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侯爺刀下死,做鬼也風流。
這絕對是寶公子當時真實的心理活動。
當然他還可以前栽,撲倒在侯爺懷裏,血嘩啦啦流了侯爺一身,那這謝幕就再完美不過。
可惜的是這一幕沒有發生。
那枚和侯爺一樣好看的彎刀劃上他頸,的確j-i,ng準無誤找到了他動脈,可最終卻隻劃破了他皮r_ou_。
有程咬金半路殺到。
李延李少卿在頂頂關鍵時出現,因為手裏沒暗器,隔老遠就一把將銀袋砸了過來。
這廝武功稀疏平常,銀袋生風,幾乎把阮寶玉後頸砸個窟窿,可也總算在最後關頭把彎刀震開。
帛錦微愣了下神,這一刻功夫李延已經c-h-a到他們中間,扯高嗓子喊人:“來人哪!人犯死了!”
牢房裏立刻呼啦啦圍來獄卒一片。
而李延此刻是毫不猶豫站在阮寶玉這邊,一張臉冷著對牢帛錦,道:“屬下方才看到的那一幕,還有勞侯爺解釋!”
武功的確是稀疏平常,可這廝對阮寶玉,卻絕對是赤誠一片。
“人犯方才自盡,侯爺正在責問我看管不嚴!”
過了一會阮寶玉吸氣,一手捂住傷口,大聲回他。
“沈落是自盡的?自己把自己脖子扭斷?”
一天之後在皇宮內殿,當今聖上這樣向帛錦發問。
帛錦垂頭,脊背刺疼,冷汗一層又一層湧了上來,已經幾乎看不清眼前一切,於是很潦草地答了聲:“是”。
“當時誰在現場?這案子是阮少卿負責,是不是他?”
“不是。皇上其實知道,沈落之死和他一點幹係也無。”
聖上聞言沉默,低下頭去,看著帛錦:“阮寶玉把這案子查了個徹底,已經知道了你的秘密,你難道不想他死?”
“想。”
“那你還為他開脫?”
帛錦的頭就垂得更低,脊背銳痛難當,可仍立得筆直。
聖上的笑於是又玩味了起來:“你是想他死,可是推搪陷害,這種事你還是不屑做,對不對?”
說完他便伸手,在帛錦右腰眼又是重重一拍。
帛錦仍是垂頭,沒有太大反應,可聖上收手,五指卻是有了猩紅顏色。
聖上又笑,伸舌頭舔了舔那滋味,道:“那夜去的人果然是你,你是不想沈落被抓,泄露你無根的秘密?還是想自己先找到他,親手將他結束?”
“兩者都有。”
“很好,敢作敢當有所不為,你風骨猶在,做叔叔的也很欣慰。”聖上撫了撫掌,緊接著話風一轉,又將手擱上他腰,在傷口使力一個廝磨:“隻是你武藝好似大退,當年長劍一舉莫敢不從的親王少帥,竟被幾個埋伏的官兵撂倒,居然還落了傷。”
帛錦在這時搖晃,終於熬撐不住,一個趔趄單膝跪地。
倒不是腰間劍傷,推倒他的是脊背上那刺骨的y-in疼,仿佛有千萬根綿長的針正從那裏穿出,帶著利爪,勾著他四肢百骸每一個能及之處。
“很難受是嗎,是不是因為我賞你的紫燭最近不夠用,所以你武藝大退形神潦倒,到這殿裏來,連立也立不穩了?”一旁聖上輕聲,可語調卻無盡惡毒。
帛錦不語,伏在原地喘息,頭漸漸貼近地麵,冷汗一層層湧上來,將他身周地麵悉數打s-hi。
聖上那笑就益加玩味,慢慢附身上來,呼吸漸粗,頂上了他,道:“我聽說男人後庭隻比女人更加銷魂,隻是還沒試過。不如你求我試試,求的好了,我便賞你紫燭。”
地上帛錦激顫了下,人似上了機簧,往前死命一衝,等氣息稍稍平順,這才啞聲:“我不求你,絕對不會。”
這一聲黯啞但卻決絕,他的驕傲,的確是還沒有完全被碾碎。
聖上於是攤開了手:“不願意那就不玩,無妨。”
說完又一步步走近,俯低看他:“你是真的真的很可憐,看在叔侄情分,我就賞你十根紫燭吧。”
帛錦垂頭,仍是冷汗層出不能直身,可卻許久沒有伸手去碰那十根紫燭。
“不承認你可憐是嗎?沒錯,你是生得俊朗無匹天縱英才,可是你想想,這天下地下,可有人真心對你,對你一腔赤忱生死不計?!沒有……過去沒有,今後……則更不會有!”
