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不安分的主兒
林尋先是客套了一番，然後才正式切入主題。
“我想聊一聊，我們A區的文化。”
那位副部長的眼睛頓時一凝。
在過去三十年，A區的文化是一個頗為“禁忌”的話題。
原因無他，陳放當家，此人隻容許一種聲音存在。
而因為陳放嶽父的關係，所以其他部門的老大也不會去管這種事。
於是，當其他區的文娛行業蓬勃發展的時候，A區卻止步不前了。
像榮耀，以前是部門企業，後來經營不善，被曲斷用各種手段，變為自己的企業。這其中有多少秘密，興許再也沒有揭開的一天了。
當初想揭開的那批人，現在都成了芸芸眾生的一份子，再也沒有那份勇氣和能耐了。
像老謝、老白這樣討厭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明的暗的，都不歡迎他們這樣的人存在了。
……
副部長和陳放是屬於同一輩的，這些年陳放所作所為，他自然是清楚的。
他其實挺不認同陳放的一些觀念。
說實話，社會的發展速度已經超過他們這代人的想象，若還是用以前的眼光去看待現在的標準，是會出大問題的。
而陳放絲毫不顧忌這些，我行我素。
於是就造成了A區文娛行業萎靡不振的現狀。
……
這位副部長自然知道這些，但又能怎麽樣呢？
他並沒有那麽偉大，這文娛產業如何發展並不關他的事。再兩年他就退了，他不想牽扯什麽麻煩？
其實當他知道自己正職無望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是清心寡欲了，隻想著快點退下來好好享受生活。
什麽發展，什麽業績，都不關他的事了。
今日林尋引起這個話題，讓這位副部長頗為無奈……
這家夥，難道也是個不安分的主？
他猜對了，林尋自然不是一個安分的人。倘若他安分的話，為何會有“尋覓”的存在？
林尋的願望是——世界更美好。嗯，他沒有任何開玩笑或揶揄的成分。
……
林尋安靜地講述著自己心中的文化盛世應該是什麽樣的？
其實內核是很簡單的，歸納起來就是“表達的權利”。
台下的周剛歎了口氣，心想阿尋還是太天真了。
當然，此刻在座的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
觀看直播的那些網友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何低調的林老師會選擇出席這個大會？
原來，他在尋求一次表達的機會。
今晚這些話，興許不是對的，但一定是林老師最想說的。
來這個世界兩年多了，林尋其實很少發聲。在公眾的眼中，林尋其實挺內斂的。
但這一次，他說了很多……
周剛在看著，徐饃在看著，小愛在看著，趙可也在看著，司徒易在看著……很多人在看著。
“原來一直以來，他都在隱藏最真實的自己。”郝瑤盯著電腦屏幕，喃喃自語。
“這才是你吧？”年妮妮搖頭，“還是很天真啊！”但這一次，年妮妮的眼中卻沒了譏諷之意，甚至有些敬佩。
在很久以前，人類和動物是沒什麽區別的。生命的傳承僅僅靠著遺傳的基因和生命的本能。
後來語言和文字的誕生，讓人類的智慧開始累積起來。
就算一開始的時候，那些所謂的智慧是微不足道的。但隨著時間的延續，積少成多，智慧的水滴開始匯聚成細流，細流匯聚成河流，河流匯聚成了大海。
文字和語言成就了人類。
但人類卻開始急著抹除文字和語言的真正意義。
它們最初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記錄——記錄最真實的樣子。
但後來有一些人卻用文字去掩蓋。
……
那一晚肯定很多人都有所悸動。
但他們並不覺得林尋那番演講有什麽意義？或者說能改變什麽？
興許有人會鼓掌，有人會頷首。
但等到第二天太陽升起，這一切又會變得不重要。
