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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取舍之間

  嵐貴妃心頭一緊,總覺得今日的舒妃與往日不同,話中有話好似知道了什麽,才敢對自己這般放肆。


  佟氏不輕不重的嗬斥了一句:“舒妃,不得妄言。”


  這般軟綿綿的訓誡舒妃自然不當回事,反倒甚是委屈的對佟氏道:“皇後娘娘,這也不能怪妾身。嵐貴妃這般攔著,寧肯灑了湯藥辜負了建王的一片孝心也不敢讓皇上服藥,倒好似是怕這神虞草會毒死皇上。”


  她目光一轉,如同利劍般射向嵐貴妃。


  “貴妃娘娘此舉,到底是怕建王在湯藥中下毒?還是怕建王殿下的精血有問題?”


  此言可謂是毫不客氣,嵐貴妃倒抽一口氣,心頭驚怒交加,如強弩之末般撐著自己,指著舒妃嗬斥道:“舒妃,你放肆!”


  元和帝的聲音響起,淡淡瞥過舒妃一眼,那目光卻讓舒妃不禁瑟縮。


  “舒妃,休要胡說八道惹惱貴妃,還不快向貴妃賠罪。”


  舒妃即便再不服氣也不敢公然抗旨,隻得不情不願的說道:“貴妃娘娘寬恕,你也知道妹妹素來便是這般口無遮攔,姐姐就不要同我計較了。”


  嵐貴妃被氣的不輕,但一個“你”字才出口,元和帝已經開口道:“好了,當著晚輩的麵吵吵囔囔成何體統。”


  嵐貴妃到底心虛,也就順勢做罷了。這要是放在往日,她從未看在眼裏的小小舒妃竟然這般對她,嵐貴妃定然不會輕易罷休。


  兩人交鋒這麽多年,舒妃自然也清楚她的性子,見狀眼波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麽。


  或許在元和帝看來這不過是嬪妃之間的爭風吃醋,無中生有。但舒妃這話聽在季司宏耳中卻如同平地驚雷,讓他久久未能回神。


  明知不該輕信舒妃的挑撥離間,但母妃毫無道理的強硬阻攔,讓他心底卻如同被紮進了一根刺。


  “殿下,建王殿下?”


  德安的聲音猛地將季司宏喚醒,季司宏抬頭對上父皇深沉的目光,頓覺無所遁形,仿佛自己所思所想都被一覽無餘。


  元和帝開口道:“你的孝心朕心領了,朕知道你心中所想。此刻殿中隻有你我父子二人,你給朕一個準話。娶明珠郡主為正妃,當真是你心之所願?”


  季司宏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尚在怔忡之際,元和帝又道:“你若當真想要迎娶月瑤,回去便將宋氏的後事處置妥當,休要再提以正妃之禮下葬之事。


  但若這隻是你母妃的意思,你並無此意,朕便應了你,你也休要再提迎娶月瑤之事。如何?”


  如何?


  季司宏腦中一團亂麻,無數紛亂思緒紛至遝來,母妃的嗬斥怒罵和宋氏的哀婉幽怨。最終他閉了閉眼,啞聲道:“兒臣,明白了。”


  劉宗戰戰兢兢等在門口,好不容易等到主子出來,卻是神色陰鬱,小心翼翼問道:“皇上特地留了主子一人在裏麵,可是說了什麽?”


  季司宏緘默片刻,終於喃喃開口,不知是說給誰人聽的。


  “罷了,不過是死後哀榮,已經無濟於事。她若在天有靈,定然也希望本王能平步青雲……終是我對不起你。”


  大約是天公憐憫,建王府一片素白,連著多日都是陰沉天色。


  雖說冬日本就難得見幾天好日頭,可這天色確是陰沉的緊,天邊陰霾如織,仿佛沉沉積鬱在人心頭,不知何時就會傾塌。


  白嫣然手中的書冊放下,似是有些傷神的按了按眉心。朱玲上前添茶水,不經意間目光一瞥,正好看到上麵的內容,隨即便垂眸斂目不敢再看。


  那是一本坊間流傳的雜記,這一頁正好講到負心漢入贅,待到嶽父母去後以七出無子之過休妻霸占家財,反而迎娶府上丫頭連生兩子。


  不料臨死之前才得知,丫頭生的兩子皆非自己血脈,就此斷了香火含恨而終,可謂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但那原配夫人卻已經落魄而亡,的確讓人看著氣悶。


  素心掀簾進來,手上端著一盅乳鴿湯,放在桌上舀了一碗出來道:“這是夫人特地讓人送來給小姐補身子的,小姐用一些吧。”


  白嫣然攪動著碗裏燉的酥爛的乳鴿肉,瞧著不慎有胃口,隨口問道:“唐姨娘那裏可還好?”


  素心歎了口氣,道:“段氏夫人前些日子回去了,唐姨娘瞧著好些了,隻是……


  隻是據說唐姨娘出了月子這些日子,老爺隻去過攬月院一次,之後便不再去了,常常是宿在楊姨娘那裏。”


  白嫣然蹙眉問道:“怎麽回事?我記得從前父親更偏寵唐姨娘出了,如今怎麽突然就被冷落了?”


