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春風拂麵,萬物都開始萌芽,包括人的野心。


  阮寶玉拿著那團藍色物事,深深吸了口氣,開始說話。


  “這團藍色的惡心的東西,是藍岱汁醃成的兔腦,很湊巧,我偏巧嚐過。”


  “兔腦本身並沒有毒,隻不過會讓人口渴,瘋了般渴水。”


  “如果有一籠老鼠,事先染病的老鼠,被迫吃了許多這樣的兔腦,然後被人放了出來。那麽這群老鼠就會出來尋找水源,不停喝水喝水,到漲死為止。”


  “這樣的話,一夜之間,所有水源都被汙染,便根本不是難事,你說是也不是蘇將軍?”


  蘇銀低頭,幾乎下意識的,又抿了抿唇。


  阮寶玉的聲音這時又湊近了過來:“那位做出兔腦的巫師被害死之前,曾經寫過一個疒字頭,是一個未完的字,將軍可知道是個什麽字?”


  “不知道。”


  阮寶玉笑,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字。


  一筆一劃在沙地上顯形,端端正正,正是一個“瘟”字。


  蘇銀開始強自鎮定:“如此說來這瘟疫卻是人為,這人……莫非是跟清陽城人有仇?”


  “的確是人為,但這人跟清陽城人沒有仇。”阮寶玉繼續低聲:“所以他選了一種發作起來並不急的疫病,目的並不是為了要害死這些人。”


  “那他的目的是什麽?”


  “蘇將軍,如果這個人事先準備好解藥,然後派人帶進城來,以身試藥,解了全城之困,那這全城將士……會對他如何?”


  “……”


  “如果這個被派的人能留在城內,做了副將,那將來他必得軍心。等到他家主子起兵,這一座易守難攻的要塞,可不就不攻自破。”


  “……”


  “蘇將軍。”阮寶玉這時候豁然逼近,一字字幾乎釘到他了心上去:“這個人的主子是誰,你想不想我明明白白的說出來?”


  “在下並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麽。”


  到了最後,蘇銀唯一的反應隻能如此。


  “可是我說的,有人會信。最起碼一向忌憚蕭家的皇上會信。”


  蘇銀沉默了,猶豫著看他,緩緩沉下聲來:“那大人想要怎樣?”


  “我想要的,當然不是為了這個皇帝j-i,ng忠報國。”阮寶玉笑了笑,將那團作為證據的藍色兔腦擱到蘇銀手心:“我是小人,所以坦言,是想拿這個要挾將軍家主子,和我們共同進退。至少這一次,他要助我和侯爺脫困。”


  又是盞茶功夫過去,李延又解了一泡尿,這才看見蘇銀和阮寶玉慢悠悠走了過來。


  “談什麽啊?兩位好看的大人,談這麽久?”


  “談保養心得,還有京城美人新名冊。”阮寶玉橫他一眼:“還有,你要回京是吧。我也要回去,裝作你的家丁,到京城就和你分手。”


  “你瘋啦!回去你就一個死字!”


  “死我也要回去!”


  “不許!!”


  “你說不許就不許啦,你長得又不好看,我幹嗎要聽你的。對了你帶錢了沒,借我一千兩,我有用。”


  “不借!”


  “不借你晚上會睡不著的,回頭又巴巴趕來送我,何苦呢。”


  “蘇銀,我現在命令你把這個瘋子綁了,找人送出關去,我給你三千兩!”


  “哈!你當蘇銀是什麽,就算他是忠犬,那也不是你的!!”


  這麽吵吵鬧鬧,兩人一副狗咬狗就要打起來的腔調,阮寶玉咬牙切齒,就差沒咬住他大腿跟著回京。


  蘇銀在一邊抓著頭,不知說什麽好,隻得去和那匹黑馬說話,一下下理著他鬢毛。


  就在這時他聽見馬蹄聲漸近,有人踏著飛塵而來,轉瞬已在眼前。


  “請問……前麵就是清陽城麽?”


