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第242章 終離京（一）
正如金子銀子早已有的預感，新一年的元宵節過後，冬末森寒未消，蔣大將軍就再一次領了皇命，帶著蘇合兄妹一起北上。
幾個月的牢獄之災並沒損去蘇合風采半分，，縱然身裹粗朴青衫，舉止俯仰間，依舊是依舊是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好不惹眼！阿洛依舊是不苟言笑，垂首低眉順眼，沒有存在感。跟著他們一起的寒生縱然身負枷鎖鐵鏈，不羈的眉眼間間依然充斥著毫不在意的張狂桀驁，微微上挑的眉峰處皆是輕浮的調笑，彷彿下一刻就會化身紈絝，縱橫情場。
沈蘇和看到他們時不由莞爾，借著蘇合遞過來的手臂，借力上了馬車。
寒生翹著二郎腿，嘚瑟道：「別說，那鳳冷夜還是很夠意思的。長途跋涉難免勞累，居然還讓我們這些早就該千刀萬剮的『賊子』乘著馬車，優哉游哉的回到燕國去，嘖嘖嘖……有意思。」
沈蘇和伏在蘇合膝頭，放鬆的躺著，不以為然道：「他們也是怕我和哥哥有什麼好歹，多年謀劃一場空的話，慪也將自己慪死了。」
蘇合身形消瘦，卻不是白斬雞一般的瘦骨嶙峋，腦袋擱在他腿上不會硌得慌。
他抬手，輕輕為她順著頭髮，看著闔眼養神的蘇和，神情寵溺溫和，動作愈發輕了。
寒生瞅著蘇合那心滿意足的樣子，撇撇嘴，挑起身側的車簾，視線無焦點的四下逡巡著。
領兵出征什麼的規矩最是繁瑣，尤其是那些裹腳布一般又臭又長的繁文縟節，又拖沓又浪費時間。
一邊嫌棄著，一邊聊勝於無地胡亂瞅著，最後，目光落到騎在馬上神色冷峻的鳳冷夜身上。
彷彿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漠然冷酷地眼神隨之看過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馬車裡坐得是什麼人。被發現了寒生也絲毫不尷尬，反而沖著他露出一個毫不掩飾的笑。
鳳冷夜眉心微蹙，側過頭去，不再看他。
寒生無辜地摸摸鼻子。對自己的不滿之情他倒是真的毫不掩飾啊。嘛，算了，反正自己本來就不懷好意。
將要啟程時，無人問津的這馬車附近卻突然傳來一陣喧囂吵鬧聲。
沈蘇和從淺寐中起身，撩起車簾，看向那被阻隔在不遠處的陳元鴻，不由眉心一蹙，斥責出聲：「想什麼樣子？」
「姐姐……」陳元鴻頗為委屈地叫喚著，繼而兇巴巴地對著攔在自己面前的兵卒發狠道，「快給本公子讓開，你知道爺是誰嗎？耽誤了本公子的大事，爺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陳公子，您莫要為難小人們了。蔣大將軍和端王殿下都吩咐過來，不準任何人接近馬車的。」
「是啊，陳爺，小的們就算有是個膽子也不敢同您作對……實在是，實在是……」
「皇命難為啊……」
「滾蛋！」狠狠推搡著他們，陳元鴻有些惱羞成怒，「爺要和我姐姐告別，你們憑什麼攔著？那可是南疆王的妹妹，是你們這群炮灰可以隨便處置的？快讓開，別讓爺動手！」
事實證明：就算紈絝胖子陳變成了美男子高帥富，也依舊是個紈絝。只不過變成了好看的紈絝而已。
沈蘇和恨鐵不成鋼地睇了他一眼，斥道：「邊疆生活還沒有改變你那一身紈絝子弟的習性嗎？當初是誰說想要那些看不起自己鄙夷自己的刮目相看的？才回來幾日，就將那些信誓旦旦的話都忘記了嗎？」
「……沒、沒有……」不再同阻攔自己的推搡不止，陳元鴻垂首喏喏答著，不時偷偷翻著眼睛看她一眼，瞧道她並不是很生氣的樣子，才解釋道，「姐姐你別生氣，我只是擔心你……自從你被接到端王府，我便再也沒見到過你。心中擔憂想要去見你，卻也被人回絕了……」
沈蘇和不由嘆了口氣，走出車外，卻並未下去，只道：「子文，莫要胡鬧了。我當是叮囑你的話，難道你都當成了耳旁風不成？瞧你現在跑出來，定然又是偷偷跑出來的罷？……快回去吧，別讓丞相和大公主擔心才是。離別之言、分隔之語翻來覆去都是那些，老套，徒增傷情罷了。」
「快回去吧……」
「……姐姐，我們，我們還能再見嗎？」
他眼睛亮晶晶的，閃著渴望祈求的願景。一如當時初見，街頭相遇，本來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因為一人的驚鴻一瞥，既定了而後數年甚至長達一生的牽絆情思。
「你可真漂亮！小爺長這麼大，頭一次見到像你一般秀麗雅緻的女孩子。走走走……我請客！」
單純的喜歡，不夾雜俗鄙欲、望。亮晶晶的眼神，就像是愛玩的孩子見到了新奇的玩意兒，欣喜之色將他胖嘟嘟的肥乎乎的紈絝臉都點亮開來。
沈蘇和有一瞬失神，繼而緩緩笑道：「有緣，自會相見。你且回去吧。」
他的臉頓時垮下來，像要哭似的：「……姐姐……」你不要我了吧？
聲音隱隱帶上哽咽，後面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來。他只怕自己再多喚一句，懦弱的淚水就會從他臉上滑下。
努力眨眨眼，將眼中涌動的霧氣壓下去，丟人地抽抽鼻子。
沈蘇和卻也只是對著他笑了笑，轉身回了車廂，厚重擋風的帘子晃動兩下，最終將車廂遮的一絲不漏，再也看不見分毫。
陳元鴻喉頭上下聳動幾下，剋制住那幾乎要洶湧而出的悲傷，神色不善地看向身邊神情諱莫如深，彷彿察覺出什麼了不得事情的小兵，怒瞪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男子啊！再看就將你們的眼珠子挖下來當球踩！」
「陳公子恕罪恕罪，都是小人的錯。」
「對對對，都是小人的錯，您可千萬被生氣。」
陳元鴻忿然甩袖：「若不是我要聽姐姐的話，定然要讓蔣大將軍治你們一個不敬之罪才好！哼！」
氣呼呼的抹抹臉，轉身就要離開。然而，他才走了幾步，恨不得踩塌地面的步伐突然頓了頓，拐了一個彎，氣勢洶洶地沖著不遠處的鳳冷夜走過去。
直視他：「你最好將我姐姐全須全尾的帶回來，不然，不然……小爺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