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二章 血淚複交加
“停船!”
第一聲叫喊出來後,卻啞得幾乎消散在紛紛落雪中,楚玉才發覺,此刻她心中竟然已然如此驚恐。
容止他,容止他……他最後告別的那一聲,是叫的她公主,而不是她的名字,這個久違了許多年的稱呼,仿佛是他故意與她拉開了距離。
連思緒都是破碎的,楚玉隻覺得自己呼吸急迫,心髒被巨大的力量壓迫著,假如不做些什麽,她怎麽都無法安心。
見楚玉如此慌張,桓遠也跟著踏上甲板,擔心地扶住她站立不穩的身體,低聲問道:“怎麽了?”
楚玉慌亂之間一把抓住他的手,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急忙道:“我要下船!”
她一定要回去看看,親眼看他依然安好。
船已行駛到河道中央,並順風行得正好,但在楚玉的堅持求下,還是找了個地方拋錨停下,楚玉隻帶著幾個人,乘小船上岸,便迫不及待地往回跑去。
好不容易跑回兩人分手的地方,楚玉彎下腰劇烈喘息,但回到了此處,卻不見容止蹤影,也不知道他去了什麽地方,楚玉隻覺得一團焦急的火焰在心頭胡亂焚燒,痛苦難當,卻不知道如何紓解緩和。
容止,容止在哪?
方才下了短暫的一場雪,楚玉發頂身上已經落滿一片瑩白。這雪也覆蓋住地麵上所有地痕跡,楚玉喘息未定,倉惶四顧,最後抬起頭來時,眼睛瞥見前方山腰上,一抹飄渺如孤鴻。但轉眼間又消失不見的白影。
他上山做什麽?
咬了咬牙,顧不上因為跑得太急的而疼痛的心肺咽喉,也顧不上酸麻發抖的雙腿,楚玉又拔腿朝那山上追去。
容止隨意地走了不知多久,骨骼肌理好像被鉸碎了無數次。可是每次再低頭看,他總會奇怪身體外表為何看起來依舊完好無損。
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昏暗,他已經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此際是生存還是死亡,又或者,其實他地身體已經死去。隻存著那麽一絲不滅的妄念,在沒有邊際的寒冷中躑躅行走。
他這是要去什麽地方呢?
為什麽還要一直向前走著,不願意停下來?
腳下忽然踏空,容止及時收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無意之間走上了死路,他定了定神,視野稍稍恢複了一些亮光。這方看清楚,此地是險峻的山頭。與對麵的山峰一同夾著下方幾十丈遠處湍急地流水,波浪呼嘯著彼此拍擊,看在此刻的容止眼中,便是一條雪也似的白練。
皺了皺眉,他轉頭要往回走去。身形微動。他又停下動作,嘴角浮現一絲微微奇異的笑容。
有人來了。
好像在一片昏暗裏。循著急促而來的腳步聲,辟開一條由光輝鋪成的道路,直直地朝他指了過來。
容止輕拍寬袖,衣衫下擺一展,便席地坐在雪上。
楚玉上氣不接下氣趕來時,見到地,便是容止悠閑地坐在山崖邊,側臉垂目,似是在欣賞山下風光的情形。
此時天光一片明亮,山上覆蓋著白雪,周圍都是一片茫茫的白,又將雪色的光輝折射出來,容止就坐在這雪光裏,沉靜的臉容上也仿佛映著輝煌的光輝。
楚玉走近時,容止也轉過頭來,他微微笑著,目光沉靜悠遠,語意卻帶著幾分調侃道:“怎麽回來了,是舍不得走了麽?”
楚玉板著臉不答話,顧不上自己喘息未定,隻有些踉蹌地走過去,盯著他仔細上上下下打量,確認他沒什麽事,才終於鬆了口氣,一下子坐在雪地裏:“原來是我多疑了。”
瞟一眼就在跟前的容止,楚玉有些窘迫,隻小聲埋怨道:“你剛才有些不對勁,我還以為你會出什麽事,就趕回來……”剛才她慌慌張張的樣子一定很多人都看到了,好丟臉!
容止地目光轉柔,笑吟吟地道:“我方才自然是故意那般,便是想瞧瞧你是否會上當,想不到你真的回轉回來,你眼下可會惱我?”
楚玉沉下臉色。她這麽擔心,結果卻換來一句他故意戲弄她地,這家夥就不會說句好聽的麽?見她這麽緊張很好玩麽?
怒火竄上心頭,楚玉就要負氣站起來走開,可是才唯一動作,手掌摸到冰涼的雪地,她頓時想起來,剛才趕來途中,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卻什麽都顧不上,隻爬起來繼續追,那時候的心情是如何的急切惶恐,甚至對自己說隻要容止無事,那她什麽都不在乎了。
現在容止就好端端地坐在她麵前,還能微笑著戲弄她,難道這還不足夠?
怒火頓時煙消雲散,楚玉撇了撇嘴,有些懊惱地道:“好啦,我就是比較好騙,很傻很天真,你滿意了?”頓了頓,她伸出手來,握住容止冰涼地手掌,低聲道,“你心機深,你本事大,我栽在你身上也不算丟臉,剛才我就在想,隻要你能好好地,我什麽都不在乎了,現在能看到你,就覺得十分高興,你愛騙幾次就騙幾次吧。”
容止微微一怔。
好一會兒,他露出複雜的神色,搖搖頭,無可奈何地道:“你啊……”他笑著,正想再說些什麽,忽然覺得眼角嘴角有一點涼,隨後便聽見楚玉好像轉瞬間變得很遙遠地驚叫:“你怎麽了?”
楚玉驚駭地望著容止,隻見他的眼角唇邊,都流淌出來一縷殷紅鮮血,流淌在他冰雪般的臉容上,更顯出一種別樣的瑰麗。
容止此時卻還有些困惑,他隻覺著楚玉到來後,身上痛楚仿佛緩解了一些,但聽楚玉此時的聲音,縱然看不清她的神色,也知道自己身上出了問題。
他抬起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眼角邊輕輕一抹,再送入口中嚐了嚐,冰涼的血氣讓他頓時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不是狀況緩解,而是死期將近。
此時此刻,他反而忽然頗覺有趣:“花錯說過我無血無淚,這下子可算是有血又有淚了吧?”
楚玉沒心思聽他說笑,她著急得快要哭出來:“我們去找大夫……不,你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這不是醫術能解決的……去求天如鏡,求他救你好不好?”
過程是坎坷的,前途是光明的……這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啦……大家挺挺,挺過去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