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落月搖光【9/100】
但凡江湖門派命名時,大都是以門派武藝來取名的。
就比如瀟湘劍門,使瀟湘劍術。
七絕門是因為張莫邪留下七種絕技,才號稱七絕;真武純陽宗練真武拳術和劍術,而涅槃寺則修佛門涅槃心法。
五行門其實也一樣,盡管門中弟子學的是魚腸功和暗殺術。
但五行門傳承絕技也不隻是魅影步法,絕影七殺,還有很多其他武藝,而這門派內功魚腸功修到最高境界,也不叫魚腸功了。
叫五行真氣。
其攻如金,刺碎萬物。
其隱如木,悠遠自持。
其行如水,斬而不斷。
其動如火,爆裂凶狠。
其禦如土,巍峨不動。
這套內功心決乃是五行門安身立命的資本,江湖一流,絕不比雪霽心法差,但可惜對天賦要求太高。
在五行門裏,能把魚腸功修到這等境界的,也不過渺渺數人。
而現在除了門主之外,當代最出色的弟子,還叛變了。
沈蘭不但叛變了。
居然還以魔教妖女的身份,和正派中人混在一起。
最過分的是,她以身為餌,布下了針對赤練魔君的陷阱。
這個陰謀之前就被窺破了。
曲邪敢來,便是知曉了這煙雨樓肯定有埋伏,但若隻有一名天榜中人,他也並不懼怕,還有把握擒住沈蘭,全身而退!
但預料錯誤的是,埋伏在此地的,不隻是泰山莽夫黃無敵一人!
竟還有武林盟主任豪!
之前他們可沒有收到消息說,任豪也在蘇州的!
他不是已經在金陵五龍山莊結廬閉關快兩年了嗎?
現在兩個天榜,對兩個地榜,絕對實力的傾斜,讓這根本沒辦法打!
真是個致命的錯誤。
煙雨樓中,劍氣縱橫,整個奢華精致的樓宇被那紫光閃現的劍氣劃得支離破碎,曲邪一邊躲閃,一邊丟出暗器,與泰山莽夫對攻。
這等場麵,武藝差些的人卷進去就是死。
所有人都在飛速撤退。
任豪也不阻攔,在長街兩側,大批正派人士已經殺將出來,和七絕門還有五行門人打成一團。
張楚也想退,但任豪的氣機一直鎖定著他。
隻要一動,便是雷霆萬鈞的攻勢。
“唰”
曲邪也發現了任豪,赤練魔君當即有了決斷,也不和黃無敵糾纏,在順手甩出漫天寒芒,將煙雨樓打的千瘡百孔時。
便閃身竄向夜色中。
魅影步法被發揮到極致,十幾個真真假假的幻影掠向四麵八方,又在下一瞬被太阿劍氣盡數攪碎。
但曲邪的真身,卻已經跳出了廢墟,正如飛鳥掠空,衝向長街邊緣。
任豪動了!
他腳下碎石崩潰開,就如閃電刺向曲邪,左手握成拳頭,兩儀神拳蓄勢待發,這一擊必是絕殺之勢。
“噌”
張楚也動了。
細長直刃刀出鞘,真氣付與刀身,長刀斜斬之間,便有星光閃耀,又有如怪物嘶吼的巨響。
刀氣破刃而出,就如獸群捕食,在長街上劃出數丈深的裂痕,磚石四濺,血光飛起。
那凶戾刀芒直撲任豪後心。
“嗯?”
武林盟主在空中急停,本來打向曲邪的拳頭,轉身砸在身後刀芒上。
“轟”
氣勁亂舞,自盟主身後,街上一層磚石被氣勁倒卷而起。
如狂風龍卷,轟碎刀氣同時,也將街邊水道炸開,更是將被削掉三分之一的煙雨樓,打的當街垮塌下來,就如小型地震一樣。
水流被這一拳卷動,就像突降大雨,將身後喊殺的戰場淋了個通透。
這一耽擱,曲邪已經竄出戰場。
隻見一道紫光緊隨其後,黃無敵追過去了。
任豪停在原地,他回頭看了一眼,在砍出剛才那一刀之後,張楚就已經運起提縱,狡猾如狐,跑的無影無蹤了。
張嵐會逍遙遊,張楚肯定也會的。
“倒是把張莫邪的貪狼刀術學的不錯。”
任豪搖了搖頭,隨口說了一句,便運起提縱,也朝著曲邪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在他身後,已被毀棄的長街之上,煙雨樓已成廢墟。
那是今夜之戰的源點,就如烈火燎原。
混亂已經從源點朝著四麵八方擴散開來,最終會把蘇州都卷入其中。
——
落月琴台中,沈秋就坐在臨湖小築裏,夜色將至,他手握搖光刀,正在閉目調息。
墨門中人已經來了消息,所有準備已經齊全,開戰就在這幾日裏了。
