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如她第一次見到這暗道一般,雨珠也瞪圓了眼睛。


  景辛帶她下去,打開一個個機關進入地下宮殿,又告訴她每條甬道通往哪裏。


  “由此去能通到禦膳房的庫房,可以取食。”那是王宮裏曆朝都隻下令囤放糧食卻從不曾有人鎮守的地方。景辛也才明白,先人修建這地宮時早已考量過諸多因素,隻要沒有人泄密,完全可以在這地宮裏住到百年。


  她打算告訴雨珠是經過諸多考慮的。


  戚慎既然能告訴她,就表示他擔心會有無法保護她的那一天,而她也是一樣。她擔心有一日她無法親身保護甜寶,她想要一個心腹替她守護孩子。


  長歡的膽子有時候比雨珠還小些,壽全都保守不住秘密,還將她在宮外買宅子的事透露給戚慎過。雨珠年紀雖小,卻更單純較真,她很信任這樣的姑娘。


  見景辛把這麽重大的秘密都告訴給了自己,雨珠終於感受到了危機感。


  “姐姐,您為什麽會告訴奴婢?”


  “我怕有一日反臣打來,我護不了甜寶周全。若真有那一日,你要替我保護好甜寶,待這鈴鐺響起你再開門,否則便是我與王上都已不在人世……”


  “不會的!王上是天下之主,姐姐你也一心向善,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大梁的!”


  景辛一笑,從小看電視劇尚且感受不到王權之下的這些腥風血雨,如今真真正正地體會一次,才知道自己的渺小與帝王的艱辛。


  “記好啦,若這鈴鐺響了才是我與天子發出的安全信號,若鈴鐺不響這地宮便也是安全的,不要輕易開啟書房的暗門。”


  重新回到書房,景辛才見雨珠臉頰掛著淚痕。


  她有些感動,笑著用手絹擦掉小姑娘的眼淚。


  “不過隻是未雨綢繆,不必驚慌。”


  回到棠翠宮,雨珠便一直蹲在搖床前守著小甜寶。


  景辛見她像忽然之間長大了一般,尚且稚嫩的臉頰多出了幾分穩重。


  她笑了笑,去書房寫下烘培的食譜。


  如今有了甜寶她沒那麽多時間親手做甜品,已經在教宮人學習。


  寫完幾個食譜,宮外響起挽綠的急呼聲。


  甜寶被吵哭,長歡音色也焦急。景辛臉色一變,丟下筆起身。墨汁滴落在紙上,暈染開她終於練得娟秀的字。


  “娘娘!”挽綠噗通跪在她身前,眼眶噙淚。


  “發生了什麽,快說!”


  她越是急迫挽綠越是哽咽難言,好似愧疚自責,隻知流淚。


  留青也急切催問。


  “都是奴婢們的錯,王上他去了宮外的一處山崖,想為娘娘尋個生辰驚喜,可王上他被偷襲落崖了……”


  景辛幾乎一陣眩暈,有些不可置信,怎麽會突然發生這一切?他是戚慎啊,他怎麽可能會被偷襲。


  “那些偷襲之人的箭竟是彌國的箭標,可王上道該是陸國嫁禍。娘娘,陸國是反了嗎?”挽綠震驚望著她,眼淚洶湧。


  “王上他在哪?!”景辛強忍著想哭的衝動逼問道。


  “禁衛還在尋找,項統領也落崖了……”


  “為什麽他要去那裏,我何時過過生辰?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景辛一邊命令留青吹響玉哨喚出暗衛,朝現身的暗衛下令,“去尋找王上,叫上虎賁與禁衛!”


  幾名暗衛領命退下,隻留下兩名暗衛隱退保護她。


  長歡如今也不敢隱瞞,跪在景辛腳邊,哭著說:“娘娘,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想起忘記了您的生辰,才與挽綠告訴了王上準備給您驚喜,奴婢罪該萬死!”


  景辛腦子很亂,她是五月的生日,而原主似乎也是五月的生日,她因為養娃與陸國的戰事早忘了自己的生日。


  她往紫延宮走,吩咐壽全:“詔太宰速速入宮!”


  挽綠追上她,跪在她腳邊道:“也是奴婢忘記給王上帶地圖才追出了宮一同伴駕,那些黑衣人襲擊上來,王上命禁衛掩護奴婢讓奴婢將給您準備的生辰禮物帶給您。王上即便到了最後一刻也不曾忘記您……”挽綠眼淚大顆掉落,她也是拚死逃離,滿身是傷。


  景辛終於忍不住,熱淚湧出了眼眶。雨珠跟在她身後,哽咽喊她別哭。


  她自己都忘記了這生日,她要什麽禮物,她隻要他平安。


  “禮物呢……”她聲音顫抖。


  “馬車顛簸,落在了玄天門,奴婢帶您去看。”


  景辛跟去,瞧見禁衛保護好的那盆蘭草。


  蘭草葉子早已彎折,她想罵戚慎為什麽要這麽冒險出宮去尋一株草,如今明明就是非常時刻。


  已有禁衛集齊出發去尋找戚慎,從玄天門集隊走過。


  她也想跟去,可惜知道自己恐怕隻能幫上倒忙,忍下了這股衝動。


  挽綠想起什麽,忙道:“娘娘,王上趕走奴婢時交代別院安全,若他一時無法回宮,您要帶著太子先去別院等他,且那裏設有臨時軍營,相邦在那裏,您要去找他商議對策!娘娘,您不要哭,如今王上就靠您了。”


  雨珠也哽咽勸:“娘娘,王上是天子,他不會有事的。”


