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德行有虧
電光火石間,季承煜的目光掃過與季淩雲對視。兩人一母同胞親如手足,這些年來也一直都是同舟共濟,很多方麵可謂是心意相通,隻一個眼神就能會意。
季淩雲一個錯身讓開路來,半眯著眼一錯不錯看著季司宏,直到對方趾高氣昂的踏上幾級台階,季淩雲也跟著往上去。
季司宏察覺到背後的腳步聲,無不譏諷道:“原來安王殿下竟也有這樣的心思,平日裏裝的清心寡欲,怎麽,如今裝不下去了?”
季淩雲不以為然道:“既然建王殿下都敢來一試,我有什麽不敢的,難不成建王殿下怕我不成?”
季司宏嗤笑一聲,嘴角的嘲弄更甚。他身後季淩雲的目光陡然一沉,目光在季司宏身上四處搜尋,最終盯在他的右手袖口中。
眾目睽睽之下,三人依次登上祭台。高台之上的地方並不大,即便除了祭壇之外再無它物,擠下三個大男人也顯得擁擠。
畢竟祭台聖地,往往隻有皇上或者太子主持祭禮才能上來,原本也並非容納三人之地。
季淩雲跟上來自然不是真的為了點烽煙,隻是此刻看著祭壇裏的木柴,季淩雲實在看不出什麽異樣來。
相信皇兄既然排查過沾手祭禮之人卻查不出什麽來,那就說明木柴沒有問題,那為何烽煙會熄滅?又是什麽人能將火油掉包?
他側首看去,隻見季司宏眼中難掩激動之色,顯然是信心十足。今日種種異常都能看出此事與季司宏脫不了幹係,既然他費盡心思布局,此刻又巴巴趕來,定是有解決之法。
思及此,季淩雲搶在季司宏開口前道:“兩位皇兄若是不急,先讓皇弟一試如何?”
他的話雖如此說著,目光卻是看向季司宏。季司宏隻當他是想要搶著占便宜,心下不屑,就聽季淩雲又道:“此事突然,皇弟沒有準備,不知能否向三皇兄一借火折子?”
季淩雲自然不信什麽太子德行有虧的鬼話,如此他心中已然明了,定然是季司宏,不,季司宏沒有這樣的手腕,定然是嵐貴妃在其中動了手腳。
眼下還看不出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但季司宏如此有恃無恐,解決之法定然就藏在他身上。
季司宏似是看出他的打算,誌得意滿的笑道:“難得五皇弟張口,又不是什麽名貴東西,皇兄哪能這般小氣。”
說著他便抬手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折子遞了過去,季淩雲伸手接過,也不在意他話中的冷嘲熱諷,仔細打量了一番手中做工精巧的火折子。
似乎是終於相信這個火折子並無不妥,季淩雲打開蓋子吹了口氣,眼看著火折子的小筒中燃起微微火焰,伸手一把扔進了祭壇中。
祭壇中的木柴明顯有被燒過的痕跡,這些特製的木柴是由上好的鬆木幹柴與柔韌的紅柳濕木混合製成。
幹柴用以引燃,濕木用以捂煙,東西是從內務府出來的,內務府又是母後的心腹,本就不該出問題。
為了防止燒頭不夠,祭台中的這些木柴上還會澆上火油,所以以防萬一會準備加倍的木柴。祭壇中的這些木柴份量,若是放在尋常能燃上七八日都不止。
但是此刻,木柴上的火油不知被換成了何物,竟起了反作用。
祭天大典當日皇兄點燃了烽火,但今日卻仍是湮滅。而如今自己扔下火折子,竟連一點火星都未能燃起,那火折子竟然燒了片刻後自行熄滅了。
季承煜麵沉如水,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是驚訝還是早有所料。不過季司宏眼中的嘲諷卻是一目了然,季淩雲卻似是毫無所覺,對這個結果不以為然,隻嘴裏歎道:“看來老天也覺得皇弟我合該是個閑散人,倒也不錯。”
說著他伸手去撿祭壇裏那個熄滅了的火折子,借著寬大袖口的遮掩輕易藏下一塊木柴。季淩雲拿著火折子湊到季司宏麵前,說道:“多謝三皇兄慷慨解囊,既然如此,那下一個就由三皇兄來吧。”
聽到此處,季司宏不由握緊了袖帶中的紙包,想著一會兒要如何在寬袖的遮掩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紙包裏的東西撒在木柴上,就聽季淩雲突然又揚聲道:“二皇兄,你說如何?”
