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八）

  是夜，出門采購木材的騎士久久未歸。第二天黎明的時候，他回來了。不再被鎧甲包裹的身上滿是傷痕，衣服上沾滿了刺目驚心的紅，有別人的，也有自己的。


  她上前扶住他，眼裏滿是偽裝出來的驚恐。


  “我被新任領主的人發現了，”他說，“再過不久，衛隊大概就會找到這邊。趁他們還沒來，你殺了我，我的賞金應該夠你下半生衣食無憂了。”傷口還在不停地淌血，騎士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眼神裏的光也逐漸黯淡下來：“對不起，和你的約定，我做不到了……”


  他平時把劍保養得這麽好，刺進去的時候應該不會太疼吧？


  長劍刺進心口的瞬間，閃過她腦海的，卻是這樣奇怪的念頭。


  “等你回地獄，就別再殺人了。”彌留之際，他靜靜凝視著她，嘴角依舊含笑。


  她突然愣住了。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毫無預兆地，一些畫麵闖進了她的腦中。


  荒野之中，兩人正在等待開飯，他忽然說要表演自己的木匠活。


  她翻了個白眼，然後繼續盯著木架上滴油的野兔。


  他起身，拿起自己的長劍，走到她身後的枯樹前。長劍舞動，不像在做木工，倒像在雕花。


  半小時後，她吐出最後一根骨頭，轉身一看，枯樹已經變成了她的模樣，而騎士站在一邊望著她，嘴角含笑。


  她閉眼再睜，卻仍止不住淚如泉湧。


  千年的生命，第一次讓她嚐到了心痛的滋味。


  頭上的角終於長成，身後的翅膀和尾巴也重新長出，力量充斥著她的身體，她已是魔王。原來，就算是魔王，也逃不過這般撕心裂肺的折磨。


  懷中的身體在漸漸變冷，悔恨從四麵八方襲來，穿刺著她。


  “啊！！！”絕望的嚎叫穿透屋頂，傳向四麵八方，途徑的一切都被撕裂。


  魔王一怒，天崩地裂乃是常事，可為什麽，還是救不回自己心愛的人？

  冥冥中一個聲音衝入了她的耳中：“你還有一次機會，你的力量可以逆轉時間，代價是再也沒機會成為魔王。自己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