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108章 成親(一)
迎娶那日,紅妝十里。
天空晴朗透徹,是秋日特有的爽朗開闊。
灼烈刺眼的紅綢,上面用金線珠玉細細勾勒了金色鳳凰,綉工出神入化,翅展九天,栩栩如生,恍若活物。這綢緞傳說是蜀地的特產,用特殊的血餵養的蠶才能吐出來,織物色澤深厚鮮亮,久不褪色,千金難買。
而今,這方蜀錦,已經被妥帖地穿在帶著鳳冠的沈蘇和身上。
沈言看著嬤嬤給她最後梳頭,鳳冠霞帔的她,是從來沒有過的美艷不可方物。
像是想起來什麼,他倚著門框,逆著光線,話語里滿是喜悅:「這嫁衣很適合你,我們母親的心血沒有白費。你也許是不記得了,早在你還是個孩子時,母親就幫你準備了這身嫁衣,一針一線,每一次縫剪,都是母親親手做的……」
「原來如此。只是……居然如此合身?」
「是啊,沒有進行修改,就彷彿是為你量身定做的。除了母親,恐怕再也不會有人能做出來了。」
沈蘇和抻著嫁衣,從椅子上站起來,堆在蜷起雙膝的衣擺,入水瀉下,隱隱閃著靈動的波光:「我很喜歡,謝謝兄長,也謝謝……母親。」
「不必如此,只要你好好的,強過一切。」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支鳳翔九天的金步搖,叉入她挽起的髮髻,「這是我早些年游經北燕時,偶然從當鋪得到的,出於宮中,據說是太子之物。今日,如此重要的時刻,想必你一定更希望他陪著。既然人無法在身邊,那麼,就讓它陪著你罷。不要難過,也不要怕……」
最後,沈蘇和抬起手,攬住他的脖子,沈言彎腰抱起她。
這是他們兄妹,最後也是唯一一次這麼親密了。
眼底閃過粼粼微光,沈蘇和抽抽發澀的鼻子,伏在他背上,低聲喃喃:「謝謝兄長……」
沈言輕笑笑笑,只道:「……蘇和,最後喚我一聲哥哥罷,說不定這就是永別。」
你還從來沒有叫過我哥哥,一直是兄長兄長的。
感覺到懷裡的身體緊繃了一些,沈言開顏樂了:「哈哈,其實也沒關係,不過……你,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的。」
將她送上轎,沈言要出去隨轎時,卻被幔簾中的沈蘇和猛然握住手臂。
沈言回頭,聽得裡面傳來一聲柔軟的喊聲:「哥哥。」
手背放開,剎那間,沈言感覺一股淚意欲破胸圍出。
見過了風風雨雨的的沈言,就因為這一句求而不得地哥哥,差點當場落下淚來。
從今日開始,她就再也不是他的妹妹了。
——段王妃殿下。
同樣隨轎的喜娘大驚小怪地高聲大叫:「喲喲喲,看看沈公子!果然是和新嫁娘親厚異常!哈哈哈,可不要哭了,哭得時候已經過了,再哭就要折新嫁娘的福氣了,給給給,快擦擦,莫要誤了及時啊!」
隊伍開始沸騰,隊樂奏起,萬巷歡騰。
一路暢通無阻,抵達端王府之前,轎中隨行的婢子,給她微整了衣冠。
掀了帘子走出去時,她看到紅色地毯就在她腳下。她知道,這條鮮紅的道路,將領著她一直走向生命盡頭。
說不上恐懼,只是有些悵然,不知從何而起的惆悵。
她愣神著片刻,一支寬大有力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透過紅色金線圍邊的水紗,那人是同樣的火紅喜服。
身邊的婢子退下了,她將自己的手搭在他手心,被他緊緊握住。
他手心滾燙而濕熱,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般淡定從容。
他,緊張的緊。
這樣想著,沈蘇和意外地淡定下來。
進入禮殿後,她聽見殿上之人笑著揶揄道:「難得見到我兒這般驚慌無措,哀家甚是歡喜。」
隨之就有人接話:「可不是嘛,如此緊張的出去親自迎接,可見端王和端王妃兩人確實是恩愛無比。倒是叫本宮羨慕的緊呢!」
「哈,你又貧!難道皇帝和皇后就不會恩愛嗎?」滄桑慈善的聲音開懷大笑。
皇后羞澀:」母后……「
沈蘇和心下瞭然。
殿上那人就是太后罷。敢戲言端王的,那就必是皇后無疑。
最後皇上笑著出聲:「好了,母后,皇后,莫要再打趣端王了,弱受誤了及時就可不妥了。」
成親過程和該有禮數,她都一清二楚,沒有旁人打趣,婚禮進行的甚是順利。
禮畢后,沈蘇和被人帶到新房等候,而端王,還要和應酬那一桿不好伺候的貴賓。
大喜之日,無論是故意敬酒欲灌醉他的沈言,還是嫉妒著沈蘇和從此以後就屬於了別人的蔣心妍和陳元鴻,又或是起鬨的皇子們,一杯接一杯地灌著他酒。
新房被裝點的身世奢華喜慶,處處是紅色的雙喜,殿中桌子上燃著特製的龍鳳呈祥的紅蠟燭,明朗的光在使得窗戶上的粘貼的雙喜更深了一層了。
許久之後,一位抱著一冊書的宮裡嬤嬤,笑呵呵地行過禮,將書冊在她面前打開。
裡面是一些成親女子須知的一些知識,沈蘇和有些不明所以,明明先前都已經看過了的,如果此時又來了一遍?
也許是她疑惑的目光太過於明顯,那嬤嬤笑得更和善:「太後娘娘甚是喜歡端王妃,怕先前奴才不盡心,故而叫老奴來指點端王妃一二。」
「謝太後娘娘垂憐,兒臣不勝惶恐。」
說著,身邊識眼色的婢子從奩子里拿出一顆價值不菲的偌大珍珠,交給嬤嬤。沈蘇和報以同樣溫婉笑容:「嬤嬤儘管收下,就當是我給嬤嬤的謝禮。辛苦嬤嬤了。」
不勝自喜地接過,嬤嬤教導完,就恭敬的起身離開。
伺候著她的端王府婢子們在門外交頭接耳,議論著殿中的新嫁娘。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伺候的主子啊,居然沒有任何吩咐。」
「說不定是看不上我們呢?」
「哪有。」從裡面出來的婢子接過話,「王妃殿下真是很靦腆的人吶,都不甚說話,整個人都柔柔軟軟的,看著好沒有脾氣的樣子!」
「啊,那咱們這些伺候王妃的婢子可不就是有福了?」
「誰知道她是不是一個表面和善內心險惡的女人啊……」
「雲水,你怎麼能這麼說?」
「就是,雲水,你最近,一直很不對勁啊,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