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斷後路宣皇狠絕 因清名湘蓮慕林
而這幾人隻是荒唐也罷了。
偏如今家孝國孝並重。
這賈珍賈蓉父子,竟動了幫賈璉娶二房的心。
還拉著林翡,要林翡去作保。
林翡如何肯做這等事,各種推辭,硬是不肯。
賈蓉便死命求林翡不與旁人說,林翡便冷笑道:
“你們做的這事,我避之不及且不說,如何會主動與人說這醃臢事兒,我隻求你們做這事萬萬別粘上我才是。”
賈蓉見林翡如此刻板,也料定他是賈政等迂腐刻板之流,必然不會隨意說與人去,便放心的放了林翡,自己幫賈璉作保。
殊不知,他真是真小人,林翡也真是偽君子。
而賈蓉不知道罷了。
而賈璉隻顧貪圖二姐美色,得知賈璉已經將尤老娘全服,又是實心實意的為自己著想。
賈璉便將現今身上有孝服,並停妻再娶,嚴父妒妻種種不妥之處,皆置之度外了。
卻不知賈蓉亦非好意,素日因同他姨娘有情,隻因賈珍在內,不能暢意。
如今若是賈璉娶了,少不得在外居住,趁賈璉不在時,好去鬼混之意。
賈璉那裏思想及此,遂向賈蓉致謝道:“好侄兒,你果然能夠說成了,我買兩個絕色的丫頭謝你。”
說著,已至寧府門首。
林翡恰在門外遇到他們,見賈璉滿麵春風得意,見賈蓉也笑的暢快,便知他們二人已經商議定了。
林翡一時隻覺這兩人礙眼了緊,忙快走幾步,也不和他們說話,隻留下一個背影。
那賈蓉反倒冷笑道:“怪不得咱家唯有你們二房才和林家好,果然秉性一致,方才能玩兒到一出去。我也是頭一回見如此年輕去如此刻板無趣,真白瞎了一副好皮囊,連寶玉那樣的無能人也不如。”
賈璉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忙著填補窟窿四處求人的窩囊樣子,一時也跟著冷笑道:
“人家可和咱們不一樣,人家愛的是功名利祿,讀書都讀傻了,全忘了咱們這等人家便是不讀書,也照樣當官做宰的,也是隻有他被那些人引壞了,一門心思做官。”
這兩人說著,又將各自吹捧了一陣,都自認是未來的國公爺,管他讀不讀書,總歸苦不了他們也就是了。
說著就將林翡從頭到腳貶低了一陣,才各自散去。
渾然不知他們的算計早被有心人抄記好,一份送到林翡處,一份又送到宣皇處。
而這二人自認林翡不會礙事,做事也不避著林翡。
賈蓉去幫賈璉說好話,也就當著林翡的麵,朝尤老娘那裏說去。
林翡隻當看不見。
而賈蓉既見各方皆答應了,又添上許多話,說賈璉做人如何好。
說今鳳姐身子有病,已是不能好的了,暫且買了房子在外麵住著,過個一年半載,隻等鳳姐一死,便接了二姨進去做正室。
又說他父親此時如何聘,賈璉那邊如何娶,如何接了你老人家養老,往後三姨也是那邊應了替聘,說得天花亂墜,不由得尤老娘不肯。
況且賈璉又是青年公子,一表人才,不是一般人家,遂連忙過來與二姐商議。
二姐又是水性的人,在先已和姐夫不妥,又常怨恨當時錯許張華,致使後來終身失所,今見賈璉有情,況是姐夫將她聘嫁,有何不肯,也便點頭依允。
當下尤老娘便將二姐的意思回複了賈蓉,賈蓉便回了他父親。
次日,命人請了賈璉來,賈珍當麵告訴了他尤老娘應允之事。
賈璉自是喜出望外,感謝賈珍、賈蓉父子不盡。
全把鳳姐兒對他的情誼拋之腦後了。
賈璉等人隻商量著,使人看房子打首飾,給二姐置買妝奩及新房中應用床帳等物。
不過幾日,早將諸事辦妥。
已於寧榮街後二裏遠近小花枝巷內買定一所房子,共二十餘間。
又買了兩個小丫環。
賈珍又給了一房家人,名叫鮑二,夫妻兩口,以備二姐過來時服侍。
等到了黃道吉日,至初二日,先將尤老和三姐送入新房。
尤老一看,雖不似賈蓉口內之言,但屋舍中各物十分齊備,一切皆以明媒正娶之儀辦妥,母女二人已稱了心。
至次日五更天,便有一頂素轎,將二姐抬來。
各色香燭紙馬,並鋪蓋以及酒飯,早已備得十分妥當,全按正頭娘子的做備,全當二姐做正妻。
