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37.必須要有一位巫妖王
人的仇恨,是盲目的。
就如沈秋所說,當珍愛之物被奪走。
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報複。
這很正常。
人性就是如此。
為了那些仇恨。
他們會不惜喚起心中的惡念。
然後,墜入早已設好的陷阱。
待沈秋帶著滿滿“收獲”。
於數百人的絕望中,悠然離開瀟湘的同時。
在蘇州城外,太湖之上,連環塢水寨中。
唐九生大俠,剛剛會見完一位客人。
那是遠方朋友,多年相交。
聽聞唐九生前些時日,被妖人暗算。
一身武藝盡廢,便派人趕來探望。
還送上禮物,以做祝福。
“唉,命中不幸。”
目送著友人派來的仆從離去。
拄著拐杖的唐九生,在仆從的攙扶下。
哀歎一聲。
此時距離金陵“誅邪大會”的變故,已過去兩月有餘。
被沈秋惡賊抽走魂魄的後遺症,已盡數爆發。
這位太湖大俠,一莊之主。
連環塢掌門在兩月中,仿佛蒼老了十幾歲一樣。
他原本正值壯年,又有精妙武藝,修內功溫養軀體。
四十多歲的人,保養的和剛到三十一樣。
筋骨有力,行走之間,龍行虎步。
而現在,他卻如六十歲的老者。
腰杆彎了下來。
體弱無力,筋肉鬆弛。
行走蹣跚,得拄著拐杖才能行走。
體內經絡穴位裏,再無一絲真氣遊走。
丹田雖完好無損,但卻也運不得內功,使不得武力。
就連手中劍,都也抬不起來。
實際上,失了一魂一魄。
情況並不至於壞到這個程度。
雖然體弱。
但和普通人一樣生活,是沒問題的。
壞就壞在,這唐莊主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天地落差。
除了體弱之外,心中也有憤恨。
本就是虛弱之時,這心火一來,便上了頭。
又使身體越發差了。
簡直就是個惡性循環。
“爹,回去休息吧。”
當日金陵中的黑衣少爺,這會已和唐九生相認。
唐莊主眼見自己已成廢人,便也顧不得家門聲望。
頂著風言風語,將這私生子納入門牆。
最近兩月,用心教導。
儼然是要把他。培養成連環塢這偌大基業的繼承人。
“今日練武了沒?”
唐九生拄著拐杖,臉色鬱鬱。
被私生子攙扶著走回廳中,他問到:
“快劍之法,可入門了?”
聽到親生老爹,詢問武藝之事。
黑衣少爺臉色,頓時變得糾結起來。
他低著頭,語氣孱弱的說:
“沒,正在用心學。”
“怎會如此?”
唐九生看著自家兒子如此軟弱。
心中便有火氣升騰,激的他連連咳嗽。
他拄著手杖,語氣嚴厲的說:
“你根骨尚可,如今又不至弱冠。
還有武藝底子,為何兩個月了,還沒將快劍修入門?
這基礎劍術都學不好,以後怎麽學我唐家絕技?”
黑衣少爺撇了撇嘴。
他從小跟著母親生活,本是逍遙自在。
這會憑空多了個爹。
還得知自己是私生子,是母親給自己原本的老爹戴了綠帽。
心中本就有些疙瘩。
又從小被慣的有些壞了,吃不得苦。
雖然唐九生用心教導,但無奈他不願意學武。
自然不可能將劍術入門。
而唐九生這邊,眼看自己耳聽麵命,這自家兒子還是一臉不在乎。
他心裏也有些落寞。
又說了幾句,就把黑衣公子趕出廳外。
幹脆眼不見,心不煩。
想來自己一世英雄,武藝練到距離半步天榜,也隻有一步之遙。
堪稱天下高手。
兩個月前,在這江南武林,還是一呼百應。
何其威風?
現在呢?
自己不但武藝盡廢,就連兒子都管教不好。
門中弟子,這兩個月裏,也有一小半叛了宗門,去尋他處學武。
眼看著偌大的連環塢,就要衰敗下來。
自己大半輩子打出的基業,竟無人繼承。
一時間,唐九生也是悲從心來。
悲傷之後,心裏又湧起一陣憤恨。
這都怪那妖人沈秋!
倒行逆施,禍亂武林!
殺人不過頭點地啊!
那人卻沒殺他。
反而要以此等方式羞辱於他。
自己也沒做什麽對不起那沈秋的事!
真當是天降厄難,使人心意難平。
唐九生丟了一魂一魄,對情緒控製本就缺失些。
這會越想越是窩火。
不多時,廳中便傳出摔砸東西的聲音。
驚得一眾仆從都不敢靠近,隻能任由老爺發脾氣。
三十息後,唐九生氣喘籲籲的坐回了椅子上。
眼前這明堂裏,已被弄得一片狼藉。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手邊桌子上。
那裏放著一個精致木盒。
乃是之前好友送來的禮物,說是一把難得好劍。
自他處尋來,特意贈送給唐九生。
還勸他不要難過,也不要氣餒。
說麽老天爺終究會相助有緣人之類的渾話。
“老天爺當真是不開眼!”
