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156章 博弈（一）
老嬤嬤以和她身形不配的速度飛快地走到沈蘇和眼前，抬起手掌，眼中泛著怒氣的血絲，猛地對著金子甩下。
那要是落在她細皮內肉的臉蛋上，紅腫一片都是輕的。
老嬤嬤心頭劃過一絲快意。這就是你得罪我的代價！
「啪。」清脆地皮肉相交的聲音。
手臂被人牢牢握在手心，如何也抽不出來。老嬤嬤有些發怔，難以置信地看著沈蘇和，彷彿不敢相信自己那猛烈一擊居然被「病秧子」端王妃輕飄飄地接住了！
目光觸及沈蘇和眼底冰冷無情的寒芒，一股子寒心徹肺地戾氣彷彿一把劍，直將她劈成兩半！嬤嬤大吃一驚之餘，心中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時，卻見沈蘇和緩緩鬆開手，輕輕抬手撣了撣她的衣襟上因為這動作而發皺的皺褶，笑意盈盈，烏眸深邃溫軟，眼神帶笑，臉上哪裡還有先前刺目兇狠的煞氣？
「嬤嬤……」沈蘇和笑意款款，語調不急不躁，「太后還在等著我們呢，府中婢子愚笨了些，惹得嬤嬤生氣，本宮自會私下教導，現下，我們還是不要讓太后等急了才好的。」
「王、王妃說得極是。」
嬤嬤看著沈蘇和含笑走遠的身影，心中真是又氣又怒。不過等她想到太后叫她來的意思，心裡頓時舒坦多了。
「即使你再有能耐又如何？身為一個女子，最痛苦的事不過原本恩愛兩不疑的夫君又寵愛新人。就算你當今榮寵非常又如何？端王殿下他……絕對不會是你一個人的！」想著她以後可能的境地，老嬤嬤心中的憋悶之情頓掃一空。
新梅苑裡歡聲笑語不停歇，而太后的寢宮則籠罩在一片沉重的靜寂之中。
偌大的寢宮中，只留得銀炭燃燒的噼啪聲，一擊黑白棋子落地的清脆碎響。
既然宮裡給鳳冷夜安置了人，她就必須是留下的。
沈蘇和想得明白，左右不過是鳳冷夜這個人而已。
是她的，跟不是她的，或者不全是她的，並無太大區別。
太后同她對弈。說好聽些是對弈，實則是不著痕迹訓斥於她。
「端王乃是哀家最寵愛的兒子，胸懷大志，不可能只傾心於你一人。現得端王寵愛於你，這是好事，哀家希望你為止卿延綿子嗣的同時，莫要恃寵而驕，使什麼小性子。」
「你既然是端王妃，就該充當眾人之表率。拈酸吃醋可不是掌管王府內院之人該做之事。」
「曾經天真的念頭，哀家希望你莫要糾結於心。順利誕下止卿的嫡長子才是正經。」
「縱然端王府會進新人，你依然是端王妃。嫡妻之位不容妄動，你也且安心就是。」
諸如此類，句句不離子嗣新人，彷彿在她心中，自己就是為了生育子嗣而存在。
沈蘇和心中譏笑不已，面上卻是恭謹謙和，乖巧的一一應是。
太后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里，軟綿綿的沒有著力的地方，難受急了。
口氣不復先前敦敦勸誘，直直道：「哀家喚你來的意思，你知道罷？」
「兒臣知曉。」
「如此，對於哀家如此安排，你可有什麼想說的？」
沈蘇和手中拈著一粒黑子，恭敬地對著太后請道：「該您落子了。」
太後下意識咬著牙。這女子真是……
下棋是她提議的，沒有分出勝負自然不能貿然悔棋。
太后被怎麼也問不出話的沈蘇和氣得五臟六腑都不大對勁兒，心中不舒坦，手中落子出招的力度自然也是全然不客氣的。
先帝愛棋，她就是憑藉一手高超的棋藝叫先帝記住的名字。雖然先帝去世許久，不過她的棋藝也沒有完全荒廢。她自詡，對付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病秧子，不過是手到擒來之事。
沒有了那意味深長的問話，落子速度快了很多。
太后最後落下一子，將沈蘇和的生路堵住。
這一局，她贏了。
沈蘇和看著這滿盤棋局，不由笑道：「太後娘娘棋藝高超，兒臣愚不可及，是兒臣敗了。」
圍觀的嬤嬤婢女們皆是應和，連連稱讚太后威風不減當年。
「先前太後娘娘問兒臣的看法，兒臣不敢妄言，還請太後娘娘恕罪。」
贏了棋，得了她的認錯，太後娘娘舒心了許多，寬和道：「你我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生疏，有什麼儘管說就是了。」
沈蘇和起身行禮，得了她的認可復有坐回榻上：「兒臣福薄，自幼體弱不足不說，更是長久纏綿病榻之上。而今雖然見好一些，但是依著兒臣，照顧端王總是難免會有疏忽。兒臣尚在閨中之時，有過狂妄自大的言語。現今想來，委實天真又可笑。」
她停了停，「端王乃是人中龍鳳，兒臣何德何能才能得其青睞，入府為妃。往日之時，就當是兒臣爛漫之語，算不得真罷。」
太后讚歎地看著她，眼神甚是慈祥可親：「你能如此想，甚好。」
雖然她出身不高，但勝在孺子可教。倒也不是個無理取鬧的。
如此一來，由她為妃，端王後院定會和和美美、子嗣綿長。
這樣想著，太后的眼神更是慈愛起來，
沈蘇和笑道：「兒臣想著，如果遇上端王喜歡的人兒，兒臣定當早早接入府中。再不然，太後娘娘覺得哪家姑娘溫馴大方、守禮嫻靜，皆可告知兒臣。而成定當為太後娘娘，為端王分憂。」
「既然如此，蘇和覺得蘭清歌蘭氏如何？」
「回太後娘娘，兒臣覺得，蘭氏並不適合。」
被她猛然拒絕。太后剛剛落回去的警惕頓時歸位。定定看著她：「有什麼不合適的。」
沈蘇和道：「兒臣既然嫁入端王府，所行所思自然是要以端王為重。蘭清歌和端王自小熟識。按理她最是適合照顧端王的人選不過。但是，身為皇後娘娘近親，她並沒有養在皇後身側，更不是長在規矩人家裡。她乃是同罪妃蘭氏長大。」
初聽「罪妃」二字時，眼球頓時一陣緊縮！身形一滯，半緊張半嚴苛，厲聲怒斥道：「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