一時,賈璉素服坐了小轎而來,與尤二姐拜過天地,焚了紙馬。
那尤老見二姐身上頭上煥然一新,不是在家模樣,十分得意。
等攙入洞房。
夜裏賈璉與尤二姐飲了合歡酒,並各剪下一縷發絲,結在一起,壓於枕下,方同她顛鸞倒鳳,百般恩愛,不消細說。
因賈蓉賈璉等人絲毫不避諱林翡,做的事也隻瞞了鳳姐兒而已。
林翡也暗地裏為鳳姐兒不值,歎鳳姐兒一腔真情,全喂了這風流浪蕩子的無情無義。
又歎賈敬死了幹淨,子孫在他的身後事上這般胡來,到底是死了,眼不見,心為淨。
歎息之餘,林翡便毫不留情的著手布置,一邊將榮國府幾件犯忌諱卻不大厲害的事讓禦史發現了蹤跡,一邊又悄悄引著榮國府中的人,知道賈璉跟著寧國府父子幹出的醃臢事。
而賈璉也是貪花好色的。
雖然近來因鳳姐兒舍嫁妝,讓賈璉對她高看不已。
但在賈璉眼中,鳳姐兒這舊愛怎及新歡,更何況鳳姐兒素來潑辣,怎及二姐溫柔如水,賈璉看尤二姐是越看越愛,越看越喜。
乃命鮑二等人不許提三說二的,直以奶奶稱之,自己也稱尤二姐奶奶,竟將鳳姐一筆勾倒。
有時回家中,賈璉又隻說在東府有事羈絆,鳳姐輩因知他和賈珍相得,自然是或有事商議,也不疑心。
再家下人雖多,都不管這些事。
便有那遊手好閑專打聽小事的人,也都去奉承賈璉,乘機討些便宜,誰肯去露風。
便是林翡的人悄悄在那些丫鬟婆子裏麵透了風,也不少人想看了鳳姐兒的笑話,也怕說了反惹了鳳姐兒生氣,自己遭殃,也無人與鳳姐兒提及。
隻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何況賈璉漸漸心眼裏隻有二姐。
又將自己積年所有的梯己,一並搬了與二姐收著。
那賈璉原本說接二姐做正室不過是哄人的話,漸漸也真盼著鳳姐兒早死,他好早日接了二姐。
故而賈璉也將鳳姐素日之為人行事,枕邊衾內盡情告訴了她,隻等一死,便接她進去。
二姐聽了,自是願意。
那二姐倒是個多情人,以為賈璉是終身之主了,賈璉說她便信,隻把賈璉看做天,憑賈璉說什麽便是什麽。
而她溫柔和順,凡事必商必議,不敢恃才自專,實較鳳姐高十倍;若論標致,言談行事,也勝鳳姐兒五分。
賈璉越看越喜,卻因鳳姐兒在內,賈璉對尤二姐奉承不少,實際卻無半點響動,隻在這裏把人哄著玩,心裏雖想將尤二姐扶正,但鳳姐兒乃是王家嫡女,與他乃是家族聯姻。
鳳姐兒不死,賈璉扶正二姐,多也是想想便罷了。
隻是賈璉等人在這小花枝巷玩兒的妙,殊不知此事全在宣皇林翡等人的眼皮子底下。
便是那些清流禦史也都花銀子日日盯著,隻等時機一到,參他們一本。
畢竟他們手裏,榮國府目前最大的禍事,也不過是賈璉國喪期間偷娶之事。
宣皇雖生氣底下人無能,氣林翡久久找不出罪證。
但見林翡在榮國府實在不討喜,此次更是算得上是被賈寶玉攆了出來。
宣皇也猜想林翡在榮國府過的艱難,何況尋罪證。
而賈璉賣祖田,雖然賣了一半,但宣皇命人強行將榮國府的祖田都占盡了,隻留下一二十畝薄田。
那些人不服氣又連番尋人生事,被宣皇的人盡數拿下獄,如今這賈家在京中還算風光,在祖地的根基也被宣皇這一弄給盡斷了,連個能上京來給榮國府送信的也無了。
而這經這一事,宣皇也從中搜羅出不少賈家的醃臢事來。
宣皇也算合了意,又想著林翡雖然瞧著身子結實,但兩年間突然昏了三次,可見他胎裏也是藏著病出來的。
便想著林家兄妹二人一胎雙生,妹妹黛玉的病露在外,哥哥林翡豈能半點病痛也無,料定林翡的病深藏在內。
又想到林家男丁幾代以來,活的最久的也不過年過半百的林如海,宣皇便料定林翡難活幾年,一時也將林翡輕輕放過。
對林翡而言,也算是意外之喜。
隻是可歎賈家之人,仍以為借著祖上榮光長盛不衰,卻忘了後人無能,再大的家業,也終究難逃敗落二字。
何況這家還失了清正家風,便是敗落,也逃不過活該二字。
自古敗家易,立業難。
這日賈璉要去外地,便留著人照看尤二姐等人。
又因尤三姐欲嫁柳湘蓮,賈璉也想方法去尋。
巧在路上遇見薛蟠,原來薛蟠在外地行商,巧被柳湘蓮救了,如今正和柳湘蓮一路。