季司宏的動作一頓,下意識的向一旁的季承煜看去。他一向沒把這個不著調的安王放在眼裏,他的全部防備都放在季承煜身上。
然而就在這一刻,有一隻手突然握著他的右臂一抬,然後另一手指尖在他袖中一探,夾出一個小小的紙包來。
方才掏火折子時季淩雲就發現季司宏的動作小心,袖袋微沉,顯然是很小心裏麵藏的東西。
季司宏的臉色霎時一白,下意識伸手就要奪回來,卻被季承煜鉗住了另一隻手動彈不得。然而他此刻來不及抓住季承煜這個難得的把柄,隻顧對著季淩雲怒目而視。
“季淩雲你好大的膽子,把東西還給我。”
季淩雲將那紙包湊到鼻間嗅了嗅,眼神冷冽道:“這句話該我說才是,季司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蓄意破壞祭天大典,你以為自己長了幾個腦袋。”
季司宏身子一抖,盡力掙開了兩人的束縛,他指尖輕顫,虛張聲勢的冷哼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堂堂皇嫡子,竟這般不知禮數,連皇兄的私物都公然搶掠,其它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
太子殿下一向大公無私,今日怎麽對著胞弟這般行徑都不聞不問,莫不是心慈手軟了?”
季承煜並不理會他的亂叫,隻對著季淩雲伸手,季淩雲防備著季司宏將那紙包遞到了季承煜手上。
季司宏雖有心想要奪回來,但他知道季淩雲的身手,即便是劉宗也不一定能從他手機將東西搶回來。更何況自己此刻以一對二,毫無勝算,隻得眼睜睜看著東西到了季承煜手中。
季承煜打開紙包看了看,抬頭目光沉沉看了季承煜一眼,看的季承煜心頭一緊,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雖然季承煜一句話也沒說,但季司宏直覺他察覺到了其中的貓膩。
三人在祭台上耽擱了這麽久卻一直沒能點燃烽煙,不但宋都尉及禮部眾人和太子的心腹一眾心急如焚,底下或跪或站的百姓們更是憂心忡忡,個個伸著脖子往上頭看。
隻是祭台高鑄,高台之上的人能將底下眾人盡收眼底,底下之人卻難看清台上詳情。
所以底下眾人隻能看到三人在台上略有爭執,卻看不清到底什麽情況,其他人也不敢上台去看,場麵一時僵持。
此刻人贓並獲,隻要兩人扭著季司宏,將罪證拿去元和帝麵前,再加上宋都尉的反常舉動,即便是有嵐貴妃求情,季司宏蓄意破壞祭天大典的罪名也是逃不掉的,
季承煜已經想到了自己的下場,他甚至都想到了要將罪名都攬到自己身上,不能牽連母妃。
然而下一刻,就見季承煜打開紙包將裏麵的黃色粉末撒在木柴之上。季淩雲還來不及阻止,就見季承煜幹脆利落的掏出火折子點燃,然後毫不猶豫的扔進了祭壇中。
下一刻,火折子碰到黃色粉末的瞬間即燃,一瞬間明亮的火光之後暗淡下去,衝天的烽煙卻冉冉升起。
底下的百姓們瞬時高呼“神靈庇佑”,有的甚至喜極而泣,奔走相告。季承煜目光掃過百姓們,卻再不看季司宏一眼,轉身走下祭台。
季淩雲對著季承煜冷笑一聲,也一言不發的走了,隻剩季司宏僵在原地很久。直到看著季承煜和季淩雲在眾人的簇擁中離開,他才神色冷硬的走下祭台。
宋都尉還帶著人等在原地,季承煜卻看也不看他,徑直上馬車回了王府。宋都尉僵在原地片刻,對身邊一個親信道:“你趕在建王殿下回府之前去王府給側妃報個信,告訴她王爺今日心情不好,讓她小心應對,千萬別觸了黴頭。”
宋都尉雖手裏有些兵馬,但並非是個野心旺盛之人,自知以自己的本事和人脈坐到這個都尉已經是祖上燒香了,原本委實不願摻和進奪嫡之爭中去。
無奈獨女自小身子嬌弱,原本夫妻二人發愁女兒嫁不好。卻不想被建王看上了,雖說是高攀,但他卻著實高興不起來。若非女兒執意要嫁,他準備辭官卸任也要推了這門婚事。
到了如今這步境地,唉,都是命啊。
雖說提前一刻鍾得了消息,但宋氏也隻來得及讓人備好晚膳迎在門口。
果真見王爺下車時冷著一張臉,好在季司宏對她素來是收斂性子的,耐著性子用了點膳食後去了書房,方才陰沉下臉色發起脾氣來。
聽著書房裏的響動,劉宗繃著臉守在門口一動不動。下午他雖然被別的事纏身沒能跟著同去,但此刻看主子的模樣也知道事情肯定搞砸了。
他皺眉思索片刻,實在想不通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片刻後,他無聲的歎了口氣,卻又猛地抬頭喝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