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昏到日落,由黑夜到黎明,就算全身都僵痛難忍,他們依然沒有放開彼此。突然,懷裏傳來一絲異樣的掙動,魏藍疑惑的看著肖子賢,肖子賢也同樣不甚明了的回望著魏藍。
“你動了?”魏藍問。
“沒有。”肖子賢回答。
兩人震驚的同時鬆開緊緊相擁的手,夾在中間的呂冬梅像是剛剛睡醒一樣,揉著朦朧的雙眼望向一臉錯愕的兩人,“我……還活著?”
“顧……顧醫生!顧醫生快來啊!我媽活過來了!”魏藍驚跳著鑽出實驗室,對著顧少涵的辦公室方向大喊,“快來幫我看看啊!”
不隻是魏藍抑製不住的興奮,顧少涵都跟著激動起來,眼前的呂冬梅雖然依舊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但明顯和昨天的感覺有些不太一樣,身上那股濃重的屍香味也變淡了不少,轉而成為一種令人舒心的氣味,這和魏藍身上的氣味非常相似,“讓我抽點血。”
顯微鏡下的細胞圓潤得可愛,那些外形醜陋的變異細胞完全消失不見,“不愧是親子,基因方麵還是可以相互融合的,變異紅細胞完全被快速再生的你的細胞吞噬取代。”
“那這樣的話,是不是也可以幫呂維……”
“他不行。”顧少涵斷然拒絕魏藍的請求,“呂維不一樣,他和我一樣是單純的僵屍血脈,你的血液能徹徹底底殺了我們,冬梅能好轉,隻因為她體內或多或少還是存在巫者的血液。”
好吧,其他的已經顧不上多管,再沒有比眼下更令人開心的事了。魏藍無恥的舍棄開車的肖子賢,屁顛屁顛跟著自家老媽坐到了後座,“回去之後我就安排老爸的安葬事宜,這些日子我請假陪陪你吧。”
“沒關係,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我保持清醒的日子已經算不出來有幾百個了,早已經麻木了。”呂冬梅說的是事實,最初有過撕心裂肺的痛,有過深沉的內疚,也有過對年幼的魏藍的掛念和擔憂,但隨著數不盡的日月流轉,那些情緒早已被磨滅殆盡,甚至連絕望都已經忘記是什麽滋味。
呂冬梅笑看著魏藍,問出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問題,“不提那些了,還是來說說你們的事吧。”
“我們的事?”
呂冬梅溫和的笑著點了點頭,“你們兩個是什麽關係?”
這下子魏藍被問傻了眼,自從上次被李安然一頓抱怨,隱約也察覺到了兩個男人在一起好像不是太對勁的事,這樣的話能和老媽說嗎?魏藍借著後視鏡觀察肖子賢的臉色,可惜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態度明確,就是讓他自己想辦法回答。
魏藍的小動作完全被看在眼裏,呂冬梅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慌什麽?我又沒說不同意,我是察覺你倆之間氣氛好像挺微妙的,隨便問問而已。”
聽到呂冬梅這麽說,一直默不作聲認真開車的肖子賢終於發話了,“呂阿姨,您介不介意到我家去坐坐,有些話我也想對爸媽說清楚,如果您在,可能更好溝通一些。”
“我知道你打算做什麽,隻要是你們決定的,踏踏實實走下去就好,如果你需要我幫忙,我當然不會介意。”
在安排見麵之前,肖子賢已經通過電話向父母滲透呂冬梅還活著的事,老兩口意外的能夠接受這個驚悚的事實。見麵被安排在一個美妙的周末下午,肖子賢本打算預定個飯店,想想又放棄了,萬一他要說的事,老爺子接受不了,再打起來……還是家裏比較好,至少不會丟人丟到外麵。
於是星期天下午,五個人其樂融融的坐在餐桌前,吃著肖子賢和魏藍一起準備的豐盛晚餐,說是兩人合力,其實魏藍也隻是洗洗菜,連切都不會切,不如直接說是肖子賢一手早就的一桌好菜。
一陣寒暄過後,話題終於進入正軌,隻不過話題的開場並不怎麽樂觀,孫學玲一句‘差不多該給兩個孩子物色一下身邊的好女孩了’,成功將餐桌上的氣氛降至冰點。
“媽。”肖子賢低沉的聲線打破尷尬的僵局,“我和魏藍在一起了。”
孫學玲一愣,像是不太理解肖子賢話裏的意思,“當然在一起,你倆都是我兒子,等你們都結了婚,咱照樣還是一家人,子賢啊,以後冬梅也是你媽媽,得好好照顧著。”
“您聽我說。”肖子賢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坐好,臉上的嚴肅認真讓孫學玲無法忽視,“您應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吧?我從不打算結婚,今後我會和魏藍一起生活,直到終老。”