  那人勒韁,在三人上方問話,一張臉滿是灰塵,因為日夜兼程而蒼白疲累不堪。


  蘇銀有間歇x_i,ng的人臉識別障礙,照麵後倒沒什麽。


  可阮寶玉李延和馬上那人卻都集體愣住了。


  “侯爺!”


  短暫的沉默之後阮寶玉爆發,也不知哪來的本事,蛤蟆似地一跳,居然一下就跳上了馬背,緊緊抱住了帛錦後腰。


  駿馬飛奔,四蹄離地。


  這一路,馬上兩人一直沒有開口。


  帛錦縱著寶玉,任他無隙地貼著自己的背,像團黏糊糊的麵團。


  一年多相處本來就不算長久,然而,待他猛地覺悟,才算清楚他們之間從未分開那麽多天,從未有過。


  縱然他馬不停蹄趕來,也改不了這個事實。


  馬未停,直到過山彎,步子緩和了良多,山道冷清,風卻不小。


  寶公子懨懨地緩過神,鼻子嗅嗅侯爺的味道,麵孔蹭擦侯爺的背,再用抽搐抽搐地拿手去捏侯爺的腰,緊致的細腰……


  心裏口水甩出一把一把,依舊不過癮。


  “你做什麽?”


  “我想你。”寶公子再摟緊他幾分,能從此鑲嵌入骨才好。


  從他喉嚨裏咕嚕出這麽一句,聲沉沉的,音細碎著,配上周邊冷然的風,淒慘得可以。


  帛錦卻很破壞氣氛,嗤笑出聲來,旋即探手,將寶公子撩到了前麵,兩人終於麵麵相對。他長密的睫毛半垂下,嘴角高高上揚,坦蕩一句出口:“我也想你。”鼻息相融。


  陽光不吝嗇地灑下,山間大好春色一片,路邊枝椏上的鮮綠,也灼著人。


  馬上一顛一簸,人影纏綿,令人遐想。


  寶公子笑得寶光璀璨,眼裏閃著很色的光彩,雙腿自然地纏上帛錦的腰。帛錦欺近,試探x_i,ng地撥開衣襟,嘴沿側頸緩緩滑下,舌尖繞著鎖骨舔舐,“冷嗎?”


  壓抑許久的欲望,立刻呼之欲出,阮寶玉竭力後仰,搖搖頭,姿勢撩人道:“謝侯爺,不棄不離,對我牽腸掛肚,我,受之無憾!”


  “做到不棄不離的人,是你。”帛錦眸光一暗,探下身,霍地上提高阮寶玉的雙手過肩,用馬韁交纏住,爾後自己全然壓上,籠住阮寶玉的天地。


  馬上兩人,馬上廝混起來。


  廝混剛開頭,寶公子已經一絲不掛了,前身傲然指天。


  帛錦一手攀上他的前身,指尖若即若離地撫捏著嫩紅粉頭,另一手則提著馬鞭柄杆在他x,ue口,悠然打轉。


  阮寶玉喘息,大口大口地喝飽了山風,眼顯迷茫地望著他那美輪美奐、天地無雙的侯爺,“我離開的那時,看見侯爺的傷……”


  “不礙事,隻是不可能再一個人殺出屍山血海而已。”帛錦啃咬阮花癡的肩頭,馬鞭柄在瞬間深深地探底,直接進入了他。


  寶公子當即高高躬起身,連x,ue口縮緊,甬道也跟著辣辣燒起;而馬鞭此時卻全然離開,並帶出他內壁的幾滴血珠子,扭巴扭巴地滾了出去。


  飼主的血腥,讓帛錦體內的蠱蟲又開始蠢動。雖說這東西近期受了藍庭藥物的掌控,安分了不少,隻需每隔十天喂一次,足矣。如今時隔多日,它已經有蘇醒跡象,現在又聞了味道,雖然沒餓到發瘋的地步,卻自然有了點衝動。


