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那人聞言,一時都想哭給林翡看了。
但林翡聽林翡說棋子等語,那人便趕忙說道:
“翡大爺,咱們林家是多年的老親了,你不幫我們一把,你還幫誰呢?當年也是我們收留了你們不是?”
林翡聞言,心中冷笑。
是,的確收留了他們兄妹。
林如海送來銀子,送來賈雨村。
賈雨村得了官,便入了榮國府一派。
而打點耗費的銀子不過用了四分之一不到,何況賈雨村後來是幫著榮國府做事。
而他們兄妹雖然住在榮國府,但吃穿用度,從來都是林家年年送來的金銀,這金銀一年比一年送來的多,養十個他們兄妹都綽綽有餘,偏偏他們兄妹在榮國府裏處處還招人嫌的。
林翡想著,淡淡地說道:
“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了,我如今在工部的職不過是虛職罷了,原本的差早被人頂了去,何況你們動的是陛下他們要用的磚料,誰能瞞的住,讓你們二老爺尋別人去吧!”
林翡說著,便轉身上了馬車,命人驅車去了。
紙從來都包不住火。
榮國府太大膽,大量挪用宣皇要給自己建墓的磚料建了大觀園。
賈政等人也真不覺得晦氣。
林翡想著。
果然第二天就傳出工部磚料空缺的消息。
隻是還在清查,暫且不知空缺了多少。
榮國府如今也急了。
賈政賈赦賣了京中的幾家鋪子,又買了京中幾家不住人的屋舍。
才勉強湊了些銀子。
可有銀子又能怎樣?
賈政去買磚料,也買不來磚料。
好不容易買來了,卻又送不進工部。
想掏銀子打點,但才換的銀子又買了磚料,豈有閑錢去打點,情急之下,便借到了林家。
林翡也大方,先借了他們一萬兩銀子應急。
可一萬兩如何能夠用。
而另一邊,宮裏又有小太監來打秋風,又少不得給他們三四百兩銀子。
隻是這一給,那一給,四處都知道這裏有了錢,誰比不來要?
一萬兩銀子。
在這家大業大的榮國府,扔進去都聽不見個水響,眨眼就用幹淨了。
可前腳才從林家借走了一萬兩銀子。
後腳就又差人去接,榮國府也要臉麵,也張不開嘴。
恰逢京都指揮使孫紹祖想在兵部提一提。
想到他孫家並非什麽詩禮名族,旁的家族嫌他們孫家粗鄙,才想起來他們與榮國府也是世交,便巴巴的送上來五千兩銀子,求榮國府幫他謀兵部的缺。
奈何榮國府如今早沒了這本事。
但銀子是實打實的缺,賈赦便滿口應下,卻並不做事。
倒是孫家卻是不甚寬裕。
家底也沒多少,猛然掏出五千兩銀子的確讓他們家捉襟見肘了許久。
而榮國府忙著籌錢買磚料,幾乎將除榮國府外的屋舍,官中的珍器寶物賣盡了,那磚料的缺還缺了許多。
可這許多已經不致命了,頂多再被罰一罰,不至於被罰的家破人亡。
可這早已過了兩個月了。
兵部的缺也定下了人。
這下可好。
孫家豈會善了的,那孫紹祖本係粗鄙無禮之人。
孫家家教不嚴,孫紹祖更是大大咧咧的闖到賈赦那裏要銀子。
可賈赦從哪裏拿銀子給他。
少不得命人去借。
可一時半會兒,如何借的來。
幸而這邊正吵吵鬧鬧的,林翡笑眯眯的出現在門外,從袖裏拿出五張銀票給了孫紹祖,口內隻說:
“我當是什麽,原來是五千兩銀子罷了,我給你也就是了。”
孫紹祖見林翡拿錢拿的大方極了,袖中更似銀票不止一張,一時也有些心驚,心中暗道:
榮國府不是早沒錢了,怎麽突然來的這一個公子卻隨手拿出五千兩銀子來。
孫紹祖想著,隻聽賈赦說道:
“這是我的外甥,姑蘇林翡,前些天才封的太甲大夫就是他。”
孫紹祖聞言頓時熱絡了起來,連忙說道:
“原來是林大夫,聽聞林大夫與太子交好,不知可否為在下引薦引薦。”
孫紹祖說著,便將手裏還沒捂熱乎的五張銀票,又添了一張,給林翡遞過去,口中隻說道:
“絕不會讓您白白引薦。”
林翡聞言,頓時笑了起來,隻說道:
“不必了,太子出宮從來不定時間,到是無法引薦,便是可以,也必定不用你拿銀子。”