“你這是胡鬧什麽。”孫學玲的臉沉了下來,焦躁的推搡著身邊的肖承安,“死老頭子你也說句話啊。”
肖承安重重呼了口氣,他其實對這兩個孩子之間的關係有所察覺,甚至感覺得出來是從什麽時候起了變化,可他說不出口,也不太想麵對,“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不說?”終於壓抑不住怒火,孫學玲叫嚷著捶打肖承安,“要不是今天他自己說出來,你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學玲啊。”呂冬梅拉著孫學玲坐下來,柔潤溫婉的聲線讓人隨之蕩漾,“你知道死亡是什麽感覺嗎?”
不明白呂冬梅為什麽突然說這個,隻察覺到對方溫和的語氣裏透著不容拒絕的嚴肅,孫學玲不自覺的安靜下來,疑惑的等待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
“瀕死前的一瞬間,會有很多悔恨和遺憾的感覺,會質問自己當初為什麽沒有這樣做,曾經為什麽沒有那樣做,由心底深處虔誠的祈禱著,如果能重來一次就好了。”
垂下的眼簾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呂冬梅勾起唇角,用笑意掩藏住內心的傷感,“能夠活著真的是一件很幸運的事,讓我得到再一次活過來的機會的,也是這兩個孩子。我由衷感激他們,也希望他們在來之不易的生命裏能夠不留遺憾的活著。”
“他們經曆過的事,學玲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經曆了同生也麵臨過共死,如果沒有子賢,魏藍活不到現在,同樣的如果沒有魏藍,子賢恐怕也不會那麽順利的從昏迷中醒來,既然執念已經這麽深刻,何必強拆呢?”
孫學玲別扭的別開臉,她承認曾經產生過那樣的想法,隻要孩子活著,怎樣都好,可真當一切變得順利起來,自然而然會產生更多的奢望,“話是這麽說,可這世道不容啊。”
“路是自己選的,紮腳也要走完,至於該不該走,我們說了也沒用。”肖承安心中並沒有多大波動,畢竟這樣的可能性早就在心裏轉了個千八百回,也失眠過,也擔憂過,但一次次看著兩個孩子在案件裏做出的成績,又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做這一行,終歸沒什麽安寧日子可過,結了婚又能穩定多久?也許這樣相互陪伴共患難的感情,反倒是最牢靠的,“魏藍啊,這事我不攔著,大風大浪你們也經過了,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孩,我相信你們今天決定把這件事說出來,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也做好了對未來的打算。但是我還要問問你……”
“對於子賢,你是怎麽想的,不要被子賢的想法牽著鼻子走,說出你自己的想法來,讓我也看看你的決心。”
“我……”不是猶豫,也不是遲疑,隻是單純的說不出口!臉皮厚如城牆的魏藍,在長輩麵前總有一些磨不開麵的感覺。其實那些話根本沒必要說出來,彼此心知肚明。
此刻,貼身口袋裏正裝著一個精致的小禮盒,盒子裏是與之前那個被子彈打壞的一模一樣的Zippo打火機。
上一次送,是因為沒注意到肖子賢不抽煙,就那麽傻愣愣的送出去了,可這一次意義非凡,打火機的側麵刻著兩人名字的縮寫,被當做護身符,或者代表著自己也想要守護對方的心情,一定要鄭重的重新送給對方才行。
可魏藍就是個絕佳的行動派典範,要是讓他擋著眾人親肖子賢一口,都比逼他說出那些情話來得容易,直炮筒子似的性格,在這方麵完全熄了火,魏藍示弱的向肖子賢投去求救的目光,沒想到對方根本不理那一套,隻是默默掏出手機放在桌上,播放了一段錄音。
上帝啊!那是他和李安然對話的錄音,肖子賢怎麽會有?魏藍見鬼似的盯著肖子賢的側臉,平生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感歎,這個男人不能惹,太可怕了!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更要命的是,自己當時說的那些話雖然是發自肺腑,現在聽來完全是愛慕情緒洋溢在字裏行間,想忽略都不行!
