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他的密報已於三日前傳到戚慎手裏,他眸色沉冷,沈清月沒有問原因便已知道不妙。兩人無聲無息未作交談,到夜間紮營休整他才有機會去找心腹。但心腹未曾出得了軍隊去送信,今夜守衛格外森嚴。


  直到第二夜秦無恒也還是無法送出消息。


  翌日天明,隊伍啟程時他忽然看見心腹頭上插的枯草,一瞬間收緊瞳仁,也終於鬆了口氣。


  這是混入攔旗的心腹,應該是剛剛拿回戚慎的消息。頭上枯草代表行動有變,但尚安全。秦無恒策馬前去問他:“昨夜所探路況如何?”


  心腹如數回答,遞給他酒囊:“途中打了五兩酒,秦校尉嚐嚐。”


  秦無恒接過酒囊時將掌心的紙條收入了袖中。


  他找時機查看完,才知戚慎下□□有變,讓他不要中計暴露,而兩軍皆已往汴都趕去。


  原來陸扶疾的計劃是誘迷方向,直刺心髒。


  途中,沈清月開始因為暑熱而暈倒,秦無恒下令停止行軍,受閔康陽阻攔,他不顧軍紀與閔康陽大打出手。閔康陽命令不過他,拔劍欲要取他性命。他冷眸迎上這利劍,絲毫不懼。閔康陽不敢殺他,就算是再惱也不敢越過陸扶疾就取違逆將士的命,罵罵咧咧丟下他這支部隊下令啟程。


  這一切都是他與沈清月拖延行程而演的戲。


  這支第三騎兵歸他掌管,並不算他的心腹。數目不大,隻有四千兵馬。


  秦無恒站在隊伍前揚聲道:“七月酷夏,我知諸位不易。我秦無恒為了愛妻犯這軍規,自罰二十杖。你們都有家室,若是你們遇到親人有難可會舍棄不顧?士兵也是人,我敬你們每一個人,今日我把話撂這,行軍途中誰身體不適定要及早提出,我不會為了領軍功就置諸位性命不顧。”


  眾人沒有異議,很快便有人倒下。


  酷夏趕路本就極易中暑,在他下令之後已有幾個脫水嚴重的撐不下去了。


  ……


  秦無恒的密報傳到戚慎手上時,梁軍已經自幽山離開有三日,此刻正紮營在一片曠野中。


  盛夏的夜,溪水潺潺聲清脆淌過,不遠處把守著幾名士兵,皆背對著小溪。


  戚慎坐在溪邊看完這份密報,景辛雙足浸入溪水中,手上拿著長巾擦拭四肢,問他信中說了什麽。


  “如我所料,陸扶疾這是要誤導方向,直朝汴都去。”


  “那明日快些啟程吧,趕在陸軍之前,我們也好築壘部署。”景辛問,“秦無恒他們沒有被識破吧?”


  “無事,他已自隊伍中脫離,在盡量拖延行程。”


  景辛小心起身,險些踩滑了水中的石頭。


  戚慎扶住她腰:“洗好了?”


  “嗯。”她坐在岸上,彎腰正要擦腳。


  戚慎拿過她手上的長巾,將她雙足放在自己膝蓋為她擦幹,又為她穿好鞋。


  景辛有些失神,輕輕笑起。


  他抬眸看見她唇角的笑:“笑什麽?”


  “天子為我擦腳誒。”


  戚慎抿唇輕笑。


  “穿越寵文裏女主的待遇誒!”


  戚慎:“又是何意?”他發現她如今總有許多詞匯是他聽不懂的。


  “沒什麽,就是很開心的意思。”


  戚慎牽起她手往回走。


  景辛任他牽著,小鳥依人般美目盈笑,卻在忽然間愣了下,連忙從他掌中抽出手來,一臉嫌棄地站開了些。


  “怎麽了?”他伸出手欲再牽她。


  “你剛剛為我擦腳後沒洗手。”


  戚慎:“……”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卡文請假了,抱歉哈,日更繼續。


  第81章


  隊伍在翌日繼續啟程, 未多做停留。


  直到抵達徽州時攔旗的士兵策馬匆匆返回,險些勒不住馬勢, 來到戚慎的馬車前稟報前處路況不妙。


  “屬下在赤峰山發現那處正在修建營壘,人馬稀少,但恐怕陸軍已占領那處。”


  景辛正與戚慎坐在車內, 她見戚慎臉色瞬間冷戾下去。


  他吩咐士兵拿地圖,看過地圖後問:“陸軍有多少人馬?”