林翡說著,又看向賈赦,笑道:
“我卻是替人來說和的。”
林翡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個小本子,裏麵是劉家的公子的名冊。
而林翡要說的便是劉存德的嫡次子,劉回,字來之。
原來是劉存德想說一個好的姑娘,說給他的三兒子做妻。
奈何劉回曾無意間見過迎春一次,從此便對迎春念念不忘。
劉存德也是執拗的很。
榮國府不著調,皇上的陵墓的磚料也敢動,若是結成親家,隻怕他劉存德晚節難保。
故而劉存德死不答應。
直到現在榮國府傾家蕩產的,差點連城外的良田都賣光了,終於將磚料補上了大半。
劉存德才鬆了口,求林翡來說合。
而林翡知道迎春的判詞,又想到孫家極無家教,孫紹祖更是無恥之徒,年盡三十,不是不曾娶妻,隻是妻子被他氣死。
林翡便料定迎春判詞中的中山狼指的是這孫紹祖。
聽說孫紹祖來榮國府要銀子,就猜測這孫紹祖想借機強娶迎春。
林翡便趕忙來了,幸而也趕上了。
原來這孫紹祖也不是不想再娶,奈何別家見他逼死妻子,無恥無義,好人家不肯嫁女兒,門第低些,他又嫌娶回來不是助力。
如今榮國府欠了他五千兩銀子,他見榮國府為補磚料的空缺,料定榮國府沒銀子給他,他就動了心。
隻是孫紹祖沒想到,好事差點成了,卻半路殺出個林翡。
而賈赦聽林翡這樣說,又遞了冊子,翻開一看,見是劉存德的嫡次子。
賈赦見這劉回生的也不錯,劉家雖然貧了些,可劉存德是工部一把手,若將這莊婚事允了,劉存德豈能不把剩下的給他榮國府遮掩了。
賈赦想著,便笑道:
“我瞧著他不錯。”
林翡也說道:“他今年才十七,但讀書也是極好的,早早的也成了秀才,太師也曾考較過他,過幾年必然是科舉出身了。”
林翡說著,又趁機說了劉家想和榮國府結秦晉之好的話來。
賈赦頓時笑開了,又連忙請了賈政過來一同商議。
賈政一聽是劉存德的兒子,想著劉家家風嚴謹,劉存德也是教子有方的,更是樂意之至。
而報到賈母處,賈母卻嫌劉家清貧了些,覺得這點不好。
奈何又工部的事放著,賈母也歎了口氣,歎道:“那家也是好的,隻是清貧了些,但人好,又有什麽不夠呢。”
便也沒再攔了。
唯有趙姨娘得知此事,一時抓心撓肝的想將迎春換成探春,更是在賈環麵前說道:
“她們還嫌那劉家貧,可人家的人都最是懂禮,又上進,哪一點不好了?這滿朝的清流,誰家沾得上清貧了?那劉存德的官做的也大,他的兒子配誰不夠呢,倒便宜了她,她哪裏比得上你姐姐!”
可趙姨娘卻想錯了。
清流不一定清貧,但劉家卻是實在清貧。
劉家雖不至於吃不上飯,可日子過的卻實在不甚富裕。
故而幾日後,劉家來下聘,的確磕磣的讓迎春成了滿家的笑話。
但因為磚料的事,探春等人也隻是安慰迎春,一邊又痛罵林翡不是個東西,把迎春往火坑裏推。
倒是迎春手裏也有劉回的小冊子,旁人如何說她並不是很在意。
相反的。
迎春覺得劉家很好。
劉回隻有一個哥哥劉禾,一個姐姐劉穗,哥哥年紀大了,早已娶妻生子。
姐姐也早已嫁了出去。
如今劉家如今是劉禾的妻子管家,她出身貧寒,素來謹小慎微,每日隻操心家事,孝敬公婆,半句話都不敢多說。
婆婆雖然不是太大的年紀,但生劉回時傷了元氣,從來都是臥病在床。
這樣的家,她嫁過去,不必擔心妯娌之間生事,不必憂心婆婆定規矩。
便隻和自己丈夫好好過日子便是了。
迎春想想,也一時紅了臉,隻耐心的坐在海棠花樹下,靜靜的繡自己的嫁妝。
便是邢夫人尋借口,把她的嫁妝扣了一半,她也不甚在意,隻盼著趕快嫁過去也就罷了。
倒是探春為迎春生氣,說迎春太綿軟,連丟了嫁妝,也不知道爭一爭。
湘雲和寶釵也為迎春這性子暗地裏歎息,說迎春這綿軟性子,也的的確確是由人宰割了。
便在迎春跟前勸她爭一爭,勸她不要事事都一味的忍讓,說人這一輩子太長,若是忍,終究會變成案上魚肉,任人宰割。
迎春卻並不計較。
