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長夜（五）八臂猿魔
真武宗院內，東邊一間偏房，門外一株桂樹，綠葉繁盛，透過幾縷月光。
篤篤篤。
梅姨端著一碗蓮子雞湯，敲了敲門。
“阿梅嗎？進來吧。”
房間裏傳來了欒肅天的聲音。
梅姨應了一聲，輕輕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老舊的紫檀木門發出了歲月的輕響。
欒肅天盤膝坐在一張矮床之上，身旁的案幾上放著一盞青銅龍紋香爐，悠悠冒出一股細長青煙。
“掌門，這是我剛熬好的雞湯，裏麵放了些蓮子、枸杞，你趁熱喝了吧。”
梅姨把碗放到桌子上，用圍裙擦了擦手。
欒肅天點點頭。
“阿梅，你費心了。”
欒肅天端起碗，用勺子舀了放進嘴中。
透明的雞湯入口香甜，回味伴有一絲微甜。
“嗯，味道不錯，不愧是阿梅的手藝。”
欒肅天點頭稱讚。
“掌門喜歡就好。”
阿梅微微一笑，眼神柔和。
欒肅天經過陸極真點撥，功法上不明白的地方迎刃而解，修為可謂是一日千裏。雖然隻過了短短三日，欒肅天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修為也日漸精進。
長生訣連到深處，本來就有返老還童的功效。
欒肅天原本已經花白的頭發，竟然又長出了幾根黑發。
欒肅天打心底對祖師爺陸極真越發敬重起來。
“掌門，祖師爺他……”
梅姨欲言又止。
“祖師爺怎麽了？但說無妨。”
梅姨鼓足勇氣，脫口而出：“他不告而別，這幾日不見蹤影，不會、不會是騙子吧？”
“阿梅！”
欒肅天放下瓷碗，眉頭緊皺。
“不得對祖師爺無禮。”
梅姨聞言，低下頭，搓弄著已經微微泛白的圍裙邊角。
欒肅天語氣軟了下來。
“阿梅，祖師爺他學究天人，天才絕倫，一定會帶領我們真武宗重回巔峰。你不要多想。”
梅姨點了點頭，神情複雜。
欒肅天歎了一口氣，知道事情發生太過突然，阿梅見識短淺，一時半會不容易接受。
“阿梅，我記得你的家鄉是在南國紅山鄉？”
欒肅天突然出聲問道。
梅姨吃了一驚，抬頭看著欒肅天。
“掌門，你？”
梅姨察覺到了些什麽。
“你很久沒有回去看看了吧？也該回去看看了。”
欒肅天從矮床上下來，走到旁邊一個紅木五鬥櫥前，拉開最上層的抽屜，從夾層中拿出一遝銀票。
“阿梅，這是五千粒，雖然不多，但是也夠你用上一兩個月了。”
“掌門，你不要攆我走！我做錯了什麽，你跟我說就是。我在欒家幾十年了，我，我……”
梅姨緊緊地揉搓著圍裙，臉色漲得通紅。
欒肅天搖了搖頭。
“阿梅，我不是要攆你走，隻是……”
欒肅天把銀票塞到梅姨手中，歎了口氣。
“接連幾日發生了好些事情，我有種預感，最近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你就先回家鄉休息休息，過段時間再回來便是。”
梅姨愣住了。
“掌門，我……”
欒肅天笑笑：“我們主仆幾十載，你是知道我的。去吧。”
梅姨知道多說無益，點了點頭，轉身推門。
“啊！”
梅姨驚叫一聲，跌倒在地，銀票灑落一地。
“阿梅，怎麽了？”
欒肅天快步走來，把梅姨扶起。
“這是！”
欒肅天眼神掃向院子，神色大變。
一頭全身黑毛，胸前一個白色骷髏圖案的大猩猩，四腳著地，正用泛著微光的眼睛盯著自己。
“是七星妖獸嗜血猩猩！”
欒肅天瞬間就辨認了出來。
月光下，嗜血猩猩仰天怒吼，兩隻粗壯的手臂擂擊胸口，發出陣陣轟鳴。
陰影將欒肅天所籠罩。
欒肅天把梅姨擋在身後，眼中射出精光。
“孽畜，竟敢擅闖真武宗！我讓你有去無回！”
欒肅天低喝一聲，長生真氣環體而生，寬大的土黃色長袍迎風鼓舞，發出獵獵聲響。
欒肅天修為本就不弱，達到了地境銅階中段，又經過陸極真點撥，短短三日之內，已經摸到了銅階上段的門檻。
欒肅天信心滿滿，感覺全身都充滿了力量。
嗜血猩猩怒吼一聲，四肢著地，龐大的身軀急速衝來，排山倒海，聲勢驚人。
“嚐嚐我的撼天錘！”
欒肅天雙拳舉到胸口，拳頭上包裹著銀色光輝，宛如兩顆流星。
一個呼吸間，嗜血猩猩已經衝到欒肅天身前。
揚起雙拳，握在一起，當空砸下！
“吼！”
嗜血猩猩張大嘴巴，口水飛濺，低沉的怒吼聲讓人耳膜生疼。
梅姨嚇破了膽子，睜大眼睛，發不出聲音。
“撼天錘，十連擊！”
欒肅天紮穩馬步，右拳衝天而起，跟嗜血猩猩砂鍋大的拳頭碰撞在一起。
轟隆一聲巨響，聲若洪鍾。
“吼！”
嗜血猩猩一聲怒吼，雙拳竟然被欒肅天一拳砸開！
“二連！”
欒肅天右腳踏前，左拳如閃電般擊出，正中嗜血猩猩的腹部。
“嘔吼！”
嗜血猩猩吃痛，不禁微微弓背。