聖上長笑,將這句刺骨的話冷生生扔下,立時拂袖而去。
侯府。
阮寶玉立在門口,半隻身子趴在門板,不依不饒地扣著門環:“喂,給我開門,我有公事稟報。別告訴我侯爺不在家,侯爺的轎子一個時辰前從宮裏回來,走的角門,我都瞧見了。”
大門出乎意料地應聲而開,寶公子靠門靠得太過嚴實,一頭栽進去,栽到了半點也不好看的管家懷裏,臉色頓時烏壓壓黑成一片。
一旁管家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將手一比:“我家侯爺說了,少卿若是想死,他在內房侯你。”
阮寶玉立刻大聲:“我非常想死!請問侯府內房在哪裏?”
管家就不做聲了,引著他穿過遊廊亭榭,走了許久後停下,將手一指:“那裏就是,少卿請吧。”
阮寶玉嗯一聲,泯不畏死地跨步上前,在門上敲了兩下。
屋裏黑寂寂一片,帛錦低啞的聲音傳來:“門沒鎖。”
寶公子哦一聲,輕聲推門,進到屋去,隻見到黑乎乎一片,好容易摸黑半天,這才瞧見桌上有半支點剩的紫燭,於是摸出火石來:“侯爺我眼神不大好,能不能點根蠟呢?”
黑暗裏沉寂了半天,帛錦才開口:“抽屜裏有白蠟,你找出來點。”
可憐寶公子一隻半瞎,在房裏摸索半天,好不容易才點燃蠟燭照亮,這一眼瞧清,立刻便覺得不冤。
帛錦明顯才剛洗浴過,頭發s-hi著搭在肩頭,身上隻鬆鬆穿了件月色長袍,就這麽懶散坐在地上,靠著床沿,那姿勢是要多x_i,ng感有多x_i,ng感。
阮寶玉立刻開始扭手指:“侯爺那個……冬日s-hi寒,這樣這樣……”
話說到一半他已經完全忘詞,隻記得看住帛錦頭發滾落的水珠,看著它一路下滴,滴到鎖骨,胸口,然後漸漸蔓延到……腰。
到腰便停住了,因為寶公子在那裏看到一道赤紅,正洇透衫子,漸漸漫了開來。
想到這道傷口是自己親自領人捅的,寶公子的心口就立刻象被活剮了似的生疼萬分,手指就扭得更勤,脫口而出:“侯爺是我錯了,我對不住你!”
帛錦到這時方才抬眼,幽幽一句:“你沒有錯。”
寶公子才剛鬆了口氣,卻聽到他又森森跟上:“但是你還是得死。”
錦衣侯不是個喜歡廢話的人,言落刀至,還是那把薄刃,輕輕架上阮寶玉脖頸,輕輕催動,便割破了他頸上纏著的繃帶。
阮寶玉立刻大聲:“侯爺的秘密我絕對不會泄露,否則讓我臉上生瘡頭發掉光,變個兩百斤的大肥豬!”
這個誓發得不可謂不毒,可惜的是帛錦毫不買賬,薄刃欺進,立刻割破了他皮r_ou_。
鮮血順著傷口滲了出來,可寶公子的花癡情緒卻絲毫沒被澆滅,還是大聲:“我很喜歡侯爺,自打第一眼見到就喜歡,侯爺要相信我!”
