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受人之托
嵐貴妃狸貓換太子之事可謂是轟動京城,建王季司宏這個名諱徹底消失在眾人口中。皇上病了好些日子,太子監國,徹底肅清了建王在朝中的勢力。
這倒也算是合乎情理。
當今皇上膝下子嗣不多,除卻皇後所生的兩位嫡子,六皇子年幼不知世事,四皇子天殘難堪大任,餘下邊隻剩下了嵐貴妃誕下的三皇子。
從前還有如今鬧了這麽一出,皇上大約也是心累了。從前對太子百般挑剔,如今卻也別無他法,總不能將萬裏江山拱手他人。
適逢太子大婚,朝堂動蕩總算是告一段落。京城上空的陰霾散去,就連元和帝都有了精神。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子冷肅的麵容都多了幾分人情味。太子府上下煥然一新,處處可見雙喜紅綢,好似提前迎來了京城的春日。
齊家原就門第顯赫,如今自然更是錦上添花。真正到了大婚那日更是熱鬧,門前車水馬龍,府中人流如織。
白嫣然天一亮便去了齊家,齊思敏正被喜樂連哄帶拉弄起床洗漱,見了白嫣然還抱怨道:“你這丫頭心眼忒壞了,從前騙了我,嚇得我昨日去絞麵時一直提心吊膽。”
喜樂在旁笑道:“我家小姐當真是心裏害怕,那絞麵的絲線還沒碰到臉上呢,小姐就嚇得叫了一聲,倒讓那絞麵婆驚了一跳。”
白嫣然也被逗笑了,這才記起當初自己成婚時齊思敏曾問過,自己便玩笑著鬧她,不想齊思敏竟一直當了真。
屋外頭下人們來往奔走,忙的不可開交,屋裏頭的幾人倒是說說笑笑。齊思敏這幾日被母親張氏抓著狠練,生怕她去了太子府什麽都不懂,到時便沒人能教她了。
實在是忙的狠了,每日裏都是倒頭就睡,倒也沒時間思量太多。直到此刻也還沒回過神來,倒是見了白嫣然心裏高興,有說不完的話。
白嫣然陪著齊思敏穿上嫁衣添上紅妝,這一番打扮瞧著當真是不同了,瞧著端莊不少,有些太子妃的模樣了。隻是這模樣沒能維持太久,很快便破了功。
同樣是許氏來梳頭,許氏的精神頭瞧著倒是不錯。今日孫女大喜,老夫人難得穿了件棗紅的襖子,添幾分喜氣應景。
許氏手上梳著頭,嘴裏說著千篇一律的吉祥話,卻都包含著殷切的期盼。齊思敏終於遲來的感覺到了即將離家的惶恐不安和不舍,忍不住哭了出來。
眼看著吉時就快要到了,這會兒哭花了妝容可趕不及重化了,眾人忙安慰哄勸,好一陣雞飛狗跳。最後是許氏一拍桌子,喝道:“哭什麽哭!我齊家的女兒就這點出息?”
齊思敏被鎮住了,也忘了哭,淚眼婆娑的看著祖母。許氏又心軟了,囑咐道:“都是要嫁人的了,怎的還這般跟個孩子似的。太子府不比在家裏,沒人處處替你周全,由著你撒嬌躲懶。
今日過後你就是大黎的太子妃,將來的中宮之主,一國之母。你若是事隻會哭,那我和母親縱然為你哭瞎了眼也難保你周全。”
房中一時寂靜,齊思敏漸漸止住了啜泣聲,低頭無言。許氏歎道:“當年我生了你父親兄弟四個才得了一個幺女,一大家子都捧在手心裏嬌慣著,養的你姑母也如你這般不諳世事,可女兒卻不能一輩子留在身邊。
當初我和你祖父挑來挑去,不看家世前途,隻想著找個能對女兒好的女婿。原以為低嫁到白家總不至於讓女兒吃虧,卻還是人算不如天算。”
許氏看了一眼一旁早慧的外孫女,接著道:“齊家到了這一輩,還是隻有你一個孫女,縱然有你姑姑的前車之鑒,可你母親心軟,素來那你沒法子。
但你做了這麽多年小姐,如今要做太子妃了,也該長大了。凡是多留個心眼,要切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最後兩句諄諄教導聽得齊思敏險些又落下淚來,又生生忍住了。許氏見狀也沒再說什麽了,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出去了。
齊思敏心中一片煩亂,下意識便眼巴巴去看白嫣然。雖然白嫣然比齊思敏還小上一歲,但兩人在一起時她一向將白嫣然當做主心骨。
一向替她出主意的白嫣然卻笑著搖頭道:“我可沒做過太子妃,姐姐瞧我也沒用。”
齊思敏歎了口氣,終於認命。
季淩雲一早就去了太子府幫忙,也是一道跟著季承煜來迎親的。送走齊思敏的花轎,白嫣然跟著季淩雲一道去了太子府。
席間與於太傅夫人和左相夫人同桌,這兩位倒都是喜氣洋洋。其中有多少是真心為著一對新人尚不可知,但這歡喜卻不是裝出來的。
先前聽了齊思敏的話後白嫣然便心中存疑,後來回去問了季淩雲,果真不出所料。
當初蘇氏之死之前左相便與季司宏走的頗近,想來也是得了元和帝的示意。如今沒了季司宏這個威脅,季承煜的太子之位已是穩如泰山。
眼下元和帝又將左相嫡女賜給太子為側妃,是為左相這位肱骨之臣打算,也是為太子拉攏人心。
