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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突生驚變

  德安慌慌張張的走進德尚殿,在元和帝的眼神示意下猛地頓住腳步,抬袖擦了擦額上的汗才哆哆嗦嗦道:“皇、皇上,張賢禮,死了。”


  元和帝猛地抬頭,一雙略帶混濁的眼中猛地迸發出精光,冷冷的盯著德安,德安腿肚子一軟,直接跪下了。


  “你說什麽?”


  德安低下頭去,沉聲道:“皇上,張賢禮昨夜在獄中服毒自盡了,等發現的時候都人已經涼透了。”


  元和帝手中的筆猛地一擲,冷聲道:“去傳寧王來見朕……”


  話還未落,門口已經傳來福安的聲音,輕聲道:“皇上,寧王殿下求見。”


  “讓他進來。”


  德安頭也不抬,識趣的自覺起身退著出去了。退到門口轉身時他抬頭,正好看見季鈺仁一言不發的跪在了地上。


  德安嘴角勾起一個隱晦的譏笑,轉身出了德尚殿。


  “張賢禮之死是兒臣失職,兒臣罪該萬死,還讓父皇責罰。”


  頭剛抬起,桌上的鎮紙便直直擦著他的額間掠過,尖銳的烏木棱角劃破額間,留下一道半指寬的血印子。傷口不深,隻堪堪劃破皮膚,鮮血卻瞬間湧了出來,與烏黑的墨汁混合,瞧著甚是狼狽。


  “你的確失職,也確實罪該萬死!”


  季鈺仁隻在最初微微閉了閉眼睛,隨即便睜開眼睛默默受著,任由血水和墨跡染了半張臉。


  “還請父皇責罰。”


  這一下子砸出去,元和帝的怒氣也消減了不少,沉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張賢禮既然主動來投案,又怎麽會在案情尚未明朗之際服毒自盡?且剛好,就在朕準備親自提審他的前一日。”


  說到這裏元和帝的目光陡然陰沉下來,一字一句的說:“朕問你,張賢禮是到底是畏罪自盡,還是被人滅口?”


  季鈺仁猛地抬頭,似乎反應過來什麽瑟縮了一下,隨即便不顧額上的傷忙叩首道:“兒臣不知,兒臣知道的全部都告訴父皇了。兒臣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分隱瞞!”


  元和帝目光犀利的掃過季鈺仁,良久,才收回目光歎道:“罷了,朕料你也不敢,起來吧。”


  季鈺仁這才艱難的起身,他原本就腿腳不便,直立行走間還好說,跪起間則要狼狽許多,好不容易才獨自起身站穩。元和帝看的心中不忍,皺眉道:“此事先不要聲張,該查的繼續查。不是還有一個廖夫人嗎?務必看好,若是再出了岔子,朕決不輕饒!你下去吧。”


  季鈺仁走出德尚殿,陳恒就在門口焦急的等著,一見主子這副狼狽模樣頓時心急如焚。季鈺仁擺了擺手,淡淡道:“先回府。”


  好不容易上了馬車,陳恒一邊用帕子捂著那道血口子,一邊咬牙道:“皇上明知張賢禮之死不簡單,卻還是拿主子撒氣。這要是換了建王或者太子,甚至是安王,絕對能毫發無損。”


  季鈺仁嗤笑一聲,道:“如今張賢禮死了,譚夫人到底知道的不多,雖說還有那份卷宗,可卷宗是謄抄的,算不得鐵證。眼下雖看著人證物證俱全,實則父皇心中已經起疑了。


  先前張賢禮主動投案指認建王,眼看著就能麵聖沉冤得雪,他卻突然死了。以父皇的多疑,多半不會覺得張賢禮是被人滅口,而是怕露出馬腳畏罪自盡。”


  陳恒愣道:“主子的意思是皇上懷疑太子殿下?”


  季鈺仁不甚在意道:“建王愚蠢浮躁,成不了氣候,卻有個能幹的母妃。嵐貴妃這一招棋走的妙,怪不得能盛寵多年,想是已經能將父皇的心思摸得七七八八了。這一點上皇後就要甘拜下風了,所以才與父皇夫妻離心。”


  陳恒憂心道:“主子,嵐貴妃知道了咱們的事,以後會不會……”


  季鈺仁眼中閃過一抹寒光,“是啊,都怪我一時心慈手軟沒有趕盡殺絕,後來不得不借助建王之手,才讓嵐貴妃抓住了把柄,留下後患無窮。”


  陳恒歎道:“主子你這又是何必。”


  季鈺仁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漸漸變得迷茫而空洞。他低聲喃喃自語道:“是啊,何必呢……”


  嵐貴妃這一手釜底抽薪當真讓人措手不及,眼下建王正是眾矢之的,不料他竟能在大理寺中,眾目睽睽之下毒殺張賢禮這個重要人證。


  如此一來,反倒是太子更惹人生疑,畢竟此案誰都看得出來背後有人在推手。原以為看著太子掌握了確鑿證據揭發建王,如今張賢禮在皇上親審前被毒殺,反而像是欲蓋彌彰死無對證。


