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世界傾倒
水灑無法熄滅熾熱的鬥誌，周安身上不斷被打濕，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快地蒸幹，剛被打薄的白色蒸汽反而又有濃鬱的趨勢。
殺機像是犬齒那樣密集地咬合在一起。
旭日塔的瞭望層像是被人精心布置的舞台，可這舞台上卻沒有觀眾。
麵具人的衣服基本完整，除了一個破洞和大裂痕，連袖扣都沒有掙掉，手上的手爪還保持著完整，卻布滿了裂紋，不難想象兩人的武器碰撞了多少次。
與之相比，周安的情況可稱之為慘烈，境界的差距始終是鴻溝，軀幹被不斷切開，又被一再地縫補起來，接著又被切開。但這種不可思議的愈合能力並不是免費的，他的體力被迅速地抽幹，五感開始鈍化，炁也所剩無幾。
隻有秋水黑亮如初。
周安再次鎖定了麵具人的咽喉，麵具人鎖定了周安的小腹，利刃都已出鞘，大弓都已拉滿，隻等血光迸射！
隻要抓住一個機會，隻要一個機會！就會有人死去！
麵具人再次消失在原地。
淩厲的意誌在周安腦海中爆開，沿著脊柱下行，血液在血管裏奔流如寒冰解凍後的大河，無窮無盡的力量，沿著肌肉和經脈無聲地傳遞。
隻有鮮血流幹，心火才會熄滅！
霧氣從刀鋒處流過，帶著尖嘯劃出銳利線條，斬向敵人的喉嚨。
“鏹！”
麵具人相對完好的右手手爪再次架住長刀，這次手爪沒斷，他架住了！
隻剩兩根利刃的左爪迅速前刺，勢要將那閃著亮光圈的小腹徹底撕開，隻要能看到腸子流出，這次行動就能成功！
“砰！”
刺眼的火花再次濺射而出，落入麵具人的瞳孔，一柄短直刀牢牢地卡主了手爪，一如麵具人卡住長刀。
短直刀的刃上沾滿血跡，正是曾捅穿麵具人腹部的那把，麵具人瞳孔猛縮，想再次後撤，一記凶猛的肘擊卻直朝他的麵孔上落下！
“哢嚓。”
麵具的碎裂聲和骨折聲混在一起，讓人牙酸。
黑白分明的瞳孔迅速充血漲紅，麵具人直接跪倒在地上，溫熱的液體順著嘴角流下，他無法呼吸了，因為鼻梁已經徹底粉碎，張大嘴，鮮血迅速湧入喉嚨，帶著鼻子上掉落的碎肉嗆住了氣管。
周安一擊得勢，迅速從手爪中抽出更短的暗朧，正朝麵具人的喉嚨上割去，渾身的汗毛卻突然豎起，閃電在心間炸起，迷霧中戰栗的感覺重新降臨了他的身軀。
就像之前被狙擊時一樣！
“砰！”
子彈將牆麵炸出一個小坑。
看著再次躲過子彈的目標，年輕人暗道一聲。
“完了。”
後仰彎身的周安小臂肌肉繃緊，脊柱帶動全身扭轉，淩厲的短刀被迅速甩出，貫穿了年輕人的前額，釘在牆上，粉色的漿塊順著牆壁流下，
“昏頭了，要什麽一千萬，跑路不好嗎，小姐姐還等著我呢，還有，哥們你女朋友真漂亮……”無數錯綜雜亂的想法如幻燈片般閃過，年輕人瞪大了眼如同標本貼在牆上。
徹底不動。
通紅的眼睛緊盯著一切，帶著竊喜，麵具人迅速向後傾倒翻滾，想要逃離這裏，可剛滾到一半卻猛然想起。
這裏是距離地麵足有二百八十米的旭陽塔，而唯二的通道電梯和樓梯都在目標身後！
這不是電影，沒有飛馳而出的跑車在半空中接住自己，跳樓的人不會奇跡般生還，從250米的高處下墜，全身骨骼都會碎裂，斷骨會插入他的所有髒器，劇烈的震蕩會讓他的大腦破碎，腦漿變成腦水。
那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徹底變成一灘人。
那是比長刀貫穿心髒更慘烈的死法。
“草，為什麽要等他上來啊。”巨大的悔恨充斥胸腔，正想翻身起來殊死搏鬥，麵具人猛然看到了塔邊的鋼纜。
有救了，巨大的欣喜出現在麵具人的心頭，可一陣劇烈的疼痛讓他低下了頭。
帶著鮮血，尖刃貫穿了麵具人的胸膛，穿透了心髒。
那是他的爪子，先前被斬斷的爪子。
轉過頭，周安的左手鮮血淋漓，握著斷刃刺進了麵具人的心口，然後右手長刀翻轉，割開了轉過頭來的麵具人的喉嚨。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選擇在這戰鬥。”
周安緩緩後退，看著麵具人在掙紮，一如他們在塔頂看他。
孤獨，高曠。
站在這裏，一切都那麽渺小，讓人覺得遠離了這個世界。
麵具人雙手捂著喉嚨，以免那滾熱的鮮血湧出來，他不敢拔出後心的刀，一旦拔刀心髒就會大量失血，他似乎想說話，可是一個喉嚨被割裂的人是說不出話來的。
他轉過身，跌跌撞撞地向著窗口走去，似乎想跳下去了結生命，而不願死在敵人手裏。
麵具人拖著沉重的身軀從窗口的破洞中鑽出去，顫顫巍巍地翻過防護欄杆。
模樣有點可笑，又有一點可憐。
周安看著麵具人的舉動，沒有阻礙，作為對手給與了他足夠的尊重。
但很快，旁邊的異響引起了周安注意，那是鋼纜抽緊的銳響，還有齒輪旋轉的嘎嘎聲。
麵具人放任自己的身體傾斜，直墜下去！隻要十秒，十秒就能落到地麵開車逃走！
他傷痕累累，但他還沒有輸！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周安完全沒有想到，鋼纜足有手腕粗，沒有炁加持的秋水砍上去隻能濺出火花！
想也不想，周安也抓住了不斷滑動的鋼纜，朝著樓下直墜！
仰頭麵對著天空，整個天空映在他的瞳孔裏，這麽看去，好像所有的星光都是從天心的一點灑落，都會落入他的眼中。
仿佛神浮在空中觀察世界，世界變得格外清晰。
天黑了嗎？
同樣的想法出現在麵具人的腦海裏，他隻看到一道黑影同樣落下，接著整個世界開始旋轉傾倒。
不要……命了嗎？
幾秒鍾之後，旭陽塔的玻璃幕牆外一聲轟然巨響，數百公斤重的懸橋砸進柏油路麵裏。
裏麵隻有一具被斬成兩半的屍體砸成了爛泥。
死亡和太陽一樣，都不能麵對麵的注視。
周安暫停在空中。
在斬斷麵具人身體的瞬間，他全力在懸橋上起跳，以普通人類絕對不可能做到的動作踏在玻璃幕牆上，靠著轉瞬間的摩擦力止住下落的趨勢，然後秋水刺穿玻璃。
周安下墜的力量在玻璃上留下平滑的刀痕！
最後單手發力，重新躍入塔身。
周安渾身火燒般疼痛，眼前開始發黑，但他還是掙紮著爬到電梯邊，拍下下行鍵。
他與女孩約好了，要快點回去。
盡管身影搖晃。
雄獅終歸趕走了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