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第213章 驟然平息
那一夜驚濤駭浪,恍若九天雷霆狂暴而下,毀天滅地的能力以摧枯拉朽之勢,幾乎要將整個端王府灰飛煙滅。
翌日眾人從睡夢中里醒來,心中不由難以置信。
朝陽依舊平靜升起,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彷彿大夢一場,皆是虛妄。
主子既然不動,他們身為奴才的自然也是不敢隨意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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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嫁女子皆束髮,帶金簪,以示以為人妻。
「你們怎得還沒有離開?昨夜不走,今日便是晚了。」沈蘇和瞧著雷雲菱花鏡中恢復閨中女子梳妝的自己,沒有濃妝雕飾,散下來的濃密綢緞髮絲傾斜而下,幾縷飄落胸前,擋去她過度消瘦而有些明顯的顴骨,終於是順眼了許多。
窗外,院里院內皆站滿肅殺威武的護衛,保證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雲素握著手中的桃木梳子,猛然跪下,嗚咽道:「王妃,奴婢不走!」
阿洛不再被允許靠近她分毫,而今能進身的出了金子銀子,便只有雲素了。
金子銀子亦隨之跪下,不置一詞,臉上卻是同樣的堅決。
「鳳冷夜也許是不會殺我,但是對於你們……」側著身子,從雲素手中拿過被她握得緊緊的桃木梳,一下一下梳著自己過腰的長發,視線落在桃木梳上雕刻精美的紋路,不甚在乎地說,「指不定就是被發泄的渠道。縱然你們不知本宮是誰,可憤怒之下,誰又管你是不是真的無辜?昨日你們若是離開了,今日就已經可以做上船出海。就算鳳冷夜再如何權勢滔天,也是斷斷抓不到你們的。我兄長,看在我的面子上,更是會優待你們,絕對比留在我身邊過著朝不保夕的卑賤生活要好很多。可惜啊……」你們沒有把握住……
停了停,目光落在門外手中握著刀戟的玄甲軍上,臉上不由得流露出遺憾地神色來,搖著頭咂摸道:「而今,你們卻是只能陪著我一塊兒死了,嘖嘖……」
「王妃將奴婢當成人來看,從來沒有苛待過奴婢半分。能伺候王妃您,已經是奴婢的天大的福氣。奴婢本就是家生子,自小便被教導要忠心奉主。先前王妃您救奴婢脫離火坑,更給予奴婢從來不想過的寬厚,讓奴婢沒有為人所詬病,奴婢銘感五內!而今王妃有難,奴婢豈能做那種忘恩負義苟且偷生之輩!便是死,也斷然不敢拋下王妃一個人!」雲素一下一下叩首,額頭與地面碰觸的聲音直教人震耳欲聾。
每說一句,她都要狠狠咬住嘴唇,如此才能勉強將胸中憋屈的哭號哽在嗓子深處,話聲嗚咽,口氣卻是堅決不用動搖。
銀子沉穩道:「臨行前,大爺曾數次囑咐我們好好照顧姑娘您。而今您正是需要用人之際,我們焉能獨自離開?既然大爺將您託付給我們,我們就絕對要將您活生生地還給大爺!姑娘您不必可惜。」
素來歡脫無拘束的金子此刻亦是鄭重叩首,她抽了抽鼻子,眼眶透紅,狠狠眨了眨眼,才堪堪將在眼眶中打轉的淚花咽下:「您是大爺的心頭肉,大爺是我們的恩人。您便是我們除了大爺,頂頂重要的人。如果您不能平安,至少……請允許我們陪著。」
「請讓我們陪著!」
次第而跪的三人,異口同聲的請求,眼中皆是不畏懼生死的凜然。
炫目地陽光從雕花窗欞緩緩偷過來,光線帶著溫暖的熱度,靜靜落在跪在地上的三人身上,彷彿是亘古永恆的雕塑,一動不動地靜默在光影中,任憑身下光影流轉,世事無常。
有種超脫的意味。
也許是被她們話語感觸,沈蘇和將手中的桃木梳擱在銅鏡台上,望向她們的目光飽含著深重的憐憫。
「你們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想要陪著本宮一起死,可是本宮已經有蘇合了,斷斷是不會輕易死去的。倒是你們,他日本宮安然離去,倒是你們留在這裡離開不得,就真的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她話語中的深意,顯而易見。
她可以離開,只不過不能帶著她們一塊兒而已。
今日她們不畏生死,他日被拋下深處孤立無援之境,還能保持這副心性嗎?
「只要您安然無虞,奴婢們百死不悔!」
毫不遲疑地回答,擲地有聲地誓言,讓沈蘇和習慣了嘲諷的唇角牽出一絲溫和的弧度,不過,轉眼便消失在冷凝不去的冷淡中,快得像是錯覺。
然而,深深叩首的三人卻從她無所謂地話中,聽出了她微微愉悅心境。
她說:「隨便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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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冷夜讓林煊停下來無用地搜查,當年跟隨著他出生入死地的兵將悄無聲息地意外死亡一事,而今已經有了明顯地答案。
燕國公主蘇和,心狠手辣,虐殺手段殘忍。
當年,她絕望凄厲地詛咒言猶在耳,而今復生重來,絕無可能輕易饒恕他們。
鳳冷夜嫌少有心境頹然無力之時,可是此情此景,他卻是如深陷蜘網的獵物,徒勞掙扎,只能看著名為命運的怪物,張著尖銳可怖的長螯,將自己生吞活剝。
「那麼,杜衡兄妹之事也不用再追尋了嗎?」
「……不必了。」
林煊不再言語,對著他恭敬行禮退下。
聽到那對兄妹的名字,鳳冷夜單手擱在桌上,支頤自嘲:「杜衡……他們如何還能安然無恙地活著?」
他很清楚。
如果說蘇和最恨的是敢覬覦蘇合太子的「鳳冷夜」,那麼,第二恨地的便是無情自私的杜衡。
細作。
害得他們全軍覆滅,唯有外出採購的暗衛十一——而今的阿洛,僥倖逃脫。她如何能輕易放過?
昨夜突如其來的驟變,就像噩夢一場,讓他久久回不過神。
沈蘇和便是燕國公主蘇和。
她深深愛著的人唯有她哥哥,哪怕是明知是禁忌,明知是倫常不容許,她依然故我。
曾經,他甚至覺得這種不將世俗放在眼中的無畏坦蕩甚和他口味。
而今看來,這簡直就是笑話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