欒肅天不給它任何喘息的機會。
“三連！”
“四連！”
……
“九連！”
砰砰砰砰！
一時間悶爆聲連珠迭起，嗜血猩猩毫無招架之力，不斷發出慘呼，身體仿佛狂風驟雨中的一株小草，隨風搖擺。
欒肅天的最後一拳，用盡十成功力。
“十連！”
隻聽一聲類似鐵錘敲打在棉花上的悶響，嗜血猩猩高近三米的軀體被轟然擊飛，飛出去十米遠，重重撞在假山之上，把青岡岩假山撞成粉碎。
“我的假山！”
看著從爺爺輩就傳下來的假山被撞得粉碎，欒肅天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
“掌，掌門，你沒事吧？”
梅姨終於緩過神來，強撐著顫抖不已的雙腿，走了過來，滿臉關切。
“阿梅，你放心好了。”
欒肅天背起雙手，衝梅姨點點頭，一派高手氣象。
梅姨見狀鬆了口氣。
“掌門，這妖獸怎麽會跑到城裏來？”
梅姨問出了欒肅天心中所想。
“事出離奇必有妖。”
欒肅天冷哼一聲，目光如炬，凝視著不遠處的影牆，爆喝一聲。
“鬼鬼祟祟成何體統！快滾出來！”
啪啪啪啪。
一陣掌聲響起。
一個穿著金絲白衣的三角眼男子，從影牆後緩緩走了出來。
“欒掌門，你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我甚是佩服。”
來者正是萬國集團總管王恕。
“沒想到你竟然能夠打敗七星妖獸，怪不得程虎那個廢物不是你的對手。”
王恕嘖嘖歎道。
“哼，又是萬家的走狗！”
欒肅天怒哼一聲：“你們萬家想幹什麽，盡管堂堂正正。搞這些偷雞摸狗的花招，真是卑鄙無恥。”
王恕搖搖頭，煞有介事地說道：“所謂兵不厭詐。我管它是否卑鄙，是否無恥？”
說著，王恕拍了拍手。
一聲低吼，從欒肅天身後傳來。
梅姨倒吸一口涼氣。
欒肅天感到後背發涼，跳到一旁，回過頭去。
清冷的月光下，嗜血猩猩扶著假山站了起來，仰天長吼，身形竟然逐漸變大，雙腋之下分別又長出三條粗壯的手臂。
“吼吼！”
嗜血猩猩身形竟然長到了五米之上，雙目血紅，八隻手臂捶打著胸口，散發出讓人窒息的威壓。
“八，八臂猿魔！”
欒肅天倒退一步，雙目圓睜，麵露懼意。
八臂猿魔，十星妖獸！
懸賞金，五百萬！
“哼哼，今天就是你們真武宗的末日！”
王恕冷笑一聲，滿臉得意。
他身後緩緩走出一個紫袍男子，正是法師滅葬。
“滅大師，您這一招易形大法，真是讓小的歎為觀止。”
王恕雖然嘴裏溜須拍馬，但還是忍不住汗流浹背，額頭冷汗直冒。
能夠使用法術強行壓製一頭十星妖獸，這種威能，讓人心底發寒。
滅葬沒有說話。
他雙眼黃色瞳孔射出詭異的金光，抬起右手，發出五道紫色光線。
“降妖鎖鏈，破！”
滅葬左手法杖在地上一頓，一股無形氣浪四散開來。
八臂猿魔突然一怔，繼而狂性大發，仰天怒吼，身形竟然又漲了一圈。
“阿梅，你快跑，我頂一會兒！”
欒肅天麵如寒冰。
“掌，掌門！”
梅姨幾乎哭出聲來。
欒肅天已經顧不上管梅姨了。
他將長生訣運轉到極致，皮膚通紅，似要滲出血來。雙眼銀光大盛，全身纏繞著耀眼的銀色氣絲，宛如穿著一件白銀鎧甲。
“畜生，有種朝我來！”
欒肅天大喝一聲。
“破天百廿八式之六，撼天錘！”
欒肅天這招撼天錘已經用到爐火純青，此刻激發全身潛能，右拳仿佛握著一團閃電，發出耀眼刺目的銀色光輝，似乎連周圍的空氣都微微顫動起來。
梅姨見狀，內心湧起了莫大的信心。
欒肅天的眼神，也越發明亮起來。
“孽畜，再吃我一錘！”
八臂猿魔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死死盯著欒肅天，麵無表情。
“去死吧！”
欒肅天率先發難，施展淩風渡功法，身形飄逸，如閃電劃空，眨眼間來到八臂猿魔腹部下方，一擊天雷地火般的重拳，衝天而起。
“成了！”
欒肅天心頭一喜。
八臂猿魔的雙眼突然轉動，向下瞪著欒肅天，眼神冰冷。
“不好！”
欒肅天還來不及發出驚呼，眼前黑影閃過，一股無匹巨力從天而降。
“噗！”
欒肅天被四條粗若水缸的手臂狠狠扇飛，在空中吐出一大口鮮血。
欒肅天如一支激射而出的弩箭，筆直倒飛出去。
嘩啦！
院牆倒塌，欒肅天一半身體掩埋在了磚石之中。
他臉色煞白，呼吸微弱，幾乎就要暈死過去。
“掌門！”
梅姨哭喊著跑過來。
八臂猿魔見一擊竟然沒有殺死這個人族老頭，不禁怒火中燒，齜牙咧嘴，露出四顆尖銳的獠牙。
八臂猿魔突然高高躍起，抱起兩個拳頭，從空中狠狠砸下！
欒肅天動彈不得，心中一片平靜，緩緩閉上了眼睛。
鼻腔中，已經聞到了八臂猿魔身上的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