下午時分,沈秋好說歹說,才讓蘇管事帶著最後一批仆從回去商坊街暫住,將琴台清空。
這是有天榜中人要來幹架。
一戰打完之後,琴台還能不能在,都是個問題。
“嗖”
夜色將至,琴台一片安靜,沈秋盤坐在小築中,正是五感最敏銳的時候,遠處傳來的一聲震動,讓沈秋突然睜開眼睛。
他摩挲了一下手中搖光刀,手指在那倒映星光的寒刃上摩挲了一下,他說
“今晚就靠你了,給力一點啊。”
搖光自然不會回應。
它就如高冷女神一般,不屑於回應期待。
但心裏不願意,身體還是非常老實,在劍玉壓製下,這把刀平靜異常,毫無凶性。
沈秋深吸了一口氣,運起魅影步法,體內雪霽真氣運行之間,讓他如無聲的貓兒一樣,輕巧的越過小築窗戶,跳上屋頂。
不多時,便有從四麵八方出現的黑衣人聚在臨湖小築外圍。
他們的打扮,和瀟湘劍門中的七絕門人一模一樣,有的手握細長怪刃,有的帶著金屬爪刃,還有的手握短矛。
來者有7個人。
沈秋可以確信,在琴台外圍巡遊的七絕門人,數量絕對更可觀。
他們是為自己來的。
沈秋屏住呼吸,體內真氣運行變化,以魚腸功的方式讓真氣行走,讓沈秋隱匿更甚,就如融入黑夜一般。
臨湖小築裏亮著燭火,還有個人影在窗戶邊若隱若現。
七絕門人聚過來,一個為首的家夥提了提手中刀,一馬當先,丟出暗器,又破開房門,衝入其中。
但那被暗器射倒的,並非是沈秋,而是一個稻草人一樣的假人。
那假人被暗器打翻在地,其內墨家秘製的閃光粉被打破,刺眼的火光驟然亮起,讓躲閃不及的數人捂著眼睛快速後退。
“唰”
沈秋從屋簷上翻身而落,落地的瞬間,手中搖光寶刀飛起。
這沉重刀刃難以震動。
但雪霽真氣的衝擊,讓它依然在夜色中甩出三道刀影,距離沈秋最近的七絕門人剛轉過身,就被利刃劃過脖頸。
吹毛立斷!
大好頭顱飛了出去,那無頭屍體還未倒下,沈秋已提刀閃入眼前人群,秋風刀驟然使出,配合三分舍身決,就如奪魂鬼影。
隻是刹那之間,便有兩人人伏誅。
血氣衝天,剩下的三人舉起武器就要刺來,但沈秋不管不顧,揮起寶刀一陣猛砍,幾乎毫無章法。
但效果非常棒。
不管是短矛,怪刀,還是拳套。
在搖光刀的鋒銳麵前,無物不破!
交手瞬間,便被沈秋舞出的夜戰八方砍翻四個,精妙武藝根本來不及施展,就被切開身體。
最後一個轉身就跑,但沈秋扔下搖光,身形再快三分。
風雷聲動,帶著護指的手指,從背後刺穿那人頭顱。
連骨頭一起刺穿。
“砰”
腦後噴血的屍體仰麵倒在地上。
沈秋甩了甩手,抓起身後插在地麵的搖光刀,閃身竄出臨湖小築。
這落月琴台他很熟悉,而那些七絕門人也許做了偵查,但絕不會如他一樣熟悉此地。
這是自己的主場!
寒月之下,獵殺開始!
觀景小湖邊,三個七絕門人正在此地等候消息,在他們身後的假山上,一個人影悄無聲息的落在那裏。
沈秋抓起腰間手斧,先瞄準了一下。
“嘩啦”
索命飛斧呼嘯飛出,這動靜讓七絕門人立刻散開。
到底是魔教中人,反應極快。
兩個散開向兩側的家夥甩手丟出暗器飛鏢,但假山上已經空無一人,他們左右巡視,卻不防沈秋從水下一躍而出。
三分舍身決!
“噗”
真氣暴動之間,搖光刀如匹練升騰,自那七絕門人胯下一路向上,這銳利寶兵毫無阻礙,將他軀體一分為二。
剩下兩人一左一右殺過來。
沈秋閃身一矮身體,翻滾一周,隨手一刀,逼開左側妖人,風鳴聲動,劍指抵在另一人大腿上,便是兩個血洞崩現。
那人身形一跨,躲閃不能,便隻能看到搖光砍來。
他的眼睛,都被搖光刀身的北鬥七星圖案照亮了,這把刀在月下舞起,真如帶起星影一般。
“啪”
無頭的屍體摔入水潭,沈秋將手中的腦袋朝著最後一人丟去,那人閃開,便拿出一物,向天空抓開。
“嗖”
煙火一樣的光衝入夜空,琴台中的七絕門人便立刻衝向那亭台方向。
“噗”
丟出煙火的七絕門人,下一瞬就轉身跳入水中,也不和沈秋糾纏,這家夥武藝高出他太多,一個人上隻能是找死。
沈秋左右看了看,這處亭台無處可躲,而眼前影影幢幢又有喊殺聲來。
既然躲不開,那便不躲了!
