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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沈秋的新差事

  “砰”


  焦灼夜裏一聲悶響,燃燒的房子便倒塌下來。


  沉重的房梁也被引燃,砸在火海裏,濺起了漫天火花。


  在火光的映襯下,幾名驚醒的家夥大喊大叫著,有的試圖救火,有的心知劫難將來,便沒命的向外跑,試圖跑出這將死之地。


  但就在他們跑到這並不大的寨子外圍時,便看到眼前木製的欄杆上,正斜依著一個古怪家夥。


  他坐在欄杆上,兩腿懸空,還前後撥動,就像是孩童遊戲一般。


  這深夜裏,借著身後的衝天火光,這幾個人能看到眼前這人穿著黑色長衫,帶著手套,手裏還提著把雁翎刀。


  他身體消瘦些,但也算健壯,臉上還有笑容,隻是那笑容頗多玩味,在這殺人夜裏,頗有些貓戲耗子的陰冷。


  “喲,小老弟們,來了呀。”


  他揚起手,對幾個驚慌匪盜,如此打著招呼。


  一時間竟無人回答。


  “我殺了你們老大,燒了你們這破山寨,還殺了你們的兩條惡狗,不要懷疑,今晚的事都是我幹的。”


  沈秋跳下欄杆,提著沾血的刀,對眼前幾個赤手空拳的山匪說


  “區區十幾個不通武藝的外路人,就敢在這南通城郊外占山為王,奸淫擄掠,前幾日還搶了落月商坊南通號的貨棧


  你們搶東西也就搶了,大家也要生活,我能理解。但為何要殺人?誰人不是父母養的,被你們一刀砍了那就是萬事成空,又要多出幾家披麻戴孝。


  你等這些匪人,當真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


  “並肩子上!”


  一個漢子眼見不妙,便尖叫一聲,從腰間拔出手叉,嚎叫著朝著沈秋撲了上去。


  隻是一腔血勇,又被夜裏大火一激,腳下便有些踉蹌。


  其他人還沒動作,就看到一抹刀光亮起。


  帶頭大哥被那煞星一刀梟首,大號頭顱飛落出去,正在地上,無頭屍體噴出鮮血,搖晃兩下,倒在地上。


  重物落地,驚起林中幾隻烏鴉,嘎嘎亂叫的陰森聲音,再加上身後燃燒剝離的大火,給這夜色平添一分蕭索。


  剩下兩人立刻後退。


  沈秋提刀向前,他的語氣越發冷,他說


  “南通號死了個人,我殺了你們個,還差一個。一賠三,你們的報應來了。”


  聽到沈秋冰冷的話,眼前兩人中機靈的那個猛地把同伴推了一把,然後轉身就跑。


  被他推動的同伴猝不及防,身體向前倒下,雙臂手舞足蹈,結果迎麵就是一把雪亮的刀,照亮了那雙驚恐雙眼。


  “噗”


  刀刃從前胸刺入,從後背刺出,鮮血順著刀刃滑落在這家夥精赤的上身,他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倒在沈秋懷中。


  沈秋看也不看他,伸手抓著他的頭發,將刀抽出,隨手一甩,便將那屍體扔在地上。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逃跑的那家夥身上。


  沈秋是潛入山寨的,沒帶笨重的斧子,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就像是在酒館玩飛鏢遊戲,用索命斧的手法,將匕首向前丟出。


  “嗖”


  匕首刺入逃跑家夥的腰間,疼得他翻倒在地。


  “個!你已經殺了個,夠了!夠了!”


  他躺在地上,雙腿不斷的推著身體後退,他感覺到死亡到來,便全身顫抖的尖叫到


  “我是前天剛入夥的,沒參與過搶劫殺人!放了我,放了我,求你!”


  “嘁。”


  沈秋蹲下身,扼住他脖子,在背後火焰焚燒間,沈秋語氣冷冽。


  他說

  “真是難得,這肮髒齷齪的山寨裏,還有你這樣純真的匪盜你還真是可愛啊,莫非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那人掙紮著,想要說話,但喉嚨被死死扼住,根本發不出聲音。


  沈秋慢條斯理的丟下刀,從腰包裏取出一張紙,借著背後的火光,他輕聲念到


  “南通號被搶當日,往來賊子名。你這寨子總共就個人,你說你是剛入夥的,沒殺過人?


  那便讓你死個明白!”


