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青年沒有任何猶豫，徑直走到了埃莉斯·伍德的身邊——
他對她點了點頭，禮貌性地淡淡笑了一下，就算打過招呼，隨後側過臉，對仿佛已經了然於心的女侯爵說：“打擾了，艾爾薇閣下。有事拜托您，如果可以的話，請隨我離開一趟。”
剛撒進去的糖還沒融化，中和掉酸味中的那把辣椒粉，伊緹被刺激得“哈欠”打了個小噴嚏，感覺自己掉進了新鮮的魔鬼辣榨汁海裏遊了個泳。
她趕緊吃塊曲奇餅幹壓壓驚。
塞西特卻在此時悄悄指了指那個青年，耿直道：“大概就是這麽近。”
——騎士就是萊特·霍華德本人，埃莉斯·伍德的婚約者。
曲奇餅幹嚇掉了。
伊緹決定修改剛才的證詞，用舌荊椒替換掉魔鬼辣。
因為魔鬼辣是紅的，而舌荊椒……是綠的。
………………
…………
……
更可怕的是，艾爾薇還真的走了。
她先為自己的失禮道了歉，然後安排管家代為控場，最後祝在場的賓客吃好喝好玩好，就二話不說得披上鬥篷，跟萊特·霍華德離開。
連禮服都沒換。
這一套連招操作下來，伊緹覺得自己的嗅覺已經被辣得快要失靈，隻能憋著一口氣，讓塞西特等埃莉斯·伍德要走的時候，去小花園找她。
——她覺得埃莉斯現在並不會想她靠近。
她一溜小跑去了小花園。
從花園的規模與所藏品種來看，艾爾薇女侯爵的確如傳聞中那般，從平民一躍而上攀枝頭，即便遠不能跟伍德莊園比較，但也不輸於她們之前出席過沙龍的伯爵家。
那個人類的眼睛裏寫著永遠無法被填滿的欲望。
伊緹隻是想隨便找個地方坐下，呼吸一下沒有舌荊椒味道的新鮮空氣，但似乎除了她，也不是所有人都留在會客廳裏，打算看個大熱鬧。
“……殿下。”
與夜鶯般的婉轉低語一同抵達的，還有甜到齁的濃烈蜜桃甜香——是發.情的味道。
伊緹警覺地腳下踩了個急刹車，險險停在有人高的灌木叢拐角處。
想了想，還是抵不過好奇心和取材意識，豎起耳朵，她小心謹慎地扒著灌木叢，往小道深處瞧去。
陌生的人類少女一身華服，背對而立，滿是蝴蝶結和蕾絲的裙擺擋住了藏在身後的青年，隻是隱約能看到那頭絢爛如燦陽的金發。
雙手搭在青年的肩上，她沒有閉上眼睛，反而直勾勾地看著對方，唇角微挑，然後踮起腳尖，慢慢、慢慢地靠近。
旖旎的氛圍渲染老道而熟練，在魅魔老師那裏可以拿個高分。
伊緹打開腦內的小本本，一邊拚命點頭，一邊瘋狂抄筆記，覺得這個可以用到下一本的本子裏。
但兩個人遲遲沒有進展到下一步。
伊緹急得都想衝過去給那位人類女性送小抄——女人你清醒一點！你這樣拖拖拉拉，浪費時間還不做完全套，考試是會掛的朋友！！！
她開始恨鐵不成鋼地揪灌木叢的葉子泄憤，一邊揪一邊數，“她會、她不會、她會”，數到一小團揪禿了，念的是“她不會”。
人類真的太笨了，要氣死深淵魔族了。
手裏多出一把碎葉子，伊緹沉重地歎了口氣，準備眼不見為淨，去找個涼快地方繼續等塞西特來提人，卻忽然發現腳下多出一大片陰影。
她抬起頭。
——正是業務不熟練到魅魔看了會罵人的男女主角。
伊緹：？？？
伊緹：！！！
作者有話要說：伊緹：我聽見新鮮舌荊椒榨汁滴在埃莉斯頭上的聲音.jpg
第036章
時間往前小小地撥上一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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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西亞停在花園的一處幽靜小亭內。
藤蔓纏繞著格柵攀爬, 形成了天然的幕布，午後的陽光被其遮擋, 將小亭籠罩為半封閉的私密性場地, 再配上空氣中悠悠浮動的花香, 實在是再適合不過——
適合做些浪漫的、隱秘的、叫人快樂的事情。
唇角微翹, 她腳下一轉, 改為麵朝身旁的青年, 目光落在那人俊美卻又略帶清透少年感的臉龐, 又隱晦地向下, 試圖揣測那具由白色禮服與馬甲覆蓋下的年輕軀體, 肌肉的線條該是多麽迷人。
幽藍如深海領結被雪樣的襯衫所托, 經過對比, 愈發有種驚心動魄的奪目美麗。
同理, 還有胸口別著的那朵藍色薔薇。
“它很特別，不禁讓我想起了書中所繪的英蘭的海，與您的金發十分相稱。如此的美麗，如果我能有機會摘下就好了呢？”
指尖在藍色薔薇柔軟的花瓣上輕輕擦過, 再順著胸口往上, 加西亞將手搭在對方的肩頭，眼睛眨也不眨地與那人對視，一語雙關地暗示。