雪霽真氣在體內嘯出一聲長鳴,沈秋心髒跳動再快三分,眼中也有血絲乍現。
他拖著刀,腳尖擦地,崩碎腳下木板,在木屑橫飛中,朝著眼前賊人合身撲去。
六分舍身決!
沈秋的速度快了近一倍,體內真氣暴動就如汽油倒入引擎,為首一人想要閃開,卻被沈秋用肩膀撞在胸口。
巨力加身,整個人倒飛出去,摔倒在地。
“嘩啦”
拖著的搖光刀也隨沈秋雙手舞起。
不再是輕飄飄的秋風刀,而是殺氣更重,大開大合的歸燕刀術。
寒刃舞出一輪月弧,刀影紛飛間,一招秋燕回風颯颯而出,帶起漫天血光,就如陷陣之士,刀刃向敵,有死無生!
沈秋眼前賊人刺來短矛,還有鬼哭狼嚎的掌風自身側而起,他錯步左移,複爾上前,躲開那摧魂爪,迎著短矛揮起手中刀。
“砰”
眼前那人,連人帶矛,被砍成兩段。
鮮血濺在沈秋臉上,卻無法模糊他的眼睛,真氣在咆哮,在催促,在推動他!
殺啊!
“噗”
厚重刀背如戰斧般揮起,蠻橫砸斷眼前怪刃,將手臂一起砸斷,殘肢飛舞,血氣衝鼻。
破軍斧,屠虎!
“唰”
身後有暗器飛來,沈秋回身舉起左手,險之又險的扣住飛來飛鏢,又甩手加持真氣,刀光圓斬之間,暗器向外揮出。
“噗”
揮掌打開的賊人手掌被飛鏢刺穿,沈秋提著刀,左手也蜷起成爪,以一種一模一樣的摧魂爪,劈手打在那人胸口。
胸骨斷裂的聲音傳入耳中,一股浩蕩之氣也在殺紅了眼的沈秋心中蕩起。
魔教妖人,不過如此!
“死來!”
他握住搖光,在刀刃輕鳴之間,反身踩在地麵,如掠食大鵬般跳入空中,又將寶刀舉向身後。
力劈華山。
武器碰撞間,最後一人額頭處多了一道血線,又被寶刀拍在胸口,便如破爛木偶一樣被砸飛出去。
“砰”
搖光抵在石板上,刀身雪白,不染一絲血氣,而拄著刀的沈秋身上已經沾滿了血。
在他眼前,又有幾個七絕門人衝過來。
“哈哈”
殺得興起的沈秋長笑一聲,伸手將肩膀上惡心的血肉撥開。
他一伸手,抓住眼前賊人射來的暗器,又甩手丟在地上,對他們舉起左手,勾了勾手指。
“來!”
這一聲如春雷綻放,在出口瞬間,沈秋便提刀前衝,真如莽夫一般。
殺氣衝鬥,就如激怒野獸,讓七絕門人一陣騷動。
但這沈秋高吟千首精怪動,長嘯一聲天地開。
舍身撞入人群中,便又是一場刀劍起舞。
是他們入了這殺局,是他們為殺人而來,現在想走
來不及了!
一刻鍾之後,沈秋提著刀,走出了落月琴台內部的走廊。
在他身後地麵,留下一個個血色腳印,他的氣息稍顯混亂,多次用了舍身決,雖然隻是一觸即停。
但對經絡也有些小小壓力。
他身上還有幾道傷口。
那群魔教人,果然給武器塗了毒。
但沒關係,雪霽真氣正在快速運轉,溫養筋骨,祛除毒素,這些小傷小痛也不是什麽問題。
隻要再走幾個小周天,沈秋便又能持刀上陣。
隻是,在他走出這木道回廊時,便看到在眼前湖邊,正有個消瘦人影站在那裏。
月光之下,湖水粼粼。
沈秋能看到那人穿著不似中原人的衣物,看上去像是個半大孩子,比他要矮一個頭。
但在那人身後,卻斜背著一個長條木盒。
他似在特意等他。
“進去的人都死光了。”
沈秋停在走廊入口,他對那湖畔的人高喊道
“你也是七絕門人嗎?”
那消瘦少年抬起頭。
沈秋借著月光看到,他有一雙藍色的眼睛。
而那少年的目光,則沒有停留在沈秋身上,而是落在了沈秋手中的搖光刀上。
他眯了眯眼睛,伸手握住身後木盒頂端,對沈秋露出了一抹堪稱羞澀的笑容,那笑容純粹而純真。
不帶一絲邪意。
“啪”
少年手中的木盒破碎開,在木屑飛舞間,一道妖異紅芒自沈秋眼前乍現。
它如一條紅色輕紗。
在現身的瞬間,就連天上月光,似乎也被這一縷光所吸納。
那紅芒如夜色中的燈,將少年周身三尺之地罩的猶如陰森鬼蜮。
少年將手中紅芒舉起,貼在額頭,複爾斜指向沈秋。
握住這把刀時,這清瘦少年的左眼,便從藍色變為了邪異血紅。
他用屬於變聲期男孩的沙啞聲音,輕聲說
“卻邪,憂無命。”
“請沈秋,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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