  這s_ao動的感覺摧毀了帛錦的理智,他眼一眯,將馬鞭柄又一次全然的衝入。


  寶公子“啊”了一聲,雙手不自覺地把韁繩一拉,座下的馬以為授意,在陡峭的山路上,玩命地飛奔。


  耳邊山風呼嘯,帛錦死死壓住阮寶玉,手猛烈地套弄著寶公子的前身。馬背上的顛簸,且讓鞭柄越刺越深。阮花癡雙腿也緊緊纏住帛錦,恨不得讓帛錦整個人都嵌內自己的體內。


  兩人相望,放縱歡笑,又狠狠地啃噬著彼此,誰都知道,摔下去就是死,神仙也救不回。


  刺激,這樣的刺激,從來沒有過!


  生死一線間的縱欲,讓每處感官,都緊繃到了痙攣地步。心狂野欲飛,跳躍著如戰鼓雷鳴,體內血滾燙,好似不從身體裏炸開,決不罷休!

  這,猶如刀鋒上玩命的刺激 ,讓彼此的欲望蒸騰到的頂端,不死無休!


  鷹,盤旋碧空,嘯鳴衝天!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帛錦、阮寶玉二人盡興後,就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沒了衣衫的寶公子,盡顯風光,他威風地指著樹葉,與帛錦打商量:“摘幾片樹葉圍圍關鍵部位,也能下山的。”


  帛錦怕花癡的殺傷力過強,話不多說,從自己的行李找了幾件給寶公子,還解下風氅親自為他披上。


  阮寶玉麵有得色,一路繼續推襟送抱。


  攻受兩人勾搭回到原處,卻隻見蘇銀孤伶伶地站在那裏,安靜地提著包裹在等。


  待他們走近,蘇銀端詳了馬好幾眼,才過來手指點點寶公子的招牌木牌,“行李給你,李延已經回京了。”


  阮寶玉覺得耳根子發燙,估計走遠的李延已經開罵。他十分不爽地盯著蘇銀,問道:“蘇將軍現下要去追李延,一同回京麽?”


  蘇銀擰了記眉頭,也沒回答,直接抱拳:“告辭。”說完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帛錦見蘇銀走遠,才道:“如果起兵,恐怕李延會很為難。”


  寶公子極為自負地撩撩額前的發:“侯爺放心,我有我的本事勸他,當然也不會大刀架脖硬逼他聽我的,最壞的結果是,大家不為難大家。”


  帛錦不響,隻看這季的綠色,還是當年他出走時一樣鮮活,隻是他已沒了當初的天真,浪跡天涯的希望,隻能靠自己拚殺出來。


  斷根之恥,說不在乎,實在太假!


  死了那麽多人,不廢帛泠,活著也絕對窩囊!

  所以,他不會為李延與阮寶玉將來失和,愧疚什麽。他這麽說,隻是要阮寶玉早些明透而已。


  “侯爺,現在我們去哪兒?”


  “回蒂譽山。”


  “好!”


  回到蒂譽山,剛到寨門口,阮儂頭一個衝了出來,很熱情地撲到阮寶玉懷裏,“爹,我好想你哦!”這麽一邊哭,一邊j-i,ng準地掐擰寶公子最怕疼的地方。


  寶公子含淚微笑,極輕聲地問:“我又哪裏得罪你了?”


  阮儂知疼著熱地抬起頭,體貼道:“你說京城危險,隻讓我和娘在城外等,等了好半天,才等到個神秘的叔叔,非要護送我們回來。爹,這一路,我是吃不好,睡不飽,實在是——太擔心你和師傅了!”接著,他頭又埋進寶公子懷裏,咬牙,“你倒好,自己和師傅騎大馬回來!”而他,他,他回來騎的是小毛驢,而且還是頭斑禿的毛驢。


  也不想想,他阮儂是誰啊!

  是未來能讓江湖黑白兩道都聞風喪膽的惡霸,將來叱吒五湖四海的壞人頭頭。如果,如果,讓人知道,他小時候出行,騎的不是高頭大馬,而是小毛驢,這,這,這太沒麵子了!