唐九生一把抓起那木盒,咬著牙說:
“若他真有眼,為何不降下一道天雷,把那橫行無道的妖人劈死?”
“啪”
木盒被打開來。
一把帶鞘長劍,存於其中。
古樸非凡,廳中光芒照耀,更顯這斑駁長劍清幽無比。
仿佛看到它時,心中的怒火怒氣,都被撫平開來。
當真是通靈之物。
就算不握持,也能感覺到劍中雅意。
唐九生雖然因沈秋之故,被廢去武藝。
但一生愛劍,也是懂劍之人。
眼見此劍賣相如此好,心中便有一絲愛惜。
他本想將這禮物也砸在地上。
這會卻又將它妥帖的放在桌上。
他伸出手來,將長劍拿起。
握在手中,有點沉重。
這讓唐九生又哀歎了一聲,握住劍柄,噌的一聲拔開劍來。
入眼寒刃颯颯,帶著一抹森白光暈。
劍身如一塊明玉,照的人影清晰。
“好劍!”
唐九生不由的讚歎一聲。
心中也在思索。
自己那位好友,又不走江湖,是從何處得來如此名刃的。
可惜,自己已用不到這好劍了。
若是當日,被沈秋妖人拉入那妖魔幻境中時。
手中有此名刃,自己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他心中憂思滿腹,盡是幽怨。
將那好劍抽出劍鞘來,放在膝蓋之上。
用手指摩挲著冰冷劍身,待在手指觸摸到劍刃的那一瞬。
唐九生突然眨了眨眼睛。
他疑惑的看著四周。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自己方才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話。
但廳中,明明隻有他一人。
“你恨他。”
縹緲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這一次唐九生聽的清楚。
他霍然起身,左右看去,廳中分明無有他人。
這聲音,從何而來?
“你想報仇,想要找回力量,補全心魂
我可以幫你。”
那個聲音繼續說到:
“不必憂煩,不必抗拒。
用心感悟,老夫乃劍中靈韻。
如今重見天日,便見一名愛劍之人。
不忍見你遭此劫難。
你若信我。
便讓我幫你。”
唐九生的目光,下一瞬,落在了手中長劍上。
他眼中盡是狐疑。
武藝練到他這個層次,對於江湖密事,知曉的自然很多。
他知道,天下有名的兵刃,無一不是通靈之物。
也曾聽聞一些傳言。
比如有武者自名刃中,領悟出絕世武藝之類的。
那佛杖虯龍中,不也有蒼龍靈韻嗎?
他參加過金陵之戰,自然也知道這個秘密。
“你如何幫我?”
唐九生撫摸著手中劍,試探的問了句。
“嗬嗬,簡單。”
那劍中靈物,似是自心底發出聲音。
他回應到:
“你缺了一魂一魄。
老夫便以殘留靈韻,助你修複那殘缺。
你體魄根骨扔在,並未受損。
隻要魂魄補全,重修武藝。
數月之間,便可恢複全盛。
老夫還有套絕世劍術與你。
以你之天賦,學會之後。
找那妖人複仇,不過是彈指之間。”
“我為何要信你?”
唐九生反問到:
“這天下哪會掉餡餅?”
“你信不信,於老夫而言,無所謂。”
劍中靈韻笑嗬嗬的說:
“老夫隻是惜才,才現身一勸罷了。
你若不信,隨你去。
但以你現在之能,莫說報仇,就連奔行都難。
你若甘心做個廢人,看那惡人橫行天下。
要做個縮頭烏龜,老夫又有何法?
再說了。
你現在,還有什麽好失去的嗎?
一世為人,連快意恩仇都做不到。
有何臉麵自稱劍客?”
唐九生臉色難看。
他坐在椅子上,維持著那個動作。
心裏百轉千回,一想到沈秋如此逍遙自在。
他便心中窩火的很,那股意難平越發刺痛心腸。
又想到自己這兩月求醫問藥。
甚至拖著重病之軀,往臨安涅槃寺去了趟。
圓悟大師,也無法醫治這魂魄之症。
若沒有奇遇,自己餘下半生,都將以這廢人之軀度過。
自己的門派,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威名。
都將不複存在。
曾經翱翔天際的雄鷹,如今之能如走地雞一樣。
趴在地麵,仰望天際。
曾經行走的江湖武林,如今也隻能在夢裏再尋一次。
這
太苦了。
死。
不是最可怕的。
生不如死的每一日。
渾渾噩噩的每一日。
如行屍走肉的每一日。
才是最痛的折磨。
他不怕死!
能成為高手,就絕對不會怕死。
但他現在。
卻害怕活著。
真是諷刺。
“來!”
唐九生在心中激蕩下,橫下一條心。
將長劍豎起,照映出自己的雙眼。
他眼中盡是血絲,放開抗拒,於眼前長劍心身相融。
下一瞬。
一股熱流順延手臂融入體內。
那是力量。
那股力量就如流淌的水,飛快的充盈唐九生的精神。
他能感覺到,自己心魂缺失的那一快,正在被飛快的填補。
自己在變得完整!