  景辛抱著懷裏這棵蘭草,淚水滴落在了綠葉上。


  她含淚點點頭,吩咐擺駕去別院。


  如今募兵百萬,汴都軍營不夠,別院圈地那邊的確設立了臨時的軍營,施良胥也在那裏練兵,這她知道。挽綠是他的心腹,話自然不會有假。她如今不能自亂陣腳,她得救他。


  她緊緊抱著懷裏這盆蘭草,看了眼身後重重宮闕,但謹慎使然,還是有些猶疑。若說哪裏安全,自然該是紫延宮下的地宮。


  “娘娘,這是王上讓奴婢交給您的信物。”挽綠噙淚呈上一個佩綬。


  這是戚慎腰間佩戴的小圓團子,繡著她的卡通頭像。


  景辛飛快拿到手裏,指腹摩過這個小人兒,心髒狠一抽搐,如被利刃剜開的疼。


  戚慎承諾過她要一直佩戴在身邊,這一刻她再沒有了猶疑。


  禁衛已牽來馬車,挽綠道:“娘娘,快走吧!”


  景辛望著這個信物失神,挽綠讓雨珠將她扶上了馬車。


  挽綠坐上車,交代壽全:“去抱太子來,帶上乳娘與宮人,仔細著點,不要讓太子受驚,我們在別院等太子。”她安慰景辛,“娘娘,越是這個時刻您越不能慌張,您找相邦商議對策等王上便是。他是天子,老天一定會保佑他。”


  景辛小心摩擦著手中這個佩綬,這一刻才終於懂自己的心意,她不要他死。


  她想對他說她心裏有他,她愛上他了,她不要他離開。


  腦海裏都是他的模樣。他多次想強要她卻生生忍住,答應給她尊重;他為她放了千柱煙花,在漫天璀璨裏俯在她耳邊說愛她;他也牽著她的手,堅定望著她眼睛說要娶她當王後。


  她喜歡這個愛吃糖的男人,喜歡這個明明殘暴卻會為了天下兒童收斂暴性、答應她改邪歸正的天子。


  小說裏男主掉崖必得救,他如今也算是她的男主了,老天不該救救他,讓他多些光環嗎!

  手指愛憐摩過這個小圓團子,景辛忽然間怔了下。


  她眯起雙目,望見這個卡通頭像的頭發完整如新,繡線沒有一絲磨損。她前幾日見到戚慎腰間的那個佩綬時繡線早被摩起了毛絲。


  而馬車竟然已經啟程,此刻早出了宮門,她方才都沒有留意。


  她險些就要急呼停車,理智拉回了她。


  “過來。”景辛望著一臉擔憂的雨珠,湊到她耳邊用輕微的聲音交代,“回宮,帶甜寶去地宮,不要問,不要告訴留青,隻帶上乳娘!”


  她心髒直跳。


  雨珠下了車,挽綠問道:“娘娘,雨珠不同我們先去?”


  “甜寶認她,我怕孩子哭了不好帶過來。”景辛強作鎮定,待雨珠走遠後道,“我們在此等先等等他們。”


  “宮外危險,奴婢先護送娘娘去別院,奴婢讓壽全叫了禁衛護送,該是不會有事的。”


  景辛:“玉哨呢?”


  挽綠麵色如常,從腰間取下玉哨遞給她。


  景辛吹響玉哨,但沒有再看到暗衛現身。


  巨大的恐懼湧向她,她此刻終於明白自己陷入了敵人的天羅地網。


  “娘娘,暗衛沒有出現,恐怕是方才得您之令去尋找王上了。”


  她明明瞧見有兩名暗衛繼續隱匿的。


  她不敢發作,雨珠尚未走遠。


  車輪傾軋著地麵飛速穿過一條條街道。


  餘光裏,這個她一直都忽略的婢女年輕的臉上從容鎮定,早已無方才的驚慌。她從來沒有懷疑過戚慎的心腹,可是如今戚慎的心腹已經變成了敵人的心腹,這個敵人強大到如此地步?


  心髒被恐懼侵襲,她擔心戚慎,擔心甜寶。


  手撫上發髻,景辛調整著頭上發簪,黯然含淚凝望挽綠:“天子無事,天子會回來的,是嗎?”


  “娘娘,是的,您別擔心。”


  “我發簪鬆了,你為我重新插上去。”


  挽綠傾身靠過來,景辛一瞬間將發簪刺向她心髒的位置。


  可挽綠竟出手極快,側身避過,也鉗住了她手腕。


  那發簪刺入挽綠心髒上方的位置,血液頃刻染紅衣裳,但景辛知道紮得不深。


  挽綠冷了雙眸,不再掩飾,吹響另一個青色玉哨,隔空吩咐:“去追那婢女,不留活口。”


  景辛來不及做一切,口中被塞入一顆藥丸,她舌關想抵出這發苦的藥,但鼻子被挽綠緊捏,張唇呼吸之下,那藥滑入了喉間。


  她無法再動,眼皮沉重闔上,沒了知覺。


  馬車拐入東熙街,街頭百姓卻紛紛跪地,都在回避天子鑾駕。


  而她們的馬車也靠邊停下,禮避天子。


  禁衛前後開路,禦駕車簾輕輕晃動,男人端坐在內,緊抿的薄唇在睨了眼車中的蘭草後輕輕笑起,眼底也浮起寵溺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挽綠這個潛伏的反派有伏筆噠,下章會解釋的~

  第72章


  浩蕩隊伍自東熙街駛入天子禦道, 卻在道上被暗衛所攔。


  項焉正拂衣擺的泥,這是在山上采蘭所沾, 撞見暗衛,他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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