癱軟在地。
護城軍便一擁而入,打開大門,一路長驅直入,捕拿犯官。
次日,上朝之時。
宣皇並未在朝堂之上,隻有太師站在龍椅旁,旁邊是抹著眼淚的太子。
朝堂中更是人影稀疏,缺了一半。
可剩下的一半人,看到這等情景,紛紛喊道:
“太師!陛下呢?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
太師卻命人拿過來一本本罪狀,刑部尚書也站出來,拿出奏折開始念。
“鎮國公府借職位之便,私挪稅糧十六次,私挪庫銀八次,以權謀私,倒賣官鹽數年,多年共計得銀五千九百萬兩!
理國公府……”
一條條一串串念下去,直叫朝中眾臣都啞口無言。
而刑部尚書也漸漸從勳貴念道涉案的官吏,一個個人名罪名聽的人心驚膽戰。
天秦是要變天了。
是要血流成河了。
這些罪名,這些人死十次也抵不過啊!
眾臣們想著,紛紛呆呆的看著刑部尚書,可驚訝還沒結束,就見太師等人扶著太子坐在皇位上,見太師拿出來一份聖旨,說道:
“聖旨到!諸臣聽旨。”
底下瞬間炸了起來,更有急性子的,蹦起來向太師說道:
“太師!你看看你們在做什麽?你讓我們怎麽接這個聖旨!”
太子卻不等太師說話,就哭罵道:
“你給本太子閉嘴!我父皇已經垂危了,是我父皇硬要我來,我才來的,你們誰敢事多,使我不能在父皇跟前盡孝,我就砍了誰!”
諸臣!!
太師卻歎了口氣,說道:“陛下垂危,諸位模樣多言了,這是陛下的意思。”說著,太師就清了清嗓子,念道:
“朕即位三十有六年矣,尚可言海內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萬邦鹹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聖,功更盼後人。皇太子秦晟,人品貴重,甚肖朕躬,堅剛不可奪其誌,巨惑不能動其心。朕傳大位於太子秦晟。重臣工當悉心輔弼,同扶社稷。欽此!”
太師言罷。
太子便迫不及待的搶過旁邊太監拿著的冠冕往自己頭上一扣,又把皇袍往身上一披,就急吼吼的說道:
“聖旨也宣了,冠冕也戴了,龍袍也穿了。”言罷,太子就猛的朝宗廟的方向跪下,拜了三拜,就站起來,喊了幾句告慰祖宗的話,就太師說道:
“宗廟也拜了,事都完了,你們愛怎麽就怎麽去吧!”
說罷,太子便突然撒丫子跑了起來,被驚呆了的眾臣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去攔。
可太子跑的極快,太子邊跑邊喊,誰攔我我就砍了誰,卻愣是攔不住他。
偏偏又是這等關鍵時刻,怎麽能缺了太子。
眾臣隻能跌足長歎幾聲,紛紛跟著太子一同跑了出去。
可太子年少體健,一路狂奔卻不顯疲態。
朝中重臣往往上了年紀,且多年養尊處優,何曾這樣跑過,沒多久就看不見太子的身影了。
更何況太子一路跑進的是皇後所在的中宮。
眾臣跟到最後根本完全跟不上,夜也不敢跟了。
唯有太師跟在諸位臣子的身後,一邊籲籲喘氣,一邊無奈的說道:
“諸位,陛下昨夜就已經挪到中宮了,我們去不得。”
“可太子殿下登基!”
“本就是倉促間的宣旨,日後重新再辦登基大典也就是了。”
太師無奈道。
眾臣子卻紛紛朝太師翻起了白眼,隻說道:
“既然你早就打算好了,我們要追,你為什麽不攔著?”
看我們跑的像個狗似的,故意的吧!!