  “擦哢”


  風雷指力湧動,喉骨碎開。


  那人還未立刻死去,沈秋便拖著他的手臂,如拖著掙紮的死狗一樣,走向燃燒的寨子,隨手一揮,便將那賊子丟入火中。


  他轉過身,借著火光,拿出碳木條,將紙上的那行字劃掉。


  在這張紙上,同樣被劃掉的字跡有個,現在隻剩下了最後一個要料理。


  沈秋收起紙張,回頭看了一眼燃燒的山寨。


  他搖了搖頭,撿起刀,在那賊子衣服上擦拭幹淨,歸刀入鞘,大步走入被照亮的黑夜裏。


  此時春去秋來,已是正定二十四年四月份,距離沈秋回到蘇州已經過去了半年的時間。


  在當日救下劉老頭的夥計之後,沈秋在落月街坊那裏算是打響了名聲,之後生意便絡繹不絕。


  但大都是尋他走鏢,並沒有太多救人尋仇之事。


  想想也是。


  普通人家,安紀守法的情況下,沒有那麽多深仇大恨要請他料理。


  這世界上壞人雖多,但永遠是好人占多數。


  綱紀法理再怎麽敗壞,基本的社會秩序還是有的,就算真有仇恨之事,普通人的第一反應也是找官府。


  沈秋又不願意舍下心腸,去做個不問道理,不講底線的殺手。


  一來二去,重新開張的路家鏢局能接的活也並不多。


  結果年前時分,瑤琴姑娘從青青那裏聽說了沈秋的煩惱,便將他找去。


  瑤琴以落月商坊的名義,雇傭路家鏢局,準確的說,雇傭沈秋,專門尋訪商坊在蘇州附近的商號,處理他們遇到的麻煩。


  這是老板吩咐的活,打工仔自然要認真對待。


  沈秋便騎著一匹快馬,繞著蘇州的大小分號跑了一圈,結果發現,落月商坊家大業大,分號眾多,麻煩也多。


  這大半年裏,沈秋追過盜賊,殺過水匪,還幫商號驅趕過山中野獸,就如今夜這為死傷者複仇之事,也幹了兩次。


  近年來南朝官府壓迫甚重,在前任國主趙虎染病去世後,新任的國主完全就是個傀儡,朝廷苛政,讓很多偏遠地的良民都沒了活路。


  這山賊水匪便越發多了。


  大都是十幾人結夥,人數不多,四處作亂,遇到進剿就往山中一躲,兩次三番之後,官府也懶得去管。


  各地鄉民隻能結寨自保,甚至有些闊綽的鄉族還組建了團練。


  像是這一次落月商坊南通分號被搶劫殺人,還有沈秋來管,來為無辜者報仇,但那些無權無勢的平民們遭了難,就隻能忍氣吞聲。


  “世道真是越發亂了。”


  沈秋騎在馬上,如這時代的人一樣發出一聲感慨。


  他朝著山下的貨棧去,南通分號是他這次巡查的倒數第二站,明日再往常熟分號去,若無事發生,便可以返回蘇州了。


  出來快個月了,也不知青青在蘇州可還好?

  小半個時辰後,沈秋回到了山下貨棧裏,這貨棧距離南通城還有段距離,當日被搶劫時還被放了把火,如今正在重建。


  “我把那山寨燒了,十六匪徒也已經除去,給死難的夥計報了仇,你們可以放心了。”


  沈秋跳下馬,對等待他的管事說了一句。


  那管事抹了抹眼淚,當即就向沈秋鞠了一躬,沈秋坦然受之。


  他對管事說


  “這事你也不用擔心,瑤琴小姐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這件事怪不到你頭上,今後好生做事便是。


  還有,不是我說你們。”


  沈秋本不打算多說,但最終還是沒忍住,他皺著眉頭,對那唯唯諾諾的管事說


  “這貨棧裏,算上采買,也有二十多人,那山匪隻有十六人,又沒有弓箭使用,就算你們手持棍棒,借著貨棧防禦,也能把他們趕出去。


  最不濟,拖到城裏兵丁來援,那南通府令總不至於見死不救,做生意是要務,我能理解,但以後你們也要為自己小命想想。


  實在不行,雇幾個護院武師總可以吧?那五個夥計死的實在冤屈。”


  管事知道沈秋乃是瑤琴小姐信任之人,便也不敢和沈秋爭辯,在他說完後,那管事才低聲說

  “我已請了護院,少俠教訓的是。”


  “我也不是教訓你,你不用往心裏去。”


  沈秋擺了擺手,隻覺得內心一陣煩躁,這和他想象中的江湖路可截然不同。


  他對那管事說

  “我休息一晚,明日便去常熟了,那邊最近可還安定?”