他能感覺到。
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
唐九生眼中的光芒越發明亮,隻要心魂補全。
隻要自己傷勢愈合,自己就依然是那個天下敬仰的高手!
自己還能打!
自己還要去報仇!
尋妖人
“等等!”
心中幻想尚未結束,唐九生突然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呐喊。
不對。
情況有些微妙。
那股力量在填補了心魂缺失後,並未停下。
就如一盆潑入水中的墨汁,在飛快的侵染他的心魂。
記憶。
不屬於他的記憶,在眼前走馬觀花的浮現。
將他本體的記憶心神,一點一點的包容,轉換,填充。
不對!
不是這樣的!
唐九生心中驚恐,想要丟到長劍。
但已經來不及了。
在一個老頭的狂笑聲中,他眼前的世界越發模糊。
他能看到自己的兒子,一臉驚愕的衝入房中。
似乎是想要攙扶他。
“快走!”
他想喊出來,讓兒子離他遠點。
但最後的呐喊,也隨著眼前一片黑暗,徹底卡在喉嚨之中。
“唔”
摔倒在地的唐九生,在兒子懷中睜開眼睛。
眼中一片溫潤,就如老人溫和的雙眼。
他看著一臉焦急的兒子,笑了笑。
手指活動了一下。
初時有些僵硬。
但很快,就變得靈活起來。
“莫怕,玉兒,莫怕。”
唐九生掙紮著身體,任由兒子將自己攙扶起來。
活動著肩膀,四肢。
又將地上的古樸長劍撿起,歸入劍鞘。
在黑衣公子詫異的注視中,自家老爹總是弓著的腰,在這一瞬舒展開來。
就好似,又變回了原本那個橫行天下的高手。
“為父突破武藝關竅,已無大礙。”
唐九生笑眯眯的,對自家私生子說:
“你去玩樂吧,以後不必練劍了。
順便將門派長老請過來,為父有話對他們說。
哦,對了,讓你家娘親也準備準備。
今夜,咱們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黑衣公子有些疑惑。
他和唐九生相處隻有兩個月,並不十分熟悉。
不過眼前這個老爹,倒是比這兩個月那個暴躁的莊主好相處多了。
待他離開之後,唐九生活動了一下脖頸。
發出哢哢作響的聲音。
他左右看了看,周圍一片狼藉。
他輕笑了一聲,學著記憶中的樣子,撫摸著胡須。
自言自語的說:
“就如你所說,這世間,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真是蠢啊。”
——
“啊!”
與此同時,長江支流上。
沈秋盤坐於小船之中,在劍玉幻夢裏,他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眼前那一縷在靈氣中飛來飛去,嘶吼不休的殘魂。
那魂體虛弱淡薄,畢竟隻有一魂一魄。
已沒有身體了。
但依稀能看到那魂體上的臉。
赫然就是唐九生大俠。
但他此時痛苦至極。
就像是遭受了最可怕的折磨一般。
“我要殺了他!”
那殘魂尖叫到:
“殺了那搶我軀體,占我名諱的狗賊!殺了他!
啊!我恨啊!”
“喊什麽喊!”
沈秋罵了一句,手指揮起。
靈氣聚散,如鞭子一樣抽在那尖叫不休的殘魂之上。
後者被打的生疼,也恢複了絲靈智。
他不敢再叫,從空中降下,落在沈秋身前。
努力的幻化出軀體,跪服於地麵。
對沈秋大喊到:
“求仙人助我!救我家人孩童性命!
殺那蓬萊妖邪!
在下粉身碎骨,無以為報!”
“嗬嗬。”
沈秋輕笑了一聲。
他看著腳下那縷殘魂,他說:
“你看嘛,我都說了。
你們很快就會求我救你們了。
隻是沒想到,蓬萊人行動的速度還挺快。
不過,唐九生,我不會救你的。
你得自己,救自己!”
沈秋說:
“沈某也不在乎你是喜歡我,還是憎恨我。
我更不在乎你以後,是要和我刀劍相向。
還是相安無事。
我隻要你助我攻伐蓬萊。
不管你願不願意!
我予你靈氣,助你修行神魂。
待來日相逢,便給你舍身一搏的機會。
能不能奪回軀體,滅殺妖鬼。
就看你自己能耐了。”
他說著話,轉過身來。
在這處劍玉幻夢中,如唐九生一樣的殘魂,在身後飛舞的遍地都是。
就如幾百團鬼火一般。
他仰起頭來。
對那些憤恨的殘魂說:
“爾等也是一樣!”
“蓬萊將占你等軀體,毀爾等名聲,我可不會一個一個幫過去。
你們得自救。
沈某能給你們的,隻是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罷了。
是的,我知道。
你們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是沈某的手筆。
但做人嘛。
就得往前看,糾結於過去毫無意義。
反正爾等,現在也傷不得我。”
沈秋看著那些鬼火般的殘魂,在自己周身飛來飛去。
他張開雙臂,大聲問到:
“我欲攻伐蓬萊,請天下高手相助。”
“爾等這些孤魂野鬼,願不願意,與沈某同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