丫鬟婆子得知迎春要嫁的貧寒,一個個的都想方設法的出去。
迎春也不甚在意。
想走便走了,迎春也不留。
偷偷摸摸,將迎春的一些頭麵摸走了,迎春也當不知道。
最後不過幾個老實的小丫鬟一心跟著迎春,迎春便回了邢夫人,把其中一個提成了大丫鬟,也就是了。
而另一邊,薛家也給薛蟠定下了,定的是桂花夏家。
原來這夏家是薛家的老親,和薛蟠是同在戶部掛名行商,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戶。
京都之中,上至王侯,下至買賣人,都稱他家是‘桂花夏家’。
原來是這家本姓夏,非常的富貴。
其餘田地不用說,單有幾十頃地獨種桂花,凡這長安城裏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連宮裏一應陳設盆景亦是他家貢奉,因此有這個渾號。
隻可惜她們家竟隻有一個女孩子,竟是絕戶了。
而這夏家因隻有這一女,嫁了女兒,便將半數家財盡帶了過去,可謂是十裏紅妝百萬計,風光的緊。
一時也讓滿京的人叫絕。
而相較之下,婚期未差多少,但嫁妝相較之下,卻顯得不多的迎春就平淡多了。
迎春卻不在意。
一路平平淡淡的入了劉家的門,和劉回拜堂成親。
劉回也是個性子溫潤的,隻是尚有鋒芒。
迎春夫婦二人站在一處,倒真是相合的緊。
而次日,還擔心迎春大家出身,難免傲氣嬌縱的劉家大奶奶見了迎春也鬆了口氣。
迎春不是那等好強的,也不愛爭,原本是劉大奶奶管家,迎春也隻管敬她三分。
眾人見她這般溫柔可親,身上不見半點嬌縱任性,一時也都說劉回看人不錯,都把迎春疼進了骨子裏。
隻是與此同時的,薛家卻熱鬧了起來。
英蓮雖然從薛家走了。
但因沒了英蓮,薛姨媽恐薛蟠不快,便做主給薛蟠弄了兩房貌美的小妾給他。
那薛蟠本就是喜新厭舊,得隴望蜀之輩,將這兩個新歡疼進了骨子裏。
而夏家的夏金桂卻是厲害的,但見這兩個並不得薛姨媽的喜愛,便各種設計磋磨她們。
讓這兩朵嬌花沒兩個月就容顏枯槁起來。
但這兩人卻也不是省油的燈。
見夏金桂如此待她們,而薛姨媽不管,薛蟠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
這兩人便心一橫,略一合計,便聯手和夏金桂作對,一唱一和,便把夏金桂凸顯成一個十成十的惡人。
而這兩個,又一個悄悄弄了夏金桂的生辰八字,弄了紙人,用雞血寫上夏金桂的八字,紮上針,紮在夏金桂的床底下。
另一個悄悄因每日要伺候夏金桂飲食,便悄悄偷來藥老鼠的藥,她指甲跟蔥管似的,便把一點白白的藥沫子藏在指甲蓋裏,每日混到夏金桂的飯裏。
這夏金桂便漸漸覺得頭腦昏沉,四肢酸痛無力,竟漸漸病倒在床,卻還是這兩人伺候。
可這下藥的見夏金桂多日不死,竟心一橫,悄悄往藥裏加了一味相克的藥,隻喝了一碗,這夏金桂便一命嗚呼。
連累的熬藥的丫鬟被扭送到官府打罰而死。
而夏家再三的來鬧,偏偏沒有實際的證據,雖有心為夏金桂尋個清白。
而薛家見夏家不依不饒,便欺負夏家沒了男人,勾結官府,竟強占了夏家的無數家財。
夏家本就隻餘一個寡母,這寡母痛失獨女,本就心死如灰,更遭薛家強占家產,偏她求助無門。
無奈之下,想著自己年紀大了,卻什麽都沒了,便哭喊著,領著家中忠心耿耿的老仆,一路罵著薛家殺了她的女兒,又占了她們的家財,然後便一路往薛家走去。
奈何薛蟠厲害慣了,那裏容得下她們,一夥凶神惡煞的家仆便攆了她們。
夏家的人越發悲憤了,而目睹了一切的吃瓜群眾也有些憤慨起來。
加上薛家人行事本就張狂,又添上了薛家鄰居們的添油加醋,一時也是群情激奮。
偏那夏家母親一時衝動,竟一頭撞在薛家的大門上,雖然為死,卻也撞了一頭一臉的血,讓眾人嘩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