太師連忙擺擺手,說道:“此事尚且可以放下現在還有另外的要事需要辦。”
太師說著,麵色一正,眾臣知道他的意思,也紛紛站直了身子,目光冷冷的看了過來,紛紛說道:
“太師大人,雖然那些罪名的確駭人聽聞,但一夜之間,勳貴幾乎全部入獄,朝臣也少了半數,其中緣由,您是不是得給個交待!便是要入獄殺頭,這般行徑,也未免太過了吧!”
“太師大人!刑不上大夫。您寓意何為?”
“太師大人,聽聞獄中人滿為患,陛下如今病重垂危,您卻欲執屠刀,敢問您是真的不是在排除異己嗎?”
“太師大人,陛下垂危之際,您大興殺伐!又殺人,又抓人,會不會折了陛下的福壽!”
一聲聲,一句句。
太師卻淡淡的笑道:“諸位,此處已經是內宮,未免衝撞貴人,回朝中詳議,如何?”
“願聞其詳。”
“回去就回去,我看你狡辯!”
“太師大人該不是不敢說吧。”
太師隻笑容溫和,似是眾人無論說什麽,都不能激起他內心的波瀾。
而實際上,太師心中滿是苦澀。
陛下啊!你昨晚的旨意太全麵,昨夜死的人太多,抓到人太多,雖然一切都是為了太子殿下,可這樣的事情,怎麽給別的大臣交待呢?
太師想著,終是硬著頭皮,走在最前麵,卻不想還未走到朝堂,就聽見一聲聲喪鍾聲響起。
執掌天秦三十六年的宣皇終於是再支撐不下去,駕鶴西去。
太師等人癱倒在地,泣不成聲。
他們哭的是天秦的未來。
先皇無道,器重權貴,使門閥權貴弄權作亂,終是陛下為挽救國之危亡,做了亂臣賊子,卻為天秦續了三十六年的命。
可這三十六年,也不過是讓天秦苟延殘喘而已。
可如今,續命的人死去了,要繼位的,卻仍舊是一代昏君啊!
太師等人想想都覺得前路坎坷啊!
“蒼天不公!陛下啊!陛下啊!”
淒厲的哀嚎響起,直入九霄,悲愴之下,似天都看不下去了,整個皇宮被烏雲遮蓋,顯得昏黑一片。
太師等人哀泣著,隻能先將獄中罪人先放下,先著手宣皇的喪事。
林翡也在第一時間得知了宣皇的死訊。
並且很快被招入宮中,受命安撫太子。
而宣皇的喪事無疑是天秦曆代皇弟中規模最小。
隻因為有資格前來憑吊的大多都在獄中,而宣皇隻有一個獨子,靈前瞧著也有幾分淒涼。
林翡就跪在太子不遠處,在太師和幾位重臣之後,幾位東宮屬官之中,再後則是一幹大臣。
這位子也就表明了。
太子繼位後掌權的是誰。
林翡身為太子黨,無疑是要再往上提。
林翡也隻能在心中發歎。
自己年紀太小,如今的位置就已經惹人非議,隻怕會被朝臣們當成靶子。
林翡想著,麵上眼淚直流,心中卻輕鬆了不少。
不管怎麽說,宣皇都已經死了,他也不必時時刻刻憂心宣皇和太師都想要他的命了,畢竟他自從北疆回到京都,他一直在授命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隻怕宣皇也早抱著殺完勳貴罪臣就順帶把他也帶走的心。
可現在他可以鬆口氣了。
太子要繼位了。
太子並不知道他為宣皇做過的私事,便是知道,他林翡聽命於宣皇,是保皇黨也是太子黨,太子也不會對他動殺心。
太師也不好再動他了。
林翡想著,麵上眼淚也漸漸停了,隻是抽噎之音不止,淚痕猶在。
而事實上,林翡也真的不想哭,隻是不得不隨著眾人,一起悲傷痛哭,否則便是殿前失儀。
林翡隻能去哭,而在場真正純粹因宣皇死去哀痛欲絕的,除了太子皇後,恐怕也無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