  “屬下隻看見不足百人在修建營壘。”


  “攻下赤峰山,我軍在此紮營。”


  景辛見地圖上徽州往北便是岑豫縣, 離汴都已經很近。而赤峰山四麵環山,若他們沒有防備極易陷入山中盆地,屆時將無處可避。


  施良胥已與主將展開地圖開始安排作戰計劃,梁軍也開始在此處安營, 很快將帥營落好。


  景辛與戚慎從馬車上回帥營, 連日來的顛簸令她渾身疲累,戚慎回營後便開始看徽州的地圖,景辛沒有打擾他, 說了聲出去轉轉離開了營帳。


  她身後跟著一個士兵與士兵的妻子楊氏。


  士兵叫甘進, 身手敏捷, 戚慎特意派在她身邊保護她, 楊氏是因為孩子走失無計可尋,一麵尋孩子一麵跑去了幽山,在途中遇到了他們的隊伍,險些被當成探子刺死。軍中不得留女眷,景辛是例外, 戚慎倒是沒有發怒,留下楊氏給景辛當個伴,夫妻倆十分感激他們。


  景辛轉到了營帳後的一處山林,發現林間有許多野生楊梅樹,紅燦燦的果實掛了滿枝。她咽了咽口水,摘了一顆紅透的嚐,很甜。


  楊氏是農婦,瞧見這些楊梅早亮了眼,已經爬上樹摘下好幾顆熟透的遞給景辛。


  “娘娘,這樣的甜。”


  景辛交代甘進:“去軍中叫些膳夫過來,我們摘回去給大家做酸梅湯。”


  她與楊氏摘了一大堆,甘進領著人來搬回營地。


  景辛摘得累了坐在石頭上休息,囑咐楊氏:“別閃著腰,你也休息會兒吧。”


  楊氏應下,不敢坐在她旁邊,靠遠了些休息。她折了草編起一隻螞蚱,目光失神,悶悶不樂。


  景辛道:“真好看。”她知道楊氏這是想孩子了。


  楊氏靦腆笑道:“是麽,多謝娘娘誇獎。這是小泉子最喜歡玩的,奴平時下地就給他編這螞蚱玩,也不知他如今在哪,怎麽就會走丟呢,才三歲的孩子,我不過就是轉身了一會兒……”楊氏止不住哭了起來。


  景辛安慰她:“別哭,我手邊沒有顏料,待士兵買到顏料我為你畫小泉子的畫像,王上喜歡孩子,會下令為你們找到孩子的。”


  楊氏朝景辛下跪磕頭說謝,景辛忙去扶她。


  幾籮筐楊梅抬走,膳夫忙不過來,景辛回到軍中便親自動手為戚慎烤起蛋糕。


  膳夫帶出來的糖快要用盡,都被她上次拿來做餅幹分給傷員吃了,戚慎吃不到幾回烘培了。景辛放少了糖,起身回帳中去取,卻在掀起帳簾時意外撞見楊氏在藏糖,她一時怔住。


  楊氏將砂糖包在手絹裏塞到腰間的錦囊中,若無其事忙起別的。


  景辛沒有戳破她,這些時日項焉說過楊氏沒有問題,那她藏糖是想留給甘進吃?


  楊氏見她進來,有些慌張,行禮道:“娘娘,奴將麵粉拿出去。”


  景辛頷首,取了最後剩的一些糖回到帳外烤箱前。


  戚風蛋糕烤好後,景辛將開裂的切下來自己吃掉一些,剩下的給楊氏吃。


  楊氏笑道:“這蛋糕是奴吃過最好吃的了,香軟可口,還甜。娘娘,奴的小泉子最愛吃糖,平日裏家中卻買不起糖,若是他在身邊這蛋糕他定是愛吃的……”


  原來是藏糖給她兒子?

  景辛安慰了楊氏幾句,端著戚風與酸梅湯入了帥營。


  施良胥與幾名武將正在稟報赤峰山的戰況,陸軍沒有料到他們這麽快已改道回汴都,營壘失守,被梁軍攻占驅退,已築起防禦陣。


  戚慎頷首,揮手讓他們各自去忙。


  景辛呈上蛋糕與酸梅湯,戚慎喝了口皺起眉說不夠甜。


  成福在旁道:“奴才去拿糖。”


  “沒有糖了,將就些吧。”景辛問,“你有什麽想法?”


  “陸軍處在汴都與徽州之間,不過自尋死路。”


  “可陸扶疾收了一名歸順的舊臣,尚不知是誰,也不知此人會有什麽計策。”


  戚慎並未放在眼裏,淡笑:“能投靠他的舊臣算不得我從前的心腹。”況且他一向將帝王的喜怒藏於深處,除了舉朝知道他愛吃甜食,他尚且沒有什麽致命的喜好能被陸扶疾利用。


  入夜,景辛取下綰發的木簪,一頭青絲傾瀉在後背,掀開被子上床入睡。


  戚慎解開外袍走來,俯身凝望起她。


  他太突然,這視線也深邃溫情。


  景辛心一跳:“看什麽啊?”


  他指腹擦拭她嘴唇:“吃了多少楊梅,嗯?嘴角都是紅的。”他擦掉她唇角留的楊梅果肉。


  景辛微微失望。


  就這?

  “軍中沒有鏡子了,我看不清自己的臉。”


  戚慎低低一笑,說回宮後再賞她銅鏡。未言其他,他熄燈上床,攬著她肩睡去。


  沒意思沒意思,越來越聖人了,景辛有些惱。這人白長一雙大長腿和一身腹肌。


  睡到後半夜,景辛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睜眼時瞧見枕邊無人,而屏風外亮起燭火,戚慎與武將在交代軍務。


  她忙坐起身,等武將走後去問戚慎發生了什麽。


  “陸軍夜襲赤峰山,被我軍擊退。”


  “傷亡如何?”


  “我軍陣亡一名校尉,死數八百。”


  景辛眉目凝憂,陸扶疾的戰略比她想象中厲害。


  翌日天明,前線戰報傳回時戚慎也收到了宮中來的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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