帛錦聞聲笑了出來:“相比信誓旦旦的情分,我更相信死人才不會開口。”說完刀口便又進去半分。
這一句話雖是笑著說的,可阮寶玉卻聽出了裏麵的透骨寒涼,心下一酸,別說生死,便連自己姓甚名誰也快忘了,立刻將脖子一梗,往刀口上一送:“好!那就聽侯爺的,我既然說了喜歡侯爺,那就自然全順著侯爺,死生不計!”
死生不計。
這四個字讓帛錦一頓,頓了許久,等到阮寶玉脖間鮮血順著血槽流了他滿手,他這才抬頭:“你方才說什麽?”
“我說都聽侯爺的,對侯爺一腔赤忱,死生不計!”
阮寶玉也絕對是花癡無畏。
帛錦的眼於是慢慢眯了起來,將身立直,逼近了他:“你的意思是你待我赤忱,什麽都願意從我?”
“是!”
“包括被這樣的我壓倒?隻痛不快?”
帛錦立刻又沉聲跟了一句,不等阮寶玉反應,已經貼身上來,就著他頸間熱血,將一個s-hi漉漉的吻蓋上了他唇。
一個……吻。
天外飛仙似的一個吻。
阮寶玉當然不會拒絕,隻是有點意外,意外到腦門充血,有那麽一瞬隻以為自己已經昏厥。
帛錦的這個吻是負氣森冷的,可技巧仍是純熟,氣息在對方唇齒間流轉,七分挑逗兩分霸道一分戲弄,輕輕巧巧的,就把阮寶玉的魂魄差點吸了出來。
阮寶玉已經腳不沾地,被他攔腰抱在懷裏,脖間鮮血匯做一股急s,he了出來,可卻一點也不覺得疼痛,兩隻手略微遲疑,一下就環住了他腰。
帛錦的雙唇於是下移,吻上他頸,伸出一截舌頭,描繪了他傷口的形狀,接著又將他血上推,送進他口,又開始一氣長吻。
血腥的粘膩的味道,這是不折不扣情欲的味道。
兩人於是糾纏得更緊。
阮寶玉的下身也就在這時再正常不過地立了起來。
可就是這一立,帛錦卻突然之間猛醒,眸裏紫光一凜,身子也立時跟著僵硬。
阮寶玉這時已快飛仙,哪裏還能察覺,一雙手隻記得使力,想將他抱得更緊。
可這一抱……,顯然已不合時宜。
曆史於是重演。
帛錦單肩使力,隻不過使了一分內力,那寶公子便好似一隻米袋,被他“砰”一聲甩出了門去。
脖子上流了起碼三碗血,然後又被人過肩一摔,要是個正常人,便不死也殘了。
寶公子的非凡之處也就在這時體現了出來。
身心俱受重創之後,他居然還能立起,還一步步又走上前來,走得很認真,居然好像在數步子。
“十步,這次侯爺你把我摔開了十步!上一次你摔我的時候起碼有十二步!侯爺,我離你越來越近了!”
等走到帛錦跟前時他雀躍,居然又是咧嘴,笑得寶光璀璨歡欣萬分。
到了第二天,阮寶玉還是覺得這一定一定是場夢,人昏昏沉沉,一直托著腮在大理寺發呆。
一旁李延也在,今天帶了他的肥貓來,一邊摸貓咪肚皮一邊拿眼斜他:“沈落的案子就這麽結了?自己把自己脖子扭斷,你扭一個我看看。”
寶公子毫無反應,繼續托他的腮發他的春夢。
李延就有點稀奇:“怎麽你今天不瞧案子,連公家的茶居然也肯不喝?”
