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懦弱與嗜血
茫茫草原,藍綠相連。
劉軒接收了大唐贈送的裝備,可一點高興不起來,原因無他,少。
五百副劄甲,一千橫刀,沒了,少嗎?對於劉軒來說當然少,他現在有接近八千人,五百怎麽分?光心腹就有兩千人。
“紮西,準備一下,十天之後,我們去漠北。”說完劉軒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蘇尼,我們的糧食也不多,最多能支撐兩個月,接下來怎麽打算?”
“吞並小部落,然後訓練軍隊,暫時不去惹那些大部落,現在是積攢實力,等頡利死了,草原一定會亂,我們趁機崛起。”
劉軒雖然有自己的打算,但他必須透露一些,讓跟著他的人有信心。
“頡利會死?”紮西驚訝的看著他。
“會,會死在我手裏,我們才是這裏的主人,去做事。”
劉軒回到營帳,看了看髒兮兮的庫克,扔給他一些食物,這是他的樂趣,每隔幾天就會侮辱一次,皮鞭、棍棒、拳打腳踢。
“過來給我揉揉肩。”
最裏麵的女人低頭走了過來,跪在他後麵,揉捏著。
“你好像不怕我了?”
“怕”
劉軒皺了皺眉,說著怕,可一定表情也沒有。
“你叫什麽名字?”他突然想知道,以前不需要,因為他有老師,有父親。
“落雨”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辛棄疾·青玉案·元夕》
落雨被“劉軒的詩”驚呆了,拿起筆墨記錄下來。
劉軒也沒解釋,他也懶得解釋,“你識字?以前怎麽不說?”
“你沒問啊。”
他竟無言以對,“還會什麽?”
落雨低下頭,“書畫也會一些。”
“以前你看見我都會發抖,現在為什麽不會?”
為什麽?因為她發現他也是個脆弱的人,隻是掩飾的很好,睡夢中那個淚流滿麵,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
“你可以試著放下,那些事都過去了,現在沒有人會傷害你。”
劉軒瞪著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她是怎麽知道?她是誰?惡從膽邊生,自己的事,誰知道誰死。
眯起眼睛,一把卡住她的脖子,按在地上,“你是誰?你特麽是誰?說。”
落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傻了,此時的她已經說不出話來,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她應該恨眼前的男子,是他侮辱了自己,打罵、淩辱,可也是他救了自己,在自己即將被淩辱的時候,以為遇到了英雄,她很糾結,這幾年要是沒有他,她早就死了,現在是時候解脫了,她緩慢閉上眼睛。
劉軒是瘋癲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精神病,可這次他清醒了過來,也許是她清澈眼神,也許是眼角那滴淚。
“說,你是怎麽知道的?你要是不說我就殺了你。”
麵色依然猙獰,似乎要將她吞噬,可氣勢明顯弱了。
落雨咳嗽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你經常做噩夢,我無意中聽見的。”
噩夢?每個人都會做夢,劉軒當然不例外,可他不知道自己竟然說夢話,還被她聽到了。
伸手就是一巴掌,他要殺了眼前這個女人,活活打死,沒人有資格可憐自己。
他在不停的打,她在不停的躲;他咬牙切齒、麵露猙獰,她梨花帶雨、麵露憐憫;他更加憤怒,她更加堅定。
落雨一把抱住他,緊緊的抱著,認他打罵,也許是打累了,也許是良心發現,又或許……。
他哭了,在她的懷裏,他第一次釋放壓力,心中的恨漸漸平息,他睡著了,毫無壓力,毫無負擔。
如果事情就這樣發展,劉軒可能會回歸正常,但庫克敲響了飯盆,打斷了平息的劉軒,他一把推開落雨,抽出橫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他的臉在抽搐、手在發抖,緩慢的舉起刀,而她沒有看那把寒光閃閃的快刀,而是盯著劉軒的眼睛,這雙眼睛本該是清澈的,現在卻布滿淚水,她緩慢的閉上眼睛,等著命運的安排。
刀久久沒有落下,劉軒下不去手,他舍不得,剛剛那個肩膀讓他找到了家的溫暖,可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這是你的弱點,必須殺死她。咬牙落刀,卻砍不下去,一次又一次的抬起,又無奈放下,自己的懦弱被她看到了,不對,還有一個人。
劉軒轉身看向蜷縮在角落裏的庫克,他看到了嗎?他應該看到了,即使沒看到,他也是個該死的人。
提刀而上,正準備一刀殺了他,庫克突然就地一滾,壓在劉軒的腿上,兩人抱摔在一起。
“來人,來人。”落雨呼喊著,可她忘記了一件事,劉軒的營帳周圍沒有人,這是他的規定,因為他經常虐待庫克,不希望別人看到或者聽到,沒有人來。
庫克出其不意,也隻是暫時占據上風,他畢竟是個殘疾人,想要完全壓製劉軒是不可能的,但他瘋了,或者說沒有生的希望,壓倒劉軒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咬人。
劉軒的反應也很快,調轉橫刀,插進他的身體,可庫克好像不知道疼痛,一口咬在他的側臉上,發出野獸般嘶吼,慘叫聲異常刺耳。
此時的落雨嚇傻了,這是吃人?那猙獰的麵孔,那血紅的雙眼,那恐怖的牙齒,他真的在吃肉,人肉,劉軒的肉。
世界好像變了,那個嗜血的劉軒變成了懦弱的羔羊,眼裏充滿了恐懼,他哭喊著,阻擋著那張血盆大口,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走開”、“你走開”,不是命令,更像祈求。而那個卑微的庫克卻變成了魔鬼,肆意的狂笑,一口咬了下去,好像還不過癮,吸食邊上的血液,好像在享受,享受那無比美妙的晚餐。
落雨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讓自己冷靜,隨手拿起木凳衝了過去,她要救他,至少還他救命之恩,庫克的雙眼已經被鮮血遮住,沒有看到她過來,或者他已經看不到了。
“砰”的一聲,木凳砸在庫克的頭上,他應聲而倒,可他的臉上依然是那種詭異的笑容,直直的看著劉軒。
此時的劉軒終於獲得自由,連滾帶爬的跑向營帳角落,躲在那裏瑟瑟發抖,眼中滿滿的恐懼,落雨小心的來到他身邊,把他抱在懷裏,抱的很緊。
時間好像靜止了,一個慈愛的姐姐,抱著驚嚇過度的弟弟,一個嗜血的野獸,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庫克死了,即使沒有那個木凳,因為那把橫刀依然插在他的身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