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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五章 垂堂千金子

  玉半夜裏忽然醒來時,臉上滿是淚水。


  做了一個十分悲傷的夢,夢裏她拚命追逐著遠去的家人,卻怎麽都追不上,周圍是久違的高樓大廈,雖然城市裏空氣汙染很嚴重,但是那畢竟是她生於長於的地方,縱然在古代有多麽的清新,她依舊懷念那汙濁的空氣。


  家人遠去的時候,周圍的景色也淡去了,逐漸化作無邊無際的黑暗,最後將她一並吞沒。


  然後,她就醒了。


  雖然夢裏的情形現在已經模糊,隻記得二三成,可是那種永世不可觸及的絕望心情,卻始終盤桓於胸口,揮之不散。


  已經強迫自己淡忘的東西,因為發現天如鏡所擁有的財富,而在一度的被清晰深刻的記起,讓她甚至在夢裏也不由自主流下來眼淚。


  楚玉靜靜坐著,雙目凝望室內的黑暗,直到自己的心情逐漸平複,臉上的淚痕也已幹涸,才輕輕的喘了口氣,自語道:“真是的,不是說過不要再軟弱了嗎?”


  分不清楚是前夜還是後半夜,空氣裏漂浮著安靜的因子,楚玉做夢驚醒,一時半刻睡不著,便從軟榻上下來,回頭看一眼:除了天如鏡的因素外,今晚臨時換床睡大概也是讓她做噩夢的原因吧。


  臥室已經被泥土堆成的小山占據,假如要在那兒睡,便會聞到很新鮮的濕潤泥土的氣味,雖然那味道並不算難聞,但是能夠有更好一點的睡眠環境。楚玉並不太願意將就差地,於是便將睡覺的地點轉移到了偏廳內平常用來休息的軟榻上。


  夜晚的寒氣有些許滲入了屋內,偏廳本來就不是一個太適合過夜的地方,楚玉抱著錦被,慢慢地走向臥室,看到那幾乎冒到了房梁處的小土山,竟然有一種類似安心的情緒。


  室內裝飾華麗高雅,與土山顯得格格不入。而泥土的氣息在周圍彌散。蓋過室內地熏香。


  楚玉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笑起來:何大概做夢都想不到,她竟然會用這麽野蠻,這麽笨拙地辦法離開吧?


  天如鏡那邊暫且無法圖謀,為今之計,還是先脫身為上。


  皇宮中,也有人和楚玉一樣睡不著,那人是被關起來的劉彧。


  現在這個時候。除非能透視未來,否則大約沒有人會想到,將來他可以登上龍椅寶座,號令半壁江山。


  因為這位未來的皇帝,此時狼狽到了極點,也淒慘到了極點。


  他的身上左一道又一道的交錯著鞭痕,是今天早上劉子業心情不好,拿他出氣時打的。秋夜已然深寒。薄薄一層衣衫根本抵擋不住冷意,他今天被打後昏了過去,又錯過了吃飯。現在他又痛又餓又冷,人被關在鐵籠裏,吃的是剩飯殘羹,睡地是幹柴稻草,沒一日能得舒適。


  與他一同被關押的兩王都已經睡熟,雖然環境惡劣,但是這麽多日子來,他們已經越來越習慣這種折磨,竟然能在這樣的情形下睡得香甜。


  劉彧挪動身體,試圖讓冰冷的手腳熱一些,卻又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痛得他閉上眼倒吸一口冷氣,而當他睜開眼睛時,卻看見一個人就站在籠前。


  那人身披黑色的鬥篷,頭臉以及整個身體幾乎都被與夜色連成一片的鬥篷掩蓋著,隻露出來一個尖尖的漂亮下巴。


  一見到那人,劉彧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來一股氣力,不顧全身地疼痛,他抓住籠子邊,急切低啞地道:“你來了,什麽時候才能救我走?”


