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削發不一定是明誌
內宅,王清洛抱著熟睡的兒子,照顧著床榻上爬來爬去的凹子。
“還在吃?”
薛琪笑著點頭,“看狀態,杜相是走不了了。”
“什麽情況?你不是說過杜相不能喝酒嗎?”王清洛很是疑惑,杜相身體不好這她是知道的。
“杜相還有半年時間,他不想再喝藥了。”
“半年?可惜了,這麽好的宰相怎麽就不長命呢?”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即使是孫思邈也無能為力。
藥爐外站著很多人,薛琪的大嘴巴加上盛世的小嘴巴,郡王府上下都知道了。
惠姨撫琴,武珝和盛世翩翩起舞。
起舞送賢相,萬世永不忘。
一舞京兆杜克明,晉陽起兵仕先行。
二舞秦王謀士卿,南征北戰定計成。
三舞十八學士首,運籌帷幄社稷清。
房門大開,杜如晦看著院中眾人,深深一禮。
孫思邈搬了一把椅子,讓打晃的好友坐下觀看。
這是舞,也是武。
琴聲時而高亢悠遠,仿佛回到了戰場,金戈鐵馬、箭雨如梭。
時而優雅寧靜,仿佛回到了家鄉,看那田間油麥,看那膝下兒女。
琴音再變,仿佛又回到了廟堂,一群誌同道合的朋友,在為大唐江山出謀劃策。
杜如晦看著,聽著,一抹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這一生何其精彩,這一世哪有遺憾。
杜如晦走了,謝絕了孫思邈的挽留,走的瀟灑,走的無怨無悔。
月掛疏桐,群星閃耀。
安定門開著,隻為一人,一個老人,大唐右相,杜如晦。
皇宮中,李世民看著他的好友,“杜相回來了。”
房玄齡略有傷感的說到:“克明想開了。”
郡王府發生的一切,兩人都已知道,有欣慰,有傷感,更多的是不舍。
“克明可能要放大招了。”
誰最了解杜如晦?答案是房玄齡。
李世民看著他,等他繼續。
“他最怕欠人情,這個人情應該會送給李安之。”
“他會怎麽做?”
房玄齡搖搖頭,“如今攻擊李安之的人如此多,明天等著看好戲吧。陛下可要忍耐一下。”
李世民點點頭,“我這忍耐力都被你們練出來了。”
“那是陛下仁慈,要不然誰敢?”
房玄齡捋著胡須,看著天上的星星,“也不知有沒有天星隕落。”
“你還信這個?”李世民疑惑的看著他。
“不信,不過我倒是希望落一顆。”
懂了,李世民明白了,他的好友兼宰相是希望他記住杜如晦的功勞,“你呀,有什麽就直接說,我是那種小氣的嗎?放心吧,杜相的功勞我都記在心裏,不會虧待他的。”
“謝陛下。”房玄齡起身施禮,身為大唐宰相,他當然不信這個,他在給好友請功。
“大唐能有今天,我能有今天,你與杜相出力最多,我都記得,而且會永遠記得。”
“陛下,臣不是那個意思。”房玄齡,趕緊辯解,他沒有居功的意思,更不是為自己。
李世民擺擺手,“你我雖是君臣,但更是好友,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玄齡,這第一的位置.……”
“陛下,我真的不在乎這些,大唐平穩才是最重要的。”
李世民點點頭,“我要用無忌了,關隴之地需要一個代言人,軍方也需要這麽一個人。”
這就是帝王的平衡之術,關隴集團需要長孫無忌代表他們,而軍方是需要長孫無忌來製衡。
這些房玄齡當然明白,可是他有不同意見,“如今女人也能當官,臣覺得長公主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她不行,關隴之地不會選擇她,都知道她和我才是一條心。”
如果李秀寧可以,那她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可惜不能用。
“士族.……”
“房相,很晚了,去休息吧。”
房玄齡很無奈,隻能離開,他不同意對士族下手,至少現在還不行,但李世民不聽他的。
兩人都沒有私心,房玄齡覺得時機不成熟,而李世民不想等了,他覺得現在剛剛好。
涇陽郡王府
藥爐內的孫思邈看著王清洛,“通知皇後,凹子必須盡快送去鄂州。”
“師傅,你前幾天不是還說可以等等嗎?”
“這是杜相的意思。”
王清洛眉頭緊鎖,“師傅,是不是郡王有危險?”
“別問了,照辦吧。”孫思邈想起了杜如晦的話,現在的他隻能依靠皇族,如果陛下不再護著他,就是他的死期,即使有長公主也不行。
“師傅,你告訴我,他會不會有事?”王清洛有種感覺,應該會有大事發生。
“應該不會,杜相說,他會想辦法。”
什麽辦法?孫思邈不知道,因為杜如晦沒說。
翌日早朝,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杜如晦吸引了過去,就連出來的李世民都愣住了。
因為大唐右仆射剪了短發,他在做什麽?所有人都明白,他在表明立場,他在支持新郡王,涇陽李安之。
削發明誌。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孝經·開宗明義章》
這就是大家攻擊武義的原因,百善孝為先,剃發就是不孝。
今天的朝堂格外安靜,最近攻擊武義的這些人也猶豫起來,沒人想承受杜如晦的怒火。
李世民心中好笑,杜如晦要發威,怎麽全都蔫了呢?三天前那氣勢,恨不得把李安之撕了。
“那就按之前的意思,罰俸……”
“不可”
李世民想趁著沒人敢發聲,把事情定下來,沒想到,真有人不怕死的。
殿中侍禦史張行成站了出來,別人怕他杜如晦,他不怕。
“臣彈劾涇陽郡王李安之濫用職權,強行剃發,至孝道於不顧,臣還彈劾右仆射杜如晦,身居宰相之位,不以身作則,還包庇不孝之徒。”
可以,不管怎麽樣,李世民還是佩服其勇氣的。
“說完了嗎?”杜如晦抬眼看向張行成。
“說完了,你待怎樣?”
杜如晦不急不緩的走了出來,“先說我吧,我病了,剃發能多活兩天,不知張禦史以為如何?”
“無稽之談。”
“也許吧,剃了發還有半年可活,先父希望我活的長久,我當然要尊先父遺命,至於你說的不孝,我也沒辦法,不知張禦史覺得該聽書上寫的,還是聽先父遺命呢?”
張行成張了張嘴,沒有回答。因為這個問題不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