“這就是他的想法,可以了嗎?”錄音播放結束,肖子賢冷著聲質問自家老爹,“還有什麽要問的?”
“沒什麽,隻要你們能好好的,怎樣都好。”
一件重大事宜搞定,吃過晚飯,呂冬梅被孫學玲熱情的留下來過夜,魏藍則拉著肖子賢落荒而逃,逃回他們兩個人的窩,這頓飯吃得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擦掉滿頭熱汗,魏藍著急忙慌的按開空調,“你怎麽會有那些對話的錄音?”
“那是徐新幹的,他在李安然身上藏了竊聽器。”
“啊?”魏藍一臉茫然,“他竊聽那些幹什麽?”
“為了挑撥。”肖子賢拉過魏藍,三兩下把彼此的衣服扒了個幹淨,糾纏著撞進浴室裏,打開淋雨,冷水澆在身上嚇得魏藍一下子跳開好遠。待水溫變得舒適,肖子賢難得笑著把魏藍拉回水中,“你的回答讓我非常滿意。”
唇舌的糾纏,身體的碰撞,不經意流瀉的低吟,完全被淹沒在水聲之中,直到彼此都疲憊得動也不想動,水也早已變得冰冷,炙熱的愛意才稍稍平息。
魏藍懶洋洋的栽進沙發裏,四仰八叉的躺得毫無形象可言,享受著肖子賢幫他擦幹頭發的特別服務,慵懶的指了指被剝下來隨手丟在地上的衣服,“肖哥,先別擦了,衣服口袋裏有給你的禮物,晚上沒好意思拿出來。”
“是什麽?”
“自己去看唄。”
肖子賢沒有多餘的廢話,伸著修長的手臂把衣服提到腳邊,從口袋裏摸索出那個精致的啞黑色小盒,打開蓋子,造型熟悉的打火機靜靜躺在那裏,被黑絲絨布襯得無比耀眼。
被打壞的那一個,他已經好好的收藏起來,這一個他會繼續帶在身邊。習慣性的摩挲打火機的金屬外殼,指腹傳來一些一樣的觸感,肖子賢摘下眼鏡,將打火機舉到眼前,一行字體飄逸華麗的字母刻印在那裏,他認得,那是他們的名字縮寫。
不知是不是因為足夠的默契,肖子賢也為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準備了禮物,他從公事包裏翻出一個圓形的絨布盒子,舉到魏藍眼前緩緩打開,兩隻一模一樣造型簡約大氣的男式鑽戒陳列其中。
肖子賢取出其一,握起魏藍的左手,將它戴在修長的無名指上,繼而伸出自己的左手,等待魏藍作出回應。
魏藍咧開嘴笑嘻嘻的仰起頭,直視著被自己枕著大腿的肖子賢,回握住那隻溫暖的手掌,取出另一枚戒指不怎麽溫柔的為肖子賢戴上。
此刻不需過多言語,僅一記深吻足矣。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撒花~~~~~
開始閉關碼新坑,是個各方麵都有些扭曲的故事,近期會在微博上發出新坑預告,有興趣的親可以來微博玩耍~那麽荒涼的微博需要小天使們來暖!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