  那人蹲下來望著劉彧,兜帽下傳來清冷地聲音,更讓劉彧感到寒冷:“這裏是皇宮,處處守衛森嚴,我一人來去已是不易,又如何帶湘東王離開?”


  劉彧聽了一陣沮喪,他鬆開牢籠,身子癱軟在地上:“既然不能,你又來見我作甚?”


  那人從懷裏取出三件折疊起來的細毛織成的內衫,輕輕放在牢籠前地地上,輕聲道:“我是來告訴你,我已經找到了你的心腹,阮佃夫和李道兒,這二人對你甚是忠誠,屆時我再收買皇帝

  人,他日尋隙而動,廢帝而自立……”


  他一邊說著,劉彧的眼睛一邊張大起來。


  那人飛快的說完這些,便低頭朝劉彧欠了欠身:“然而在此之前,請湘東王保重性命,隻有你保住了性命,才有他日可言。這衣衫穿在衣內,不容易給人看出來,若是別的,容易給皇帝知道有人在暗中助你。”


  聽了那人的話,劉彧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但是他看著地麵上三件同樣的衣衫,又有些奇怪:“我一人可穿不下三件,另外兩件放在何處?”


  那人本已要轉身離去,聽見他這話又停了下來,發出一聲像是嗤笑的聲音,慢慢道:“您身邊不是還有兩位貴人麽?我總不好厚此薄彼。”


  看那人走遠了,劉彧趕緊脫下外衣,先挑一件看起來最厚實的內衫穿在裏麵,頓時便覺得暖和了不少,但看著另外兩件,觸手綿軟溫暖,他有些舍不得就這麽給出去,便強撐著再都套著穿上,身材一下子顯得臃腫不少,上半身也緊束得難受,他隻有趕緊脫下來,看看旁邊睡著的兩個兄弟,他低聲道:“便宜你們了。”


  才要叫醒二人偷偷加衣裳,他又忽然想起來,他們三人同吃同住,同時受苦,他身上多件衣裳,別人不知道,卻瞞不過這二人,若是隻有他得穿,難免引發妒嫉,那人一次拿來三件,又何嚐不是為了封他們的口?

  劉彧覺得冷,王意之也覺得冷。


  他所在之地,是比建康更往北的地方,已經在北魏境內,這裏的秋意更加的深濃,也更為的凜冽,但是王意之並沒有在乎不斷吹在身上的冷風,他正十分清閑的,十分隨意的,坐在一間土屋的屋簷下,一雙目光含著輕快笑意,竟像是在欣賞夜景。


  也是這個夜晚無星無月,並無多少夜景可言,有的僅僅是暗沉的,仿佛無邊無際漫開的夜色。


  這夜色讓他想起容止的眼眸,也是那麽的漆黑深沉,一望看不見底。


  忍不住笑了一下,王意之感到一點冰涼的濕意順著風飄到他臉上,他偏了偏頭,快速探出手來在空中一抓,便又抓到三兩粒雨星。


  過了一會兒,雨星漸漸的密集起來,這秋天的雨並不暴烈,它僅僅是淅淅瀝瀝的下著,如這蕭瑟的秋一般,給人帶來更深一重的寒意。


  王意之到來的時候,這座小村莊已經因遭遇流寇洗劫,空無一人,此時周圍方圓數十丈,除了他之外,便隻有屋內一個活人。


  他身上穿著的是粗糙的麻衣,流離的行程也讓他麵上多了些風塵的顏色,可是此時的王意之,看起來比在建康時更自在,更快活,就連秋雨淒寒,也不能阻擋他露出微笑。


  雨慢慢的下,將屋簷打濕,匯集出一滴水滴,顫顫巍巍的,從一尺寬的屋簷邊上落下來,正滴落在王意之的鞋尖上,與此同時,他聽到遠處傳來的嘈雜的腳步聲,眼中笑意又更深了幾分。


  “終於來了。”


  淒風,冷雨,暗夜,有多少人不能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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