  一時間不僅太子有嫌疑,連帶著大理寺卿楊鞏也備受懷疑。畢竟誰人都知楊鞏乃是太子一派的擁躉,所以皇上才讓寧王介入此案,便是怕楊鞏懷有私心。


  楊鞏素來嫉惡如仇眼裏揉不得沙子,這般性子在朝中是吃不開的,他又是通過科舉出仕的寒門子弟,沒有背景靠山。初入官場時磕的鼻青臉腫,險些丟了性命。


  是季承煜念在其為人忠正,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力保其一路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所以說楊鞏是太子的擁躉者也可,但他絕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即便是季承煜讓他去毒殺張賢禮,他也是萬萬不會做的,因為他所擁躉的是心中的明主,並非某一個人。但他心中赤誠無人可證,也就無法證明自己和太子殿下的清白。


  季淩雲也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洗漱過後連早膳都未來得及用就到了太子府。太子府上倒是一派風平浪靜,隻是撞見許全時能瞧見他眼中難掩的焦慮。


  季承煜正在用早膳,桌上的膳食不多,口味清淡偏甜。他吃的慢條斯理,隻以眼神示意,季淩雲便也毫不客氣的坐下一道用了。


  食不言,寢不語。季淩雲自然知道皇兄的脾性,隻得一道默不作聲,微亂的心緒竟也漸漸平複下來。


  早膳用罷,漱過口,季淩雲才終於能開口,道:“大理寺不是衙門大牢,張賢禮又是重要人證,層層重兵把守。能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將其毒殺,必定是有內鬼。咱們的人都建王的手都伸不進大理寺內部,至多安插幾個眼線,能動手的隻能是身居高位之人。”


  季承煜的麵色凝重下來,他點頭,道:“絕不會是楊鞏。”


  季淩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一敲桌麵發出清脆響聲。


  “我也是這麽想的,那就隻能是寧王了。”


  季承煜沒再點頭,而是歎了口氣。


  “我想不出他為何要與建王勾結,他是個聰明人,更不會是願意卷入這些紛爭之人,我實在想不通其中緣由。”


  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先前雲安大師所言。雲安大師無法反查出施術之人,斷言此人法力高深世間罕見,後得知是位女冠後便推斷出此人身份,乃是陵川一位不出世的隱世高人。


  當時因無法證明這樣的隱世高人為何會聽從建王驅使,所以暫時未能定論。後來也查到那位女冠曾在京城郊外的農莊落腳,但這所農莊與建王並無幹係,所以暫且擱置。


  然而此時,季承煜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寧王的生母如貴人便是陵川知府之女,當年元和帝登基後選秀充實後宮才被選入宮中。


  因為家世薄弱也不得元和帝寵愛,後來更是誕下一位天殘的皇子,所以這些年一直寂寂無名埋沒深宮之中。


  心思轉念間,他已有了打算,開口仍是不疾不徐,道:“張賢禮之死雖在意料之外,倒也並非全然都是壞事。如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總該有個收場,父皇不會讓皇家鬧出這樣的醜聞,無論如何最後也會把建王摘出來。


  隻要有那卷宗在,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譚有為和張賢禮便可沉冤得雪。”


  季淩雲無奈點頭,“如此一來,南陽總督廖廣天就該倒黴了。不過古方親自去了南陽一趟,這廖廣天果真不是什麽好東西,這筆賬他背的不怨。”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歎道:“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看來三皇兄是又要躲過一劫了,想想真是不甘心啊。”


  說罷季淩雲轉身往門外去,嘴裏道:“這些日子忙的焦頭爛額,我且回去好好歇幾日,剩下的事就靠皇兄了。我將古方先借給你,他明日就該回來了,想必會帶來不少好東西。”


  待了不到一個時辰,馬車又悠悠駛回安王府。安王府門前此刻正有個窈窕身影徘徊,她麵上覆著輕紗,一雙秋水般的眼中神色複雜,但最多的是懷念和渴望。


  “王爺,舒月回來了。”


  正在這時馬車轉過拐角,往王府門口駛來。車夫一時不察門口有人,急忙收緊韁繩,馬車險險停在舒月麵前,卻仍是嚇的她驚呼出聲,跌坐在地。


  季淩雲掀開車簾下了馬車,車夫忙道:“這位姑娘站在門口,小的一時不察險些傷了人,還請王爺責罰。”


  季淩雲擺擺手,上前溫聲道:“這位姑娘不要緊吧?需不需要讓府上大夫診一診脈?”


  舒月死死捏住指甲,才讓自己的心緒平穩下來。眨眼間她眼中便蓄滿了淚水,抬頭看向季淩雲時已是一副柔弱可欺,惹人憐愛的模樣。


  她搖了搖頭,輕輕摘下麵紗,露出自己姣好的麵容來,羞怯的垂眸柔聲道:“奴家舒月,是特地來找王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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