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歪風邪氣
佟若瑤進宮時身邊跟著兩個丫頭,除了從佟家陪嫁來的含錦,便是她在王府最器重的芝蘭。
含錦雖有些小聰明卻總是行事萎縮,所以如今反倒是與佟若瑤情性相投的芝蘭更得歡心。
含錦聽令扣下了皇後娘娘賞賜給秦姨娘的一對玉鐲,佟若瑤心裏得意轉頭便賞賜給了自己的兩個丫頭。芝蘭為顯恩寵今日特地戴上了,佟若瑤便讓含錦也一齊戴上。
不想如今竟這般倉促之下捅到了皇後娘娘和眾人麵前,佟若瑤已經嚇得六神無主,又見芝蘭突然認罪,下意識便要跟著認錯,卻被舒妃一把死死攥住了手腕。
芝蘭畏畏縮縮的跪在地上認罪,眾人這才發現她腕間竟也還戴著另一隻鐲子。佟氏自然也看見了,麵色越發難看。
謝公公問道:“你是何人?”
芝蘭答道:“奴婢芝蘭,是與含錦姐姐一道隨著佟姨娘進宮赴宴的王府丫頭。”
佟氏問道:“你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芝蘭覷了一眼含錦,似是有些畏懼不敢直言。一旁謝公公的揚手作勢又要打下來,芝蘭縮著身子忙開口道:“回、回皇後娘娘的話,鐲子是、是、是含錦姐姐私自扣下的,還分了奴婢一隻,叫奴婢別聲張出去叫姨娘知道。”
含錦猛地抬頭看過來,瞠目欲裂,下意識便要開口辯駁。卻察覺到了什麽,目光稍移便對上了舒妃狠厲的目光,頓時身子一僵。
芝蘭見含錦不辯解,鬆了口氣接著道:“含錦姐姐素日仗著是佟姨娘的陪嫁丫頭,對秦姨娘很是瞧不上,被佟姨娘訓斥了之後反倒將氣撒在了秦姨娘身上。
正巧那日謝公公來送皇後娘娘的賞賜,等關媽媽來拿時含錦姐姐將這一對鐲子扣下不給,後來又怕我告訴姨娘便硬塞了一隻給我。”
芝蘭這一席話將佟若瑤摘了個幹幹淨淨,佟若瑤方才又無意間得罪了不少人,自然有人開口問道:“今日你們二人明目張膽將鐲子戴在手腕上,難道佟姨娘竟一點都沒察覺到嗎?”
這般名貴的鐲子一眼便能看出不該是丫頭的東西,這兩人又是佟若瑤的隨侍丫頭,佟若瑤怎能毫無察覺?
芝蘭仍是那副又驚又怕的怯弱模樣,聞言搖頭答道:“這鐲子藏在袖間輕易是看不到的,若非含錦姐姐不慎摔了鐲子也無人察覺。且姨娘今日因為要赴宮宴心中緊張,也未注意我們這些丫頭。”
這話實在有些牽強,旁人聽了信了幾分不得而知,但自然有人是不信的。隻是不待再有人質疑,佟氏已然開口道:“好了。事情如今既已水落石出,自然不能不罰。秦氏,此事你是苦主,你說應當如何罰這賤婢?”
佟氏此言一出,便是給含錦定罪了。旁人聽出其中意思來,便無人再會質疑。
含錦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她有心替自己辯解,可又想到母親還在舒妃宮裏做事。左右自己是逃不過去的,還是不要連累母親了。
佟氏這一問反倒讓秦如畫成了眾矢之的,她神色倒比佟若瑤還要慌亂,搖頭道:“妾身、依妾身之見,不若就算了吧。含錦姑娘到底是佟姨娘的陪嫁丫頭,也不好真罰了她,料想她知道錯了下次再不敢了。”
含錦聽了秦如畫這番求情的話,卻是越發心如死灰。果然,佟氏聞言神色晦暗不明看過秦如畫,沉聲道:“秦氏雖想息事寧人,本宮卻不能放縱助長這般歪風邪氣。
含錦不單以下犯上,更膽敢私藏損壞禦賜之物,簡直罪大惡極。來人,將人拖下去打五十大板,也叫其他宮人們都警醒著。”
含錦如一攤爛泥般被人拖了下去,剩下一個芝蘭還跪著,已經脫下另一隻鐲子捧著,正瑟瑟發抖的等候發落。佟氏稍緩和了臉色,說道:“芝蘭,念在你是從犯,又有揭發之功,從輕發落,回去自己領十個板子,以後定要時刻謹記萬不可亂了尊卑。”
謝公公上去接過鐲子,芝蘭如蒙大赦,磕頭如搗蒜連聲謝恩。
這一連串變故叫佟若瑤幾乎虛脫,被舒妃一推竟就膝蓋一軟跪了下去。舒妃在她身後說道:“皇後娘娘,都是我這妹妹在家中被寵壞了不懂人情世故,連自己身邊的丫頭都看不好,這才鬧出這麽一出醜事來。”
佟若瑤膝蓋一疼,一個激靈也回過神來,忙道:“是,的確是妾身禦下不嚴之過,還請皇後娘娘責罰。”
佟氏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道:“既然知錯,本宮便罰你一年月錢,以後長長記性,時時耳提麵命。”
佟若瑤徹底鬆了口氣,知道自己今日算是度過一劫。
鬧了這麽一出,佟氏也沒了遊園賞花的心思,推說罰了便要回宮。皇後一走,原本圍攏的其他人也各自散去,隻剩下了舒妃和佟若瑤姐妹兩。
舒妃秦親自扶了佟若瑤起來,目光掃過一旁的芝蘭,並未多說什麽。