  如此偉大的夢想就那麽輕易給毀了,阮儂越想越傷心,最後終於嚎啕起來。


  哭得太過張狂,連一旁帛錦都頷首:“難得阮儂這麽有孝心。”


  聽到帛錦讚許,阮儂立即齒牙春色地抬頭,“師傅,我爹在外頭養的小白臉,找上門了!”


  寨內炊煙嫋嫋,近黃昏。


  阮儂說的那位小白臉,臉真真是清秀,遠看近瞧都是挺雅觀的人物。


  帛錦見了人,居然是自己認得的,他微妙地掃了寶公子一眼,“看不出,原來你還有掠人之美的嗜好。”


  “他就是趙越鍾情的那個小倌,叫時恩,侯爺也認得吧?”寶公子殷切地解釋。當年,趙越因愛,被判欺君,充軍途中,恰遇進京上任的阮寶玉。色心、愛心具備的寶公子,立刻與他們相見恨晚,很快大家稱兄道弟。


  “我去過趙府,與他的確有過幾麵之緣。”帛錦笑得很隨意。


  “我一塌刮子就借給了他五兩銀子。”


  “哦。”錢是不多,但按寶公子的x_i,ng子,已經極為慷慨了。


  “我們那時一塌刮子就剩八兩三錢碎銀了。”阮儂豪爽揭發。果然,貪戀美色。如果,不是因為人家長得好看,又處危難,有可以趁火打劫的苗頭,相信打死寶公子也不會倒貼的。


  “前些日子,我傳信,托了他一點事,是正經事。”


  “哦。”難怪匿在永昌的探子報告說,段子明過世,永昌府新知府上任後,有個外地人到知府衙門去尋阮寶玉,裴翎怕出岔子,就把人秘密劫回了山寨。


  原來,真有內情。


  既然是正事,當然要重視。


  帛錦等寶公子支開阮儂、藍庭,才轉臉問小倌:“趙將軍願意幫忙?”


  時恩躬身:“恕在下大膽,想先問侯爺聲,趙將軍答應的話,會得多少好處?”


  “我可以先救趙將軍脫困,以後得勢,足夠官複原職。”


  “事成之後,侯爺也會答應讓你脫賤籍。”阮寶玉c-h-a話。


  時恩沉思,帛錦明白道:“趙將軍應當曉得帛錦是個實在人,我能給多的,絕對不會少。你想為他爭取更多,我也明白,但是虛誇的承諾,我認為多說無益。”


  時恩點點頭,笑道:“侯爺,果真和他描述的脾氣很像。為表誠意,趙將軍要在下轉達一個消息,他已經書信給幾個致信的戰將,希望他們支持侯爺,請您靜候佳音。”


  “一定。”


  大家不惺惺作態,說話比較容易溝通。阮寶玉撓頭,笑容依舊寶光燦爛:“小恩啊,我拜托趙將軍向羅昭儀的堂兄說情,那家夥怎麽說,願意幫忙嗎?還是認定要我死後,才肯幫侯爺?”


  “寶玉兄,放心。羅敷已經回信,說他最近身體有恙,駐守邊關已相當吃力,有些事他恐怕是,心有餘力不足,遠水不解近火。”何恩別有深意地答道。


  “嘿嘿,那就是說,他兩頭都不搭腔了。”阮寶玉馬上會意,討好地凝望帛錦,很花癡地笑。


  帛錦沒說話,隻是冷冷剜了站在屋門口的裴翎一眼。


  三月,新月如眉時,蕭徹發來密函,並將鐵甲、武器逐步秘密送到。


  塵埃漸漸落定,好事連連。


  試穿新鎧甲的帛錦,銀甲戎裝,俊逸凜然如天之器,看得阮花癡鼻血直流。


  “蕭徹信函上說什麽?”帛錦邊替寶公子止血,邊問裴翎。


  “三月十五,正午,葉波泉,水湧龍駒,切勿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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