這是她勢在必得的獵物。
“……殿下。”
唇齒輕叩，發出歎息一般的氣聲，加西亞踮起腳尖，放慢了靠近的動作, 既是試探，也是大人之間心照不宣的小小調.情。
卻在得手前受到了阻攔。
“請寬恕我，加西亞小姐。”
豎起食指，抵在加西亞的唇瓣上，青年笑容如常，仍舊優雅溫和，但也堅定、疏離、寬容、禁欲，符合所有人對“騎士”這兩個字的期待。
有著最貴族的風流麵孔，卻這麽不解風情，這樣的矛盾真是讓人無……
——無法拒絕。
低下眼睛，眼睫顫了顫，盡量收斂了眼底的見獵心喜，加西亞沒有立刻收回手，隻是順從地停在那裏，抬起頭仰視的姿態柔弱而無辜。
她還欲開口，但對方已經克製地撤離了手指，微微側過頭，看向了小道拐角處的灌木叢。
他輕聲道：“有其他客人來訪了。”
見狀，加西亞隻能看似從容地收手並退後一步，內心充滿了對跑來打斷她的、沒有眼力勁的傻子的憤懣不滿。
操！去他老教皇毛還沒長齊的小情人捧過的臭襪子！懂不懂先來後到？有沒有點做貴族的默契？
她要是個男的，現在豈不是慘絕人寰？！
加西亞冷冷地順著青年的方向去看，入目所見，卻是意料之外的目標——
這張傻乎乎的臉，配上這身讓所有杜拉城名媛氣到晚上咬被子的白羽裙，沒錯了，就是埃莉斯·伍德最近不曉得哪根筋搭錯了，突然大張旗鼓寵愛的英蘭小破窮貴族。
挑剔地把對方上下打量了一番，加西亞無聲冷哼一聲。
果然埃莉斯·伍德那家夥的審美越來越差了！搞百合跟誰搞不好，這個傻子要臉蛋沒臉蛋，胸前也沒有二兩肉，就算關了燈也不能隨便湊活著搞吧！
……難道是靠技術上崗吃飯的？
加西亞覺得自己抓住了真相。
而伊緹覺得這隻人類女性看她的眼神有點可怕，泛著綠光，像是地獄三頭犬喜提骷髏一具，甚至準備開始刨坑。
她怯怯地退後一步，低下頭去：“我路、路過……那個，你們繼續，繼續呀。”
剛才製造出來的旖旎氛圍，全都被這個插曲所打散，搞男人也是需要心情的，而加西亞現在沒有這個心情了。
她假笑著當做沒聽見這句話，重新把貴族小姐的殼子套回來，端足架子，壓下那點曖.昧的餘.韻，隻側過頭與青年做介紹。
“亞瑟殿下，這就是伍德小姐最近的‘新朋友’，凱瑟琳·奎克，奎克侯爵之女。說起來，她也來自英蘭呢。能在杜拉城相逢也是光明神的指引，你們一定有許多話想聊。那我就不打擾二位了，先行一步。”
手中的蕾絲扇打開，半遮住臉，加西亞眸光微轉，最後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還沒吃到嘴裏的豪華大餐，腰肢款款地嫋嫋離去。
留下虛假的英蘭小破窮貴族伊緹，與青年相顧無言。
跟男主角大眼對小眼地瞪了一會兒，伊緹心虛成空心紙老虎，搜腸刮肚地組織一個跑路的理由，卻忽然覺得麵前的青年，好像越看越眼熟。
……似曾相識？
茫然又困惑的眼神瞬間出賣了她。
青年一隻手成拳，抵在唇下，有點無奈，還有點帶著好笑的委屈——竟然被這麽爽快地忘記了，對於他來說，也的確是第一次。
尤其在對方還是一位女性的前提下。
雖然他並沒有將這種事引以為傲的意思，但既然小姑娘傷害了他的感情，那小小地收取一點代價，應該也不算過分吧？
“許久未見了，凱瑟琳·奎克小姐。不過，與我記得的上一次見麵，您的確變化了很多……或者說，我稱呼您為‘梅琳’會更好呢？”
順著關鍵詞，挖出了早在角落裏堆灰的記憶，伊緹恍然大悟地一拍腦袋，指著對方：“啊！你是那個銀幣！”
關於那枚閃閃發光的救命銀幣的記憶，甚至比青年的名字和臉都清晰。
畢竟她忽悠過的肥羊，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冷酷無情的占卜師伊緹老師，從來不回頭看陳年舊案。
除非被債主抓了。
伊緹立刻進入戰鬥狀態，熟練地開始即興表演，睜著眼睛瞎扯。
“實在不好意思呀，亞瑟先生。是這樣子的，我們占卜師一族在遊曆的時候呢，是不能隨便報真名的，會影響我們觀測星辰命運的軌跡。大家相逢是緣，都是朋友，名字隻是個代號而已，你不用放在心——”
——等等？！
不對勁的違和感姍姍來遲，她警覺地提了口氣，小臉皺成一團，心裏怕得想叫塞西特救命，隱隱有種要完的預感，卻還是不得不心不甘、情不願地發言試探。
“亞瑟……殿下？”
亞瑟很有優秀觀眾素養地保持安靜，欣賞伊緹上演的戲碼，直到演員自己終於看清了腳下鋪著枯草的，是偽裝過的獵人的陷阱。
這次可真的不能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