卻說佟三夫人看了這樣一出戲,自然是高興的。此時正與秦如畫說笑,不免說起頭麵之事,得知她如今手上這對鐲子是白嫣然賞的,不禁有些吃味。
“王府果然財大氣粗,我看這鐲子的成色也不比皇後娘娘賞的差多少。”
說到此處不禁又想起從前朱永在時還能“孝敬”些好東西,如今卻是再沒了這檔子好事,不禁說起朱玲來。
“你說她一個丫頭倒是主意大,連自己親爹也能狠的下心趕出去,自己倒是跟著王妃沾光。今日老夫人特地派了薑媽媽來說和,也不知能不能說動。”
秦如畫小心的扶著佟三夫人,態度恭敬謙卑,叫佟三夫人很是受用。她說道:“都說女大不中留,聽說朱永對朱玲素來非打即罵,朱玲不顧念他倒也情有可原。但薑媽媽到底心疼女兒,也不好說會不會盡心。”
佟三夫人發愁道:“那你說怎麽辦?如今沒了朱永,許多事你也不好探聽,還是得留雙眼睛。”
秦如畫卻笑道:“夫人別著急,聽我說完。既然女大不中留,那便順其自然,朱玲年歲也不小了,是該許配人家。
依我看佟少爺便是再好不過了,想必朱玲也沒有不願意的道理。隻要她成了佟少爺的房中人,自然事事替佟家打算,豈不正好。”
佟三夫人一愣,隨即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如今文光的婚事被耽擱,但年歲到了房裏也不能沒有人,朱玲模樣性子都不錯,也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還有用,正是一石二鳥。
“你說的也有道理,此事倒是可行。”
佟三夫人心動之餘不禁又替兒子的婚事著急起來,這時正好看到前麵一個熟悉的人影。好似生怕人跑了,她也顧不得招呼秦如畫便撇下她匆忙過去了。
藍盈馨原本跟在皇後身邊同一眾夫人們攀談本就覺得為難,如今自己一人方能悠閑賞花。卻不想又遇到了不速之客,且還是她最頭疼之人。
佟三夫人一改前些日子的冷臉,熱情的拉著藍盈馨的手道:“哎呀,盈馨,有些日子沒見了,你這身量怎麽瞧著越發纖細了。”
藍盈馨麵色僵硬,撐著笑臉半晌才蹦出一句:“三夫人倒是更加富態了。”
佟三夫人麵色一僵,又強顏歡笑道:“你這孩子怎的這般生疏,你該喚我一聲舅母才是。你如今這樣這可不行,老太師若是泉下有知都不能安心。
但這也是沒法子的,老太師到底不能陪你一輩子。你如今也到了年歲,該有個男人照顧依靠了,如此皇後娘娘也能放心。”
佟三夫人這一串說的跟連珠炮似的,讓藍盈馨毫無插嘴的餘地,眼看著她就要提起佟文光,藍盈馨急得額間冒汗,眼珠一轉竟看到了救星。
她忙要閃身,卻被佟三夫人擋住了去路,隻得出聲喚道:“王妃!”
白嫣然聞聲轉身,正好與看過來的佟三夫人裝個正著。見白嫣然走過來,佟三夫人想起納朱玲給佟文光作妾之事,這才放過了藍盈馨。
臨走前還不忘親熱的招呼藍盈馨常來佟家坐坐,全然忘了藍老太師剛去那段日子對其避之不及的模樣。
眼看著佟三夫人終於走了,藍盈馨總算鬆了口氣。白嫣然大概也猜到了怎麽回事,隻是不好揭穿,便故作不知。
藍盈馨見白嫣然到了麵前,一時卻又有些扭捏,隻說邀白嫣然一道來賞花。可她卻不是個能藏住心思的,時不時便偷瞄一眼,讓白嫣然心中好笑。
量尺片刻,白嫣然先開了口,道:“老太師之事,還請藍小姐節哀。”
說起來此事也與安王府有關,雖說隻能說是誤打誤撞,但若是藍盈馨因此心生怨懟也是情理之中。隻是藍盈馨聞言雖神色黯淡,卻並無異色。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原就是無可奈何之事。祖父在時因負疚於心從未有過片刻舒心,如今也算是解脫了。”
白嫣然似是深有同感,歎道:“隻是可惜,生時未能彌補遺憾,這一生都不能活的痛快。”
白嫣然原是想起前塵往事有感而發,藍盈馨聞言卻似是突然想通了什麽似的,頓悟:“人生能夠死而無憾方才不算白活一場,我既然連生死都能看淡,又何須顧忌那些虛名。王妃,多謝你的提點,盈馨明白了。”
齊思敏見白嫣然發愣,奇怪的走過來問道:“怎麽?藍家小姐叫你過來說了什麽?你怎麽這副模樣?”
白嫣然搖頭失笑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我不過是歪打正著,是她自己解開了心結。活的如此通透,倒是讓人羨慕。”
齊思敏仍是聽得一臉莫名,卻見白嫣然做賊似的看了看左右,突然壓低聲音道:“思敏,我有一事需得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