  “大體還安定吧。”


  管事和沈秋走入預備的客房,他對沈秋說

  “但常熟商號也有些麻煩,雖不如我這嚴重,但也還不太好處理。”


  “怎麽說?”


  沈秋問到,那管事左右看了看,他低聲說

  “那邊正在鬧賊,還是采花賊。


  我聽聞,常熟那邊有與我商坊熟絡的商人,家中女眷便遭了難,那商人請了鏢師去處理,但卻越鬧越大。


  去追捕賊人的幾名鏢師去了便沒了聲信,怕是遇難了,過了幾日,那幾名鏢師家中也連連遭難。”


  說打這裏,掌櫃也是唏噓一聲,說


  “那些女眷不堪受辱,有幾個性情剛烈的,便自行了斷了。


  還有那請鏢師的商人家也是,采花賊二次前去,殺了護院,還擄走了他女兒,揚言要把那可憐的閨女買去別地的窯子裏。”


  “這般凶狠?”


  沈秋眯起眼睛,他問到

  “可知那賊人姓名?”


  “這個倒是不知道。”


  管事說


  “但有人傳說,那賊自稱‘厲鬼周七’,也不知道是江湖諢號,還是姓名。”


  沈秋頓時冷笑一聲,想起了山鬼,便說

  “自稱厲鬼?他也配?遭難的即是與商坊有舊的商人,那便也是自己人,我便去常熟會一會這厲鬼周七。”


  第二日一早,沈秋騎馬出發,在中午時過了長江,朝著蘇州方向一路疾馳。


  常熟商號正好在南通和蘇州中間,處理了常熟之事,回蘇州也很方便。


  兩日後,沈秋到達常熟商號,一進門就看到商號裏鬧哄哄,似是有事發生。


  “我奉瑤琴姑娘之命,前來常熟商號尋訪。”


  沈秋找了個夥計,對他說


  “你們管事應該提前收到信了,讓他來見見我。”


  “少俠!我們掌櫃遭難了!”


  那夥計看了沈秋的印信,便一臉畏懼的指著商號裏混亂的人群,對沈秋說


  “掌櫃連同他妻子,還有閨女都被那厲鬼周七掠去城外虞山裏了,今早還有書信傳來,說是要商號準備贖金五百兩,否則今晚就撕票。”


  “嗯?”


  沈秋當下皺起眉頭,這采花賊行事真是囂張。


  他對那夥計說

  “把無關人等清出去!隻留商號之人,另外,我聽聞城裏的鏢局也被那周七害了幾名鏢師?”


  “是。”


  機靈些的夥計低聲說


  “他們可是大大的損了名聲,丟了臉麵,這幾日被同行擠兌,買賣都快做不下去了。”


  “那把那家鏢局的鏢頭也請來。”


  沈秋想了想,說


  “那周七能深夜入城擄人,提縱輕功想必極佳,再去準備幾張漁網,有倒刺的那種更好!商號中可備有弓箭?”


  “少俠,那是犯忌的。”


  夥計一臉害怕,他小聲說

  “官府向來不許藏匿弓箭盔甲。”


  “沒有就去買!買不到就去尋!”


  沈秋左右看了看,伸手放在那夥計肩膀上,他輕聲說

  “眼下商號遭難,掌櫃失蹤,正是你等表現之時,你若能搞來弓箭,我便給掌櫃替你美言幾句。”


  他看了一眼那夥計,他拉長聲音說


  “你要是甘心大半輩子做個跑腿夥計,那就當我沒說吧。”


  沈秋施施然背著手走入商號。


  在他的指揮下,混亂的商號很快恢複了秩序,城中鏢局的鏢頭也被請了過來,沈秋與他談了一刻鍾,那鏢頭便氣勢洶洶的離開了。


  在鏢頭離開後,之前被沈秋詢問的夥計,鬼鬼祟祟走到沈秋身邊,壓低聲音說

  “少俠,我有個朋友的二叔家是獵戶,興許能找來幾張獵弓,還有弩機。還有,您吩咐的漁網也已經找到了,都是城外漁家捕大魚用的,分外結實。”


  “很好,那便去找吧。”


  沈秋坐在前廳椅子上,笑眯眯的對那夥計說


  “鏢師們也會準備弓弩,但這種東西越多越好,另外,獵戶家中總有藥物吧?若有的話,給箭都塗上毒”


  “對付那等下作的采花賊,還講什麽江湖道義?”


  “小夥子,你說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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