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甄英蓮得回甄家門 賈寶玉初識林家規
嬌杏聞言,就趕忙去求薛姨媽。
薛姨媽一時也頭疼得厲害。
薛蟠雖然是喜新厭舊的,但薛蟠也並非不在乎身邊人的。
如今薛蟠不在,她若是把香菱送走了,即便如今香菱被薛蟠當做馬棚風,薛蟠回來也是要鬧上一場的。
薛姨媽想著,一時也為難的厲害。
薛姨媽就看向香菱,偏嬌杏又對香菱說道:
“你爹爹走後,你娘做夢也想你回去,我也看得出來,她們對你也都極好,可你的身份,與她們為妻是斷斷不夠的,為妾也是真辱沒了你。更何況你若是不回去,你讓爹娘這多年思你、盼你、尋你的心,可放在何處呢。”
嬌杏說著,又握住香菱的手,說道:
“想必你也知道,你不是被家裏人賣的,你是被那殺千刀的霍啟給拐了的。隻恨那霍啟多年不見他蹤跡,若是能夠早日找到他,便是我這弱女子,我也要把他抽筋撥皮!”
香菱聞言,越發哭了起來。
這香菱原本也是有些呆性的。
原先被馮淵看中,她就全心等馮淵,心眼裏隻有馮淵。
後來被薛蟠納了做妾,她也謹守本分,心中便隻有薛蟠。
偏薛姨媽也疼她,寶釵也待她好,如今要她走,她也真是不舍。
偏嬌杏深知這做妾的難處。
原本她有賈雨村疼著,在正室手底下也要早晚拜見,日日在正室跟前侍奉,吃苦頭穿小鞋是常事。
賈雨村越是因她當年回顧,認為她慧眼識英雄,那正室便越是看她不順眼。
幸而那正室忽然一病死了,她又有兒子,賈雨村也待她好,扶正了她,才讓她日子好過了。
可越是這樣,嬌杏看著香菱,就越是不願她繼續為妾,更是對薛姨媽說道:
“薛太太,你們讓我送她回去,也是最好不過了,如今你們疼她,想必是你們兒子尚未娶親的,雖不知未來新婦品行如何,可未曾娶妻先有妾,而且是合家疼愛的寵妾。傳出去,也難免讓疼女孩的人家不願把女孩嫁進來,與其那時難做,倒不如今日就把她舍了。”
薛姨媽到覺得這話不錯。
她原本就想給薛蟠拚一門好的。
薛家如今越發蕭條了起來,家業日漸消耗,京中多有見她薛家豪富,而暗地裏動她們的人,即便她們背靠榮國府這株大樹。
可該擋不住的,仍舊擋不住。
薛姨媽想著,心中還有些猶豫,偏湘雲最是心大爽朗的,聽了嬌杏的懇求,便去扶了薛姨媽的肩,像嬌杏笑道:
“你還怕她不願意?”
湘雲說著,便拉過一旁目光微閃的寶釵,對眾人說道:
“誰不知道姨太太和寶姐姐最是良善的人,還用你勸?寶姐姐第一個都願意香菱回去呢。”
一時,薛姨媽和寶釵都覺得自己像是被趕到架子上的鴨子,不得不漏出溫柔的笑容,笑道:
“雲丫頭說的正是。”
嬌杏見狀,連忙道謝,便朝薛姨媽討要奴籍,並且掏出了當初薛家強買香菱的錢來。
薛姨媽為表寬仁,隻好命人拿來香菱奴籍,當眾還了嬌杏,自然有賈母高興的說道:
“我這就讓人去好好打點,即是甄家被拐的姑娘,也該恢複原有的身份才好。”
嬌杏聞言,喜得熱淚盈眶,拉著香菱拜謝賈母。
自此,香菱改回本名,旁人也不再喊她香菱,見了她都喊一聲英蓮。
一些個慈善些的老婆子因她素日裏最是溫柔,也笑稱道:
“難怪瞧著她不似平常人家的姑娘,原來是不幸被拐的嬌小姐,可恨那挨千刀的拐子,活該那拐子有今生沒來世,最好在地獄裏待個千千萬萬年,受盡十八層地獄折磨才好。”
眾婆子聞說,也都說好,都覺得那拐子活該下地獄,說凡是去拐那好人家女兒的,都該下阿鼻地獄,在地獄裏千千萬萬年。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那嬌杏領走了英蓮,去官府幫英蓮入了籍貫。
幸而嬌杏當年是封氏身邊的得意人兒,又因奉命掐花幸與賈雨村結緣,如今又湊巧尋回了英蓮。
嬌杏便覺得這是她多年以來心善的緣故。
覺得萬事緣起緣滅,果然皆有因果可尋。
而另一邊,賈母處。
林翡見事情已了,便欲走。
賈母連忙說道:
“昨日你無故昏迷,已經遣人去給你告假了,這事劉尚書已經向聖上提過了,聖上說你父親便是太過勞累,一直早喪,就讓你歇一個月,這一個月你就在寶玉那裏睡去吧。”
賈母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
“我已經命人收拾好了,你的床鋪等也都妥帖了,衣服原本就做了你的,你年輕,也早該穿些鮮亮衣裳,你今日就穿的好,以後莫要再一身素了,莫說是我們,就是你那早死的爹娘在九泉之下看見,也覺得心疼。”
林翡本不欲與賈寶玉同住,但轉念一想,賈母如今病還未大欲,黛玉還在賈母跟前,自己若與賈寶玉一處,也就不必擔憂賈寶玉會沒事在黛玉跟前晃蕩。
何況這一個月的時間,把榮國府的幾個癡男怨女渡了也免得日後麻煩。
林翡想著,便應下了。
賈母便想按寶玉的例,給林翡安置丫鬟。
隻是話一出口,就引來林翡連連拒絕,說道:
“好祖宗,我素來不慣丫鬟們伺候,萬萬不必按寶玉的例給我。”
開玩笑,賈寶玉單是大丫鬟就有八個,若是如他那般,他每日單應付丫鬟們都頭大如鬥了,旁的事也都不必做了。
林翡便很堅決的拒絕了。
但賈母仍舊硬塞了兩個丫鬟給林翡,一個叫翠兒,一個叫蔓兒。
這兩個被賈母指為林翡的貼身大丫鬟。
至於前些年伺候林翡的雀兒、白鷺和燕兒三人,她們三個原本是輕狂慣了的,林翡之前不用她們,她們便一天天隻四處玩去。
賈母等人早想換了去,如今賈母便直接略過這三人,把她們三個忽略不計。
而這三人的娘還不依不饒的去王夫人跟前求,倒惹得王夫人也越發嫌了,這三人的娘也不敢再說。
隻是明麵上不說,背地裏沒少說些風涼話。
隻不傳到林翡那裏也就是了。
而林翡既然住進怡紅院。
原本賈寶玉一人的房間便大變樣,襲人幾人都挪到外間去,裏間隻餘林翡和賈寶玉的睡床。
如書桌案幾等等雜物不知凡幾,皆備成雙份。
賈寶玉的屋室慘遭這一番大變動,偏還是賈母做主,讓賈寶玉心中鬱悶不已,久久不能寬心。
而如同襲等於寶玉有夫妻之實的丫鬟,見林翡來了,與寶玉一樣深感不便。
林翡也是深感不便。
怡紅院裏的丫鬟太多了,左一個姐姐,右一個妹妹。
如今他好不容易從賈母處出來,坐在書桌前溫書,賈寶玉卻與丫鬟們嬉笑玩鬧,好不快活。
林翡坐在裏麵,眼前看的史書典籍,耳邊響的是女孩兒的嬌笑。
林翡便想試試他們能玩到何時,便自己耐心溫書,不覺已將到午飯之時。
林翡便起身出去,見賈寶玉與幾個丫鬟仍玩的極好,便自己尋了一個無人之處,打了一套拳。
襲人等人原來也見過林翡打拳,如今也是見怪不怪。
芳官幾個丫頭卻好奇的緊,其中芳官看的最為歡快,邊看還一邊向旁邊的人說道:
“原來他們幾個武生也練些拳,瞧著可比翡大爺打的拳好看多了。”
幾個小丫鬟也笑道:
“翡大爺,芳官說你打的拳不好看啊,你倒是打個好看的拳來,別叫人比下去了。”
林翡道:“我打拳本就不是給人看的,也沒叫你們瞧,打的好不好看也和你沒關係,莫要在這裏打攪。”
芳官其實原本是被賈寶玉寵壞的,何曾聽過這種話。
如今聽林翡如此說,幾個小丫鬟臉色都有些難看。
偏偏林翡對此渾然不覺,隻自顧自的打拳。
但是,幾個小丫鬟在賈寶玉那裏被優待慣了,見林翡對她們愛答不理不說,還譏諷她們,一時幾個人都有些惱怒,各自散去,不再理會林翡。
倒是讓襲人等人暗自稱奇,覺得這幾個小丫頭最是難纏,偏偏林翡治住了她們。
林翡對此沒有半點表示。
中午吃罷飯。
林菲又聽見窗外芳官鬧了起來,原來是芳官要洗頭,但她幹娘卻讓她等會兒再洗,等他親女兒洗完才讓芳官洗。
芳官就鬧得起來,便說他偏心,說道:
“把你女兒剩水給我洗,我一個月的月錢都是你拿著,沾我的光不算,反倒給我剩東剩西的。”
他幹娘羞愧變成惱,便罵她:
“不識抬舉的東西!怪不得人人說戲子沒一個好纏的。憑你甚麽好人,入了這一行,都弄壞了。這一點子崽子,也挑幺挑六,鹹嘴淡舌,咬群的騾子似的!”