  素心湊近了說道:“奴婢見語心模樣憔悴,實在可憐,便同她說了句話,她突然就同奴婢哭訴起來。說是唐姨娘肚子長的太大,腹上生了很多可怖的傷疤,嚇了老爺一跳,便不願再寵幸唐姨娘了。”


  白嫣然心中滋味複雜,素心也不禁唏噓道:“唐姨娘性子要強,一心向生個小少爺。從前又那般受寵,如今斷了恩寵,膝下隻有一個小姐。


  偏生一向較勁的楊姨娘又生了兒子,還恩寵穩固,怕是她心裏不好受,連帶著語心的日子也不好過,還不知以後要怎麽辦呢。”


  白嫣然歎道:“女人可真是不容易,到了歲數便要離家嫁人。沒嫁人時都盼著嫁個好夫君,嫁了人又要忙著懷身孕,等有了身孕還得生個兒子。”


  素心將擱在碗邊的調羹又塞進白嫣然手中,哄勸道:“所以小姐多吃點,養好身子才能有身孕,可別辜負了夫人的一片苦心。”


  朱玲抿唇一笑,不發一言出去了。素心回過神來不見朱玲,同白嫣然道:“朱玲也不知這段時日忙活什麽,總是不見人影,莫不是有了心上人吧?”


  白嫣然調侃道:“許你與古方郎情妾意,朱玲模樣性子又不差,自然有人獻殷勤。”


  素心嘟囔道:“我還以為朱玲傾心的是太子殿下身邊的許侍衛,難不成是連嶽或者單興?”


  白嫣然聽著小丫頭嘟嘟囔囔,笑而不語,靜靜看向窗外朱玲離去的方向,眸中若有所思。


  民間有常言道:頭七回魂,是指已死之人的魂魄會在死後第七日回到臨死之地遊蕩。


  今日正是宋側妃的頭七,待天色一黑,祝柔芸愈發不安起來。這幾日雖然有錢婉兒偷偷送來的衣食,她又撿了木柴回來燒火取暖,好歹是撐過來的。


  但在這裏每一夜都是煎熬,尤其是今日,生怕宋側妃的魂魄回來找她索命。祝柔芸早早便睡下了,卻因胡思亂想始終難以入眠。


  眼看著夜色漸深,祝柔芸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卻聽見外頭突然響起“嘟嘟”聲,驚的她一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


  “啊!”


  她慌慌張張裹著被子縮在床角,臉色煞白,哆嗦著嘴唇喃喃道:“不是我,我沒有偷你的釵子,你不要來找我。我沒有,不要來找我……”


  “姐姐,姐姐?”


  祝柔芸猛地回過神來,一股腦衝了出去,到了狗洞那裏果然聽見外頭是錢婉兒的聲音,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她哭著哀求道:“好妹妹,你可去求了王爺?到底什麽時候能放我出去?側妃的鳳頭釵明明不是我偷的,我沒有偷那釵子,為什麽要冤枉我……”


  祝柔芸崩潰大哭,錢婉兒大約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牆那頭一直沉默著。好半晌,祝柔芸收了哭聲試探著問道:“婉兒,你還在嗎?”


  她生怕錢婉兒也對自己置之不理,那她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好在錢婉兒並未離開,一直耐性的等著她止了哭聲才開口道:“姐姐,我在這裏。”


  頓了頓,她為難的說道:“我試著同王爺提了幾次,但王爺他……”


  錢婉兒的未盡之言不言而喻,一旁的芝容也道:“我家姨娘因為幾次三番替祝姨娘說話,已經受了王爺的訓斥。每次來給祝姨娘送東西也是偷偷摸摸冒險前來,若被王爺知道,連帶著我家姨娘也要受掛落。”


  錢婉兒小聲斥責芝容多嘴,祝柔芸卻是心頭一陣惶恐和絕望。


  “王爺,王爺他竟這般無情,絲毫不顧念從前情分,一心要妾身的命嗎?”


  那頭沉默片刻,而後錢婉兒幽幽道:“有一事妹妹不知該不該講,姐姐聽了怕是會傷心。”


  祝柔芸淒然一笑道:“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麽是聽不得的。”


  錢婉兒的聲音中透著詭秘,說道:“前次得了姐姐的提醒,妹妹便開始留心姐姐院子裏的人,前日你身邊的丫頭走了,我讓人去問才知竟是王爺親自打發走的。


  姐姐,先前你便說過自己小心防備,想不到還有誰能將釵子放到你床底下。我也一直不解,誰能從我的眼皮子底下偷走側妃的鳳頭釵。


  但若那人就是王爺自己,一切不解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繞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祝柔芸仍是愣就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栽贓陷害我,要置我於死地之人就是王爺?不可能,肯定是你弄錯了。”


  錢婉兒的聲音傳過來,帶著蠱惑人心的意味。


  “我也不願相信,但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祝柔芸已然六神無主,倉惶問道:“可、可這是為什麽?王爺何至於要如此對我?”


  錢婉兒的聲音裹挾著冬日夜裏呼嘯的風聲傳來,讓祝柔芸心底發寒。


  “是啊,王爺到底為何要如此對姐姐呢?姐姐當真不清楚其中緣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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