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162章 越解釋越糟
平日里肅然果敢慣了的人,此時卻想是失了魂,就連說話都是低低:「你可是在恨我?蘇和,恨我那日妄為,給你留下最是沉痛的記憶?我……蘇和,我……」
我那時神智有些恍惚,誤認為那是你……
他想解釋,卻不止如何說出那近乎退卻責任的話語。
「臣妾不曾恨您。」
「不恨?那為何連喚我一聲『止卿』亦是不肯了呢?」除夕夜后,她便再沒喚過他一聲字。
沈蘇和揣著雙手暖著:「端王殿下不必多言。臣妾沒有,亦不敢因往事而有怨恨您的意思。臣妾只是想著,『止卿』本是您的字,先前你我初識往生谷,平輩相交,朋友情誼,喚一聲字也無甚不妥。後來臣妾入府為妃,您身邊亦只有臣妾一人,放肆一些,不過是閨房情趣,算不得真。而如今,府中抬了兩位妹妹,皆是近身伺候的。臣妾若在如此無禮,恐惹人非議。是以,端王殿下還是不要為難臣妾了。」
一聲聲規矩守禮的「臣妾」「端王殿下」,彷彿鋒利尖銳的針尖,一下一下地深深刺進內腑,不見出血,噬骨疼痛卻如影隨形!
痛到了麻木,鳳冷夜略彷徨地看著她垂手靜坐的模樣,一如往昔恬靜安寧,臉上時刻帶著笑,卻再也看不清她的悲喜哀怒。
「你既然如此懂規矩,那麼就搬回去罷。」
沈蘇和抬頭,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笑道:「端王殿下,您又是糊塗了。您天家皇胄,最貴無比,臣妾時疾未愈,怎麼能與您居於一塊兒?若是也讓您染上風寒,皇上皇后他們定不會繞過臣妾的。臣妾……還不想落魄出戶呢。」
「……難道本王連看一下自己心愛女人,都是不可以的嗎?」
「怎麼會?只是,端王殿下,除了臣妾,您身邊賞有賀蘭側妃與蘭庶妃二位妹妹。她們顏色鮮麗、光彩可愛,必可臣妾這憔悴蒼白的臉好看多了。您大可以去尋了她們。」說著,停了停,她抿嘴道,「不過,有些話,臣妾不得不說。端王殿下您也要注意些,您畢竟也不是十七八的莽撞少年了。情趣之事,須得慎重才好。太過急色,實非君子所為。」
鳳冷夜臉色難看至極:「亦非我所願……我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沈蘇和陰鬱地想:「你當然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巫蠱之術,豈是你們這些匹夫可以知道的?」
心中嘲諷不斷,面上卻是不顯,她只道:「聽聞家兄曾說,端王殿下那一日在臣妾房中說的也是此話。不知,不懂。……臣妾想著,那一日,您是中了迷藥,那麼。這次,也是嗎?唔,不過,看著蘭庶妃並無大礙,並沒有像臣妾一般躺了許多日,想來您出手極是溫柔。」
鳳冷夜神情大變。
她笑吟吟道:「臣妾早就說過了,臣妾身體不足,恐難伺候端王殿下您周全。而且,延續子嗣之事,臣妾亦恐難以勝任,端王殿下此番尋了妹妹進府,臣妾在此就先恭祝端王殿下擁得美人入懷,子息綿長!」
盈盈福身,端嫻道賀。臉上沒有一絲拈酸吃醋的模樣。
鳳冷夜看著她,眼神失望至極,像是秋日迢迢江水,蜿蜒流去,水氣升騰,不復波光粼粼,空餘得一片寂寥死寂。他的聲音亦是低啞無比:「蘇和,你可心?」
曾經情誼,難道就要這樣斷絕嗎?
可是,我曾經對你的承諾,並不是假的……
我只有你一個妻,孩子亦只有你一個母親。
陽光穿過厚重雲層,斜斜投下,溫暖的光線透過淺色的窗欞照進來,落得一室明媚。
無數光點跳躍在她纖細無骨的素凈手指上,隨著她指尖起伏,有節奏地躍動。
「臣妾自然有心。菜無心可活,人無心,可是會死的。臣妾既然安然活著,這顆心,想必還是在的。」
「也是……」他自進來,第一次露出一絲勉強的笑,「若是沒有心,你如何還能怡然在此?只不過……」
他起身,手掌不容拒絕地放在她胸口,單手捏起她下巴,四目相對,前者淡然淺笑,後者鳳眸深邃:「你這顆心,現在停在了誰處?」
沈蘇和扭頭從他手中脫困而出,甚是疑惑道:「臣妾……不懂您再說什麼。」
「我當初一直不懂,為何你總是若即若離。哪怕後來嫁給本王,琴瑟和諧之時,你亦是時時刻刻拒絕著本王。大度的表示不介意本王抬人入府,可是當事情真正發生,你卻稱病遠離本王。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本王嗎?啊?沈蘇和!」
被她的態度惹惱,鳳冷夜克制著幾欲噴薄而出的怒氣,森然道:「本王給了你一顆心,可是你給了本王什麼?」
氣極,猛然一拍桌。結實的桌子發出脆弱的呻吟,搖晃兩下。桌上茶盞因著他的大力,發出一陣清脆的碰撞聲。
沈蘇和不著痕迹地將身形往後挪挪,怕這桌子碎裂砸到自己。
她摸了摸被他掌下風吹得生疼的臉皮,垂首道:「我的心,自然是留在自己這處的。端王殿下也不要輕易說什麼一顆心了,叫皇上皇後知道定又要說臣妾狐媚不羞了。」
「你——」
沈蘇和瞪大眼,陡然起身,猛得後退,直到後背靠上冰冷的牆面,她才尖聲厲呵道:「你要做什麼?」
鳳冷夜瞧著她震驚駭然的面孔,才發覺自己無意識居然對她舉起了手臂。心底一愣,嗖得收回手,一顆心急速地跳著。他愕然地想著:「我居然想對她一介女流動手……」
沈蘇和驚恐警惕的目光看得他有些手足無措,欲靠近解釋,可是不等他邁出一步,沈蘇和已經凄厲地叫起來:「你要對我做什麼?!」
那種含恨不休的眼神,讓鳳冷夜有一瞬地失神。
是了。
在遙遠的過去,她也曾這些警覺地盯著他,根本不容許他靠近分毫。
在疑竇叢生的時候,語言總是蒼白無禮:「蘇和,我什麼都沒有做。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