畢竟左相是元和帝一手提拔上來的,在朝中舉足輕重,自然不能如其他建王餘黨一般處置。
至於於太傅,如今元氣大傷已不足為患。眼下又是動蕩時局,自然是拉攏為上。
且左相雖是元和帝一手提拔的心腹,但朝中不能一家獨大,帝王權術中的頭一條便是製衡之道。
男人們的心思放在前朝國事,女人們的心思則在後宅家事。
左相夫人從前處處被蘇氏壓著一頭,如今沒了蘇氏這個心頭大患,素來不受丈夫重視的女兒又得了皇上賜婚太子側妃,她自是喜不自勝。
雖然以女兒的家世才情隻做個側妃是屈就了,但如今雖然隻是側妃,將來太子登基便是妃位甚至貴妃。若是能搶先誕下長子,以女兒聰慧那一切更是未可知。
而於太傅夫人也是差不多的心思,雖然於姍姍不是她肚子裏出來的,卻一向很聽她的話。加之先前於啟林闖出來的禍事丟,於姍姍更是處處討好。
於啟林是個不爭氣的,將來於家還是自己兒子的。於姍姍是枚很好擺布的棋子,隻要運用得當,何愁不能給於家帶來榮光,給自己的兒子鋪路。
兩人各懷心思,對白嫣然倒是很客氣。白嫣然自然能夠猜出兩人的心思,也拜服於元和帝的手段,果真是算無遺漏。
女人們這廂還算平靜,無非是添些張家長李家短的閑言碎語。她們這桌有長平公主坐鎮,也都自持身份,倒是安靜許多。
不過長平公主瞧著卻是心事重重,又有熱鬧來敬酒,不甚多喝了兩杯。身旁的姑姑見公主已然半醉,附在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就見長平公主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停在白嫣然身上。身旁姑姑會意過來,同白嫣然低聲道:“公主有些醉了,想去後園吹吹風醒酒,不知王妃可願陪同一道去走走。”
白嫣然對長平公主很有好感,自然應下了。兩人一道出門轉到了太子府後園,人都在前頭忙著,後園果真安靜,走了好一會兒都沒碰上什麽人。
長平公主的酒量不差,出來走走吹了風果真清醒不少。但她特出將白嫣然叫出來並非隻為了醒酒,側身衝隨侍姑姑使了個眼色。
隨侍姑姑點了點頭,拉住跟在白嫣然身旁的素心道:“這會兒起風了,別叫王妃著了涼,咱們一起回去將鬥篷拿來吧。”
眼下的天氣出門時馬車裏都備著鬥篷,素心聽著有理。且這裏是太子府上,小姐又與長平公主在一處,也沒什麽不放心,問過白嫣然後便與姑姑一道回去了。
太子府的花園果真設計精巧,別具一格。白嫣然想起從前齊思敏曾在這裏迷了路,當初自己還笑她糊塗,如今看來倒是冤枉她了。
思緒間走到一處暖閣旁,長平公主道:“年紀大了,身子不中用,出來這麽會兒便覺得有些冷了,咱們進去坐會兒吧。”
白嫣然笑道:“姑姑說笑了,母親之前還說過羨慕姑姑英姿颯爽。”
長平公主笑問:“你母親近來可還好?”
白嫣然也笑道:“家中順遂,母親一切都好。”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暖閣,長平公主意又道:“前段時日
你娘家辦白事我也有所聽聞,派了人前去吊唁聊表心意。”
白嫣然道:“祖母高壽,安享晚年,去的也安詳,算是喜喪,多謝姑姑垂憐。”
長平公主意有所指道:“你祖母是個有福氣,想必你也聽說了,先前建王府裏的那宋側妃,年紀輕輕就沒了,也是可憐。
人這一生活著不易,哪有那麽多一帆風順,都說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誰都不容易,你說呢?”
白嫣然隱約猜到長平公主所指,隻點頭應和不答。長平公主索性敞開說道:“實不相瞞,本宮今日其實是有事相求。
你應該也是知道月瑤對淩雲的心思,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姻緣之事也強求不得,本宮瞧著你與淩雲就很好。
隻是月瑤自有喪母,那顧候也不是個東西,免不了我要替我那苦命的妹妹多疼疼這可憐的外甥,”
聽到這裏,白嫣然已經證實自己的猜測,長平公主果真是為顧月瑤來的。既然躲不過,便直言問道:“姑姑想讓嫣兒做什麽?”
長平公主抓著她的手,懇切道:“姑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並非心胸狹窄之人。先是淩雲,後又被季司宏糾纏,月瑤如今心緒鬱結,近來越發神思不屬,我怕她再這樣下去會出事。
月瑤自小是個強脾氣,執拗起來連我也沒辦法,道她素來就聽淩雲的話。就讓淩雲去見見月瑤開導她,算姑姑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