起碼對大多數人來說，真的不重要。
但對於老謝，老白來說，很重要。
……
林尋結束了演講。
下麵卻是鴉雀無聲。
在一個企業家大會上，發表這樣的講話好像很不合時宜？
但林尋自己就是文娛領域的大佬，由他來說發表這些觀點，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這個副部長心情惆帳，若是在年輕時候，他聽了林尋這些話，定然會激動不已，亢奮萬分。
但如今他卻是老了——不僅是肉體，其精神也是疲憊不堪。
這輩子經曆了太多的爭鬥，早就讓他心力交瘁。
這位副部長心中暗自喟歎，卻沒說什麽，帶頭鼓掌。
起碼這小夥子沒做錯任何事——他所講的這些話，起碼是這個大會裏最有價值的。
……
殊不知，這個時候A區的二把手已經在後台等待了。
林尋的演講，他從頭聽到尾。
二把手的秘書搖頭，嘀咕道：“這位林老師文人氣質太重了……這種事哪有這麽簡單？”
“若是真給了大眾所謂表達的權利，這社會指不定會亂成什麽樣？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他們並不追求表達的意義，隻在乎表達瞬間的歡快。所以虛假的消息才會比真實的消息更具傳播力。”
二把手笑道：“你說的沒錯，但這位小林老師也沒說錯……在有效管控的環境下，真實的表達的確應該被保護。”
秘書心裏一驚，二把手這是認同了林尋的部分觀點？
“這些年陳老先生工作有些過於急躁了，是時候調整一下了。”二把手語氣平淡。
對於二把手這種地位的人來說，他們不會直接評判一個人的好與壞，隻會用一種非常客觀的說辭來描述——好吧，就是打官話。
“你通知一下老黃，等下我也上去講幾句。”
老黃就是副部長。
“另外，找個時間，我想見見這位小林老師。”
秘書陡然一驚，二把手竟然親自會見一個企業的老總，這可是殊榮啊！
“好。”
秘書急匆匆跑出。
……
老黃聽了二把手已經來了，急忙起身，匆匆奔向後台。
主持人開始預熱……
首先便是講明上麵對本次大會的重視——為此，二把手先生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想要與在座的企業家進行深層次的交流。
除此之外，主辦方還會頒布重要獎項，並合影留念。
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也沒什麽人會去細聽，大家都熱切地等待、張望著……
畢竟是一個區的二把手，行政部門的一把手。
在座這些人和部門打交道還是頗為頻繁的，但大多是和正處或者副處級別的領導。像高官別的，倒是未有過交集。
高臨也是很興奮，倘若能得到二把手的重視，那他的企業發展前景，可謂是一片光明。
……
不多時，二把手緩步邁出。
掌聲雷動！
二把手麵帶微笑，將雙手往下輕輕按壓，表示安靜一下。
掌聲逐漸停止……
“接下來，我說兩句。”
雄渾有力的聲音在這個會場裏回蕩著——不過普通話是真的不太標準。
但這不重要，沒人在乎二把手說什麽，反正都是客套話，大家更在意的是，這個大會因為二把手的到來從而蓬蓽生輝，更有意義。
等下去跟二把手合個影，然後掛在辦公室裏，多有麵子？
前來拜訪的客戶看到這照片，都會暗自揣測：這家夥跟部門的關係不菲啊？
或者是：二把手是這家夥的誰？叔叔？
……
當然，二把手的時間何其寶貴？自然不可能跟在座的每一個企業家都一一合影，按照慣例，二把手隻會跟幾個代表人物合影。
高臨自信，他能得到這次機會。
他是今晚這個大會上，最耀眼的那顆星，毫無疑問。
二把手並沒有像其他部門領導那般，就是來走個過場，僵硬地讀稿子。
二把手完全是即興發揮，講的主要內容是解答當下企業家的一些困惑。
各種政策啊，各種優惠啊，或者是合作等……
林尋不禁暗自佩服，這個二把手懂經濟，懂市場，更懂人情。
要知道，很多領導並不懂這些，他們隻懂開會簽文件。
——