這娘兒兩個就吵起來。
偏這裏寶玉也在,林翡也在。
襲人不由地心急起來,林翡才在這裏住了一日,就遇到這等事,以往隻有寶玉還好,寶玉當然不會把這事情說出去。
但林翡不是榮國府的人,林翡到底是什麽性情,她們心中一知半解。
襲人幾人隻怕林翡見了芳官的鬧,直接把事情捅到老太太、大太太那裏,屆時,雖然那個婆子沒有好下場,芳官這個愛鬧騰的也完了。
太太們最不喜歡的就是愛鬧騰不安分的丫頭。
襲人想著,趕忙打發人去說,那小丫鬟便連忙過去說道:
“少亂嚷,瞅著老太太病著,一個個連句安靜話也不說,也不看看又誰搬了進來。便是寶玉不和你們計較,你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看翡大爺動了氣,你們擔不擔得起。”
晴雯因此說:“都是芳官不省事,不知狂的什麽也不是,會兩出戲,倒像殺了賊王,擒了反叛來的。”
襲人也道:“一個巴掌拍不響,老的也太不公些,小的也太可惡些。”
寶玉在一旁歎道:
“怨不得芳官,自古說:‘物不平則鳴’。她少親失眷的,在這裏沒人照看,賺了她的錢,又作踐她,如何怪得。”
寶玉說著,看了眼不遠處仍在靜靜看書,仿佛眼裏隻有書,而沒有別事的林翡。
寶玉就心中暗罵林翡冷心冷性。
罵完才又向襲人道:
“她一月多少錢?以後不如你收了過來照管她,豈不省事?”
襲人便笑道:
“我要照看她那裏不照看了,又要她那幾個錢才照看她?沒的討人罵去了。”
襲人說著,便起身至那屋裏取了一瓶花露油並些雞卵、香皂、頭繩之類,路過林翡的桌,見林翡竟對芳官之事充耳不聞,少不得心裏嘀咕兩句。
但寶玉即有意幫芳官,襲人自然不願耽擱什麽,連忙叫一個婆子來送給芳官去,叫她另要水自洗,不要吵鬧了。
芳官的幹娘益發羞愧,便說芳官:
“沒良心,花掰我克扣你的錢。”
說著,便向芳官身上打去,芳官自來了榮國府,何曾挨過打罵,如今這麽多人看著,芳官心中越發覺得委屈,便哭起來。
寶玉見狀,怎麽還坐得住,連忙走出,襲人忙勸:
“作什麽?我去說她。”
襲人才說罷,晴雯卻先過來,指她幹娘說道:
“你老人家太不省事,你不給她洗頭的東西,我們饒給她東西,你不自臊,還有臉打她。她要還在學裏學藝,你也敢打她不成!”
那婆子便說:
“一日叫娘,終身是母。她排場我,我就打得!”
這話說的好似沒毛病,卻讓林翡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向寶玉,說道:
“寶玉,你這寶二爺可當的沒半點威懾力,人家的幹娘都越過你罰幹女兒了,你到還幹看著。”
寶玉聞言,一時也臉上發燒,如何會顧襲人的阻攔,直接便走上前怒道:
“反了你了,她既然已經入了怡紅院,是好是歹,自然有我罰她,什麽時候輪到你在這裏指手畫腳了?”
那婆子見寶玉來罵她,當然不好回嘴,隻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寶玉見狀,挑釁似的望向林翡,卻見林翡合上書緩步而來,走到寶玉身旁,卻回頭對襲人說道:
“那打嘴的板子來。”
襲人頓時唬了一跳,連忙說道:
“翡大爺,不至如此!”
林翡卻冷笑道:“主子在這裏還又打又罵的,還不罰,還等她改日反了天了?去拿!”
襲人聞言頓時白了臉,看向寶玉,卻見寶玉也小臉兒發白,頓時知道寶玉也攔不住林翡,便丟了魂似的回屋子裏拿板子去了。
林翡隻看著那寶玉冷眼笑道:
“你們家款待她們,卻讓她們越發沒個章法,如今我既然住在這裏,我少不得幫你出出氣。寶玉,你好歹也是一個爺們兒,再怎麽也輪不到這些婆子在你麵前大聲出氣的,你竟也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