賈璉便笑了,這可真是巧上加巧,可見這三姐和柳湘蓮實在有緣。
因又聽柳湘蓮要去尋親,又忙笑說道:“我正有一門好親事堪配二弟。”
說著,便將自己娶尤氏,如今又要發嫁小姨一節說了出來,隻不說尤三姐自擇之語。
又囑薛蟠且不可告訴家裏,等生了兒子,自然是知道的。
薛蟠聽了大喜,說:“早該如此,這都是舍表妹之過。”
便說與柳湘蓮聽去。
那柳湘蓮本欲娶一個絕色的女子。
賈璉聽說,便笑道:“如今口說無憑,等柳兄一見,便知我這內娣的品貌是古今有一無二的了。
那柳湘蓮便留下祖傳的鴛鴦劍為定。
待賈璉回去,將鴛鴦劍交與尤三姐。
三姐看時,上麵龍吞夔護,珠寶晶瑩,將靶一掣,裏麵卻是兩把合體的。
一把上麵鏨著一“鴛”字,一把上麵鏨著一“鴦”字,冷颼颼,明亮亮,如兩痕秋水一般。
三姐喜出望外,連忙收了,掛在自己繡房床上,每日望著劍,自笑終身有靠。
賈璉便在小花枝巷住了兩天,回去複了父命,回家合宅相見。
那時鳳姐已好了大半,出來理事行走了。
賈璉又將此事告訴了賈珍,賈珍因近日又遇了新友,將這事丟過,不在心上,任憑賈璉裁奪,隻怕賈璉獨力不加,少不得又給了他三十兩銀子,賈璉拿來交與二姐預備妝奩。
隻是這邊正預備著,另一邊,賈赦卻備了好宴,硬邀硬請的把林翡邀了過去,又說是讓寶玉賠罪,又硬是把不情不願的賈寶玉也邀了過去。
又因薛蟠也回來,恰好柳湘蓮去看望。
一時榮國府的子侄大半都在。
賈寶玉被賈赦逼著,又兼有賈政的強硬態度。
賈寶玉少不得當著眾人麵,給林翡作揖,賠禮道歉。
真羞的賈寶玉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心裏也越發的不喜林翡。
而出去時,因林翡與柳湘蓮同路,寶玉雖厭極了林翡,但因和柳湘蓮不錯,故而去送。
路上柳湘蓮說起賈璉偷娶之時,寶玉便忙讓柳湘蓮閉嘴。
林翡便在一旁冷笑道:“他們做那醃臢事的時候並未避我,你當我不知?”
寶玉聞言,越發嫌林翡,便忙拉了柳湘蓮去一旁。
那柳湘蓮曾遊離多地,去過偶曆姑蘇,聽過林家之名,也因此深慕林翡的為人,便笑道:
“料定這林兄弟是極好的,故此他們才不避他,我們也沒什麽好忌諱的。”
寶玉便冷笑道:“那是他家有清名,與他這黑心冷肝的有甚聯係,你若是知道他的為人,你今日斷斷說不出這話來。”
柳湘蓮便笑道:“我遊曆各地,不少地方都有我清流名士做祠的,我在數個地方都見過林公像,有的是單人,有的是父子像,更有一處,竟是祖孫三人皆在,我還想著,這一家竟是人間少有了,竟能以清名延三代。我深感敬服,後來去了姑蘇,這裏竟有這一家數輩的清流祠,我便稀罕。”
柳湘蓮說著,忽然指著林翡歪頭笑道: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姑蘇是他們家祖地,而他們家世代單傳,人丁稀薄,到了如今,隻有一個弱女幼子,如今也不在這裏,前些年搬至京都去了,原來是有你家幫扶的,我才知道竟是他。”
柳湘蓮說著,又深深朝林翡拜了一拜,笑道:
“你也不避躲,這也原不是拜你,我敬的是你祖上的為人,隻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出身,實在難得。”
林翡隻好回身向柳湘蓮拜去,笑道:
“本是受人抬愛,才有今日,竟要你來拜,不敢當。家父曾嚴詞告誡過,為民乃是為官本意,豈能因為民得名。故翡玉以拜還拜才是。”
那柳湘蓮是俠肝義膽的,豈肯受,又連忙要拜。
林翡隻得連忙扶住他,不許他拜。
這一來一回的,林翡和柳湘蓮倒是熱絡起來,寶玉的臉卻是難看了起來。
怎的他的好友,才和著林翡一麵之緣,便一心就朝林翡去了。
這林翡冷心冷情更無情無義,怎人人都高看他去。
莫不是這世道果真如此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