高臨卻從二把手的演講中聽到一絲絲不妙的訊息——
二把手表達了對一些企業太過依賴融資的擔憂。
在高臨聽來，這特麽的不就是在說他麽？
其實在座很多白手起家的企業家，他們在短短數年就獲得巨額財富的途徑便是通過互聯網創業。
所以，很多人的企業還是處於虧損的狀態，極度依賴外來資金。
在未上市之前，他們那幾億、甚至幾十億的企業估值，就如泡沫一般。
當然了，高臨的朝龍是上市公司，隻要股價不跌，其身家是實打實的。
最後，二把手還讚賞了林尋幾句，這倒是讓在座的企業家頗感震撼。
林尋所說的那些東西，有點像是對一些意識形態的定義。
而身為部門中人，一般都跟這種東西保持距離，能不提就不提。
但二把手這次卻是讚同了林尋的一些觀點。
“我們應該讓創作之風更自由一些。”二把手道。
站立於旁的老黃副部長都驚呆了，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各種想法都有……
二把手先生這話是個什麽意思？是否代表著上麵的意誌？
唯一可以斷定的是，陳放再也不會如以往那般了。
但陳放不起來，就代表著以往那些東西都沒掉麽？
不盡然吧？
這些東西在A區存在了三十年，印在了很多人的血液骨髓裏。
今晚二把手先生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提了一嘴，就說明一切重新開始？
真的想多了。
林尋自然也不會那麽天真，隻是二把手都這般說了，那以後的氛圍應該會寬鬆一些吧？
很快的，二把手結束了自己的講話。
他講的內容雖然不多，但都很有價值。
這些青年企業家也都有所收獲。
往大了說，部門其實是希望這些人能將自己的企業做大做強，這樣的話，不管是對部門中人的業績，還是對A區的發展，都有極大的幫助。
這也是二把手如此重視這次大會的原因之一。
但二把手深知，這些人太年輕了，不到三十歲就是十幾億甚至幾十億的身家，這太可怕了。
若是像周剛這樣的富二代還好一些，畢竟從小就享盡富貴，還能保持一些淡定。
像高臨這樣的，或者說一些起點比高臨還低的，麵對如此財富，哪裏還能像以前那般專於拚搏了。
很多人可能就開始了燈紅酒綠的生活，對公司的運營也沒那麽上心了。
……
這位二把手昔年就是管經濟的，所以見識過太多企業家。
尤其是那個年代裏，暴富的人太多了。
半年之間擁有數億資產，風光無限，開著上千萬的車子，住著數千萬的豪車，出行都是一行保鏢跟著……
結果一年後，負債累累，跑去了國外。
二把手擔心的是，在座的這些人中，有幾個人能讓企業活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A區的神話——新龍集團，已經存在三十多年了。
倘若這些年輕人的企業隻是曇花一現，那部門對他們的投資，真的是值得的麽？
二把手之前聽了商業部連慶的匯報。
其中一個議題是：是否有必要入股朝龍公司？
其實當時朝龍公司在進行C輪融資的時候，找過部門相關企業。
部門當時也進行了一番深刻的研究，最後得出結論：該商業模式風險太大，後續所需資金流龐大，恐怕無法撐到上市那一天。
誰能想到，這麽快的時間，朝龍就在漂亮國那邊上市成功。
倘若當初有入股的話，現在可謂是賺翻了。
……
現在朝龍已然上市，此時投資，收益自然比不上當初C輪之時。
現在要考慮的是，朝龍有還沒有升值的空間。
朝龍現在是百億市值，以後還會更高麽？
二把手也專門讀了一些相關的報道，其實已經有投資人開始看衰朝龍的商業模式了。
與此同時，有一家公司引起了二把手的注意。
豐亭投資管理公司。
這家公司在過去兩年所做的投資堪稱是神來之筆，最高的投資項目獲利超過百倍。
就算是在A區赫赫有名的博立行資本，也沒這麽輝煌的戰績。
二把手當時注意到了最大股東的名字——
林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