“不喝,我嘴上有仙氣,就算不吃不喝也能抵飽。”
“……,成,不吃不喝隨你。那你總該看看案子吧,你一整天沒做正事了。”
“不看,你一人看。等忙飛了你就沒空喂貓,省得你作虐,把一隻豐神俊朗的碧眼黑貓喂成團肥r_ou_。”
李延就有點氣喘,惡狠狠盯他,又惡狠狠把隻卷軸硬鋪到了他眼前。
——永昌銀礦。
隻看了這四個字寶公子便蹙起了眉,很正經說話:“我不能看東西,我腦仁被敲過,現在頭疼!”
李延也立刻正經:“頭疼我替你找根帶子綁額頭,阮少卿您稍等。”
“沒用。現在除非拿侯爺的發帶綁我額頭,否則我絕對沒法看東西。”
阮寶玉輕聲回了句,拂拂袖,很快就端著方步出了衙門口。
忙到半夜,李少卿才回到李府,回府後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件新內衫,差下人裁成襪子。
襪子做好,他就日夜穿著,硬熬了三天三夜,沒脫也沒洗腳,就這麽一直套著。
到第四天,這襪子便成了寶,他先把它脫下,挨個又搓了遍腳丫,然後才選了隻味道更甚一籌的,“嘩”一聲撕出一條,小心地擱在官服袖口。
一切都安排好,第二日他照常去大理寺,照常去見那個整日發飄不做正事的阮少卿。
天可憐見,帛錦侯爺這天無聊,居然來大理寺巡視。
機會來了!
和阮寶玉略說兩句之後帛錦告辭,他於是也起身,跟在帛錦身後,定要送侯爺出門。
寺裏大院有些不平,於是他很有理由地摔了一跤,又順勢伸手,帶到帛錦,將他官袍下衣衫“嘩啦”撕下一條。
這一下帛錦不悅,可他卻樂開了花,從袖裏偷偷掏出那一條臭布,硬撐住笑熬到阮寶玉跟前,道:“看看我是怎麽對你!剛才你看見了吧,我那一跤雖然故意,可也跌得不輕,可你看我弄到了什麽,侯爺貼身衣衫上一條布!!”
“頭不疼了吧。”
“嗯!”
“侯爺的味道怎樣?”
“那還用說,肯定是仙氣飄飄!”
片刻功夫之後,阮寶玉戴著那根長帶,不僅腦仁不疼能看案子,而且還一心二用,居然想起了一件要緊事。
“先前那個因腦仁案被捉的疑犯呢?沒放吧?”
“沒。你不是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放,說你還要審。我就奇怪了,既然已經查明人家是冤枉,你還審個什麽勁。”
“去把他傳來。”寶公子一揚那仙氣飄飄的長帶,頃刻間恢複他過目不忘的本領:“還有,前幾天你給看的那個卷宗,永昌銀礦的那個,也找來我再瞧一遍。”
人犯被傳來時,戴著仙帶的寶公子正仙氣飄飄地一目十行,拿手指依次劃著卷宗。
人犯於是下跪:“多謝阮大人為草民洗冤,大人真是包青天再世!”
阮寶玉頭也不抬:“你的確是被冤枉,兔腦醃來是給產婦止血,是種巫藥,是他們孤陋寡聞了。”
“是是是,大人明鑒。我那兔腦的確是醃來給產婦止血,大人真是青天!”
“可你受審時卻為何不說,寧可被人冤死,卻一口咬定那兔腦是醃來做菜!”
阮寶玉的這一聲喝問拔高,高得是毫無先兆,嚇得那人頓時一凜。
“小……小的……是名……那個巫師,咱們做巫藥的,總歸……總歸不大光明。”那人額頭跑汗,好不容易才回了這麽一句。
“這麽說你入行已深,是因為很懂巫術,很懂巫行規矩,所以才寧死不說?”
“是是是。”那人立刻點頭猶如搗蒜。
“入行很深的巫師,你居然會不知道醃兔腦是用來引產而不是用來止血,被我一誆就誆了個正著!你根本就不是巫師,那兔腦也不是醃來做藥,我猜得對也不對?”
阮寶玉的這一聲不曾拔高,說得很是溫吞和緩,